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本栋
《读书》一九九二年第十期载《不是爱国是派性》一文,以为北宋王诗《闻种谔米脂川大捷》,是派性而非爱国,其说虽新,但颇可议。
西夏于一○三八年建国后,表面上还称臣于宋,在军事上早已是一个与北宋抗衡的独立的党项族国家。北宋与西夏之间,长期对峙、兵革相见,而宋又不占优势。在这种情况下,当北宋这一屈辱的连年向西夏交纳大笔绢银的战败国,重又有了相报复的或可能取胜的机会,而且确又已取得了一些令人振奋的胜利之后,作为宋廷的一位辅弼大臣,王以诗祝捷,用壮军威,无可责备。
至于王的派性问题,即《宋史》卷三一二《王传》所载,元丰三年八月宋神宗将改官制时,“欲新旧人两用之”,又曰:“御史大夫,非司马光不可”。王担忧光回朝而用蔡确计,抓住西夏内乱的时机,使人上书劝宋神宗用兵,“以为既用兵深入,必不召光,虽召将不至。”由是,《不是爱国是派性》一文的作者认定王的那首《闻种谔米脂川大捷》属于派性诗。这里,作者对王的派性缺少具体分析。我们知道,北宋中叶是一个亟须变革的时代。但是以司马光为首的一些政治守旧派的激烈反对变革。熙宁末王安石二次罢相,改革措施虽大致还得以维持,然保守派对变法的指责和攻击并未停止,旧派人物意欲东山再起、重参朝政的倾向已渐明显,新旧两派之间的斗争更为错综复杂。王使人上攻西夏策,自然是改革派阻遏旧派势力卷土重来的很有效的一招,他的那首祝捷诗热情洋溢、气势高昂,就中当然也有为改革派策略得以顺利实施的一份庆幸,即属派性,也并不妨其爱国。
王认为“既用兵深入,必不召光,虽召,将不至。”由此我们亦可知,司马光等旧派人物对宋与西夏的关系的看法,是与改革派针锋相对的,是不主张对西夏用兵的。后来司马光出任宰相,一反变法革新派的主战策略,力主妥协退让,认为米脂等“数寨之地,中国得之虽无所利,虏中失之为害颇多”,应一并送还西夏,且“自今以后,贡献赐予,悉如旧规”(司马光《论西夏札子》),结果竟将四寨重又拱手送与西夏。这恰好从反面证实了王等改革派主张的正确,恰好说明了王《闻种谔米脂川大捷》一诗的基调是爱国主义的。而真正属于“不是爱国是派性”的,不是别人,正是司马光。
说《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