为善难能

赵健雄

不久之前写过一则《为善难》的短文，偏于说事功的。若人生的矛盾止于此，则遁古法当隐士也就足以超脱。但事实上却不然，先不讲大隐之难，非一般俗人能自守。即使守住了，不还活在这俗世吗？

偶读川端康成《我在美丽的日本》，其中引用净土真宗始祖亲鸾的一句话：“善人尚向往生，况恶人乎”，便道出了这种尴尬的处境。生总不是一桩善行，但行善又确乎得藉生。若已在生之外，还谈什么善恶？

善恶的区别，或许仅在有无忏悔意识，即“五十步与一百步之分”。从另一个角度看去，则恶人自露出几分率真，所以一切透彻的文字常常不能不带出一些恶人气，而捉笔者也就因此被视为“无行”之辈。

为善难能，更难的还在这里，因为这种处境是无法摆脱的，无论以隐以逸。所以真正的圣人最后只有一途，便是钉死在十字架上，以自己的血醒世与滋润土地，也就在这灭生的过程中，完成了独善。但也只能止于此，以后就无善无恶了。至于再世只是门徒众生的侈望，请问谁见过复活的基督与佛陀？

读书短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