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实的赫拉特商人

潘长欣

那次我到阿富汗的古城赫拉特旅游，住在一间清真寺改建的旅馆。坐下没一会儿，一个清瘦、留着长长的黑发，脸上挂着不倦笑容的男人就进来了，把二三十张波斯小地毯铺在肮脏的地板上。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地毯，它们的颜色也好看极了。

我还以为这是旅馆的服务项目呢，不料他递给我一张碎纸片，上面用铅笔写着:穆罕默德·扎基尔，小地毯商，赫拉特。

“不!不!”我抗议道。“我不要小地毯!”

扎基尔仍满脸笑容地说:“我留下好了。您仔细瞧瞧，会喜欢的。”我还想抗议，他已骑上骆驼走了。

当晚他又来了，和我坐在摇曳不定的灯旁。“您见过比这更好的小地毯吗?”他问。“这张是我从马什哈德的朋友那儿弄来的，这两张是从布哈拉弄来的，那张是从撒马尔罕弄来的。”

第二天中午，他又来了。“米切纳先生，您用的是德国名字吧?”当我纠正他时，他说:“在您家乡宾夕法尼亚放三张、四张，或五张小毛毯一定很好看。”

“但我们那里不需要这些东西。我真的不想要。”

“它们不是很适合宾夕法尼亚用吗?”他用脚趾头拨开最上面那几张。“您喜欢这张大大的白黄相间的吗?600美元吧。”当我惊得连气都喘不上时，他轻轻地把它盖上了。“噢，米切纳先生，您的眼光真不赖。这张是中国货，丝绸和羊毛制的，您看看这些小花结。”他讲述了式样、花结和色彩的制作过程，听他说话倒是蛮有意思的。

第三天，他和我一道喝茶，把我不买的理由一条条驳倒了。“您没法带?我来寄好了。先用骆驼运出去，然后用船运到卡拉奇，再用火车运到纽约，最后用汽车运到宾夕法尼亚。”

他给我看一本笔记本，上面是全世界小地毯买主的地址，他的生意已从这小城镇做到伊朗的马什哈德和乌兹别克的布哈拉。“米切纳先生，我把这四张小地毯卖给您吧，特价，450美元。这样的交易保准您从来没见过。”

“我没有美元。”但他很快说英国、印度、伊朗、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的货币都行。我制止了他。“穆罕默德，我的朋友，我没有钱，也没有其他货币。”

“我知道知道。”他叫起来。“但您是个诚实的人，我收您的私人支票好了。”

我为难地说:“可我没有空白支票呀。”

“我相信您，”他回答。“给我开一张吧。”

他掏出一张普通的纸，我平生第一次写这样的“支票”，然后递给他。他把我买的四张小地毯折叠好，搁到骆驼上走了。

回到宾夕法尼亚后，我收到两叠书写得很华丽的信，第一封是这样的:

我是伊斯坦布尔的运货代理商。从卡拉奇来的货船已到了，捎来一个写着您地址的大包裹。一俟收到您19.5美元的支票，我会把这个包裹寄给您。

三年多来，我不断收到从卡拉奇、伊斯坦布尔、的里雅斯特和马赛寄来的这类信件，所要金额都少于20美元。

又有一叠信件来了:

我是驻喀布尔的意大利大使，最近去了一趟赫拉特，在那儿一个小地毯商给我看了您给他的那张非凡的支票。他问我能否兑现，我说可以，当我问为什么不马上寄出时，他说:“米切纳先生是个好人。我把他的支票给所有人看，就像给您看一样，我卖了许多小地毯。”

穆罕默德·扎基尔没有食言，小地毯按时到达了。我非常喜欢这些五彩斑斓的小地毯，很高兴能拥有它们。但想起那个花了四天时间劝我买这些小地毯的诚实商人时，我就更高兴了。

(小董摘自《青年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