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冰
这是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这更是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这个时代是我们的,这个世界则更多地是属于孩子们的。
然而,天天做着望子成龙美梦的我们,又是否知道,我们究竟给了孩子们一个怎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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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坐在拥挤的公共汽车上正准备打个盹,要么站在眼花缭乱的商店柜台前挑选着东西,或是牵着儿子的小手漫步于人们熙来攘往的街头,这样的抱怨声会不时袭入耳鼓:
——“别提了,我现在最怕星期天带孩子上街。才5岁的毛孩子,也不知打哪儿学来的,渴了非要喝果茶和活性乳,买玩具不是机器猫就是忍者神龟,到食品柜台就更要命了,虾条、鸡味酥、美国腰果、小米锅巴、大大泡泡糖……要个没完。再看小孩的画册,比成年人的书刊还贵。”
——“昨天女儿回来说,她的一个同学过生日,是在大饭店办的‘party。某某同学期末考试拿了第一,家长送的礼物是辆‘斯普瑞克公主车。班里就数她寒酸,女儿哭着喊着要我们给她买台游戏机。”
——“你不知道,前两天我检查了孩子的书包,都快赶上杜十娘的百宝箱了。什么花花绿绿的情人卡,一本又一本的岑凯伦小说,各种包装华丽的零吃,玩的袖珍游戏机……就是没有一本正儿八经的课外书。再看作文,遣词用句简直不知所云,净是些什么‘阿sir不肯给face、‘小云做梦都想交个boyfriend,要么就是“好难过好难过‘好潇洒好潇洒。”
似乎每一位做家长的都对孩子有一大堆不满,似乎每一位儿童少年也都对家长揣着一肚子抱怨。教育者和被教育者都面临着一个无法逃避的难题,那就是——成长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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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迈入而立之年的人,不难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那时候,男孩子玩的是木头枪和玻璃球,女孩子则无一例外地跳皮筋和踢沙包,面对的所谓文化,不过是几个戏和几本书而已。
当改革开放政策像一位神医,一举治愈了中国赢弱的病体,并仅用十几年时间,便将中国引向奔小康的光明目标之后,时代的巨大变革,社会的急骤转型,物质生活的飞速提高,带来了社会全方位变化。人们感触最深的莫过于商品文化对人们心灵的巨大冲击。就像饿极了的人忽然获得了一桌丰盛的宴席,人们的一个普遍心理就是,我们这辈子吃的苦受的穷,得在孩子们身上补回来。再者说,如今都是独生子女,谁不把孩子当佛爷供着?于是,众多的小皇帝便理直气壮地登基了。
这是一个土洋结合、鱼龙混杂的文化时代,小康文化的特性决定着它流向的多变和水质的浑浊。而今的孩子,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孕育和降生。他们身下垫着“尿不湿”,嘴里喝着“力多精”,头上戴着瓜皮帽,眼里瞧着“蓝精灵”。渐已长大的这代人,或许不知道秦始皇,但绝对听说过萨达姆,尽管不熟悉之乎者也,却深知“打的”和“嗅蜜”的寓义。
祖国的花朵们,便是在这样的文化氛围中成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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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时代,竞争激烈,各生产厂家为了争得市场,赢得顾客,不惜花费血本,树立自已的企业形象和商品文化。然而,由于目前国内的商品文化,只注重迎合人的心理需求,片面强调形式,一味用名不副实的夸张言辞去刺激人们的购买欲望,极大地诱惑着正在全方位追求的少年儿童的消费指向。某些不良的商品文化,严重侵蚀着孩子们的肌体,使他们感染上了致命的“时代病”。
病症之一:盲目的高消费和拜金主义倾向
瞧着那五花八门的广告,仿佛真如一句广告所说,“世界进入了太空时代”,因此,你有21寸彩电还不够,还得抓紧换成国际线路、环回立体声、超大荧屏;你有录像机算什么,不带卡拉OK功能便已落伍。孩子们在相互攀比着。而不管新上市的麦氏,还是味道好极了的雀巢,抑或太空饮品果珍,还有高乐高、口维可、各式果茶、天然椰汁,反正你得弄一两样给孩子喝,因为电视上的孩子说了:“我每天少不了它。”既如此,咱的孩子岂能干看着。年幼无知的孩子,便从这些“一旦拥有,别无所求”的“最佳享受”中,建立起了对高消费的追求和对金钱的崇拜。
病症之二:崇洋媚外思想和民族虚无主义
许多商品广告,不顾内容是否适合,大量使用外国人形象,不断标榜自己的产品是进口原件组装,同时大事宣扬什么美国口味、巴黎款式、日本配方,无形中滋长了儿童头脑中“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的崇洋意识。许多儿童张口闭口“彩电当然是Panasonic”,吃饭则嚷着要吃“肯德鸡”“匹萨饼”“麦当劳”,就连买爆玉米花,也得问一声是中国的还是美国的。加之许多国产商品起名字不是这个“斯”就是那个“特”,谁都不懂其中的含义,以致国货到了只有标榜自己是“洋人的洋货”的份上。这种民族虚无主义思想大大削弱了儿童平时接受的爱国主义教育的效果。
病症之三:等级观念的产生和个人价值衡量尺度的畸变
随着社会上蓝领和白领阶层的明确,上班族与逍遥族的分离,个体暴发户的出现,在孩子们中间渐渐强化了等级观念。有的小学老师发现,家庭生活富裕、穿戴讲究的孩子,多半与同等阶层的孩子来往,他们在一起除了攀比就是炫耀,一般工人子弟很难打入他们的圈子。而对物质生活的过分追求,使儿童正在形成的价值判断标准严重扭曲。《北京青年报》记者杨菊芳写道:“小学生攀攀的姑姑给她带回一件美国运动衫,胸前有一个蛋卷冰激凌似的小喇叭,用手一按,就会奏出好听的音乐。全班的小朋友都来按她的美国蛋卷,为此,小攀攀高傲地宣布:谁要按一下,就得给她鞠一躬……”
病症之四:严重的依赖心理与创造力的极端缺乏
尽管许多商品属假冒伪劣之类,但广告却照样吹得天花乱坠。打开电视机,诸如“国际名牌、世界一流”,“某某化妆品的魅力在于,今年20,明年18”,“喝了×××,吃饭就是香”,服用×ד永不衰老”“记忆奇强”“烦恼一扫光”之类溢美之词,不绝于耳,令天真无邪的儿童深信不疑,以为有了“蜂王浆”之类补剂,就可以成为神童和超人,再也不需要勤奋和刻苦了。这种商品文化同时也阻碍着儿童创造力的培养。拿贺卡而言,每年圣诞节和元旦期间,流通于少年儿童手中的几亿张贺卡,自己动手动脑筋制作的寥寥无几。另外,现在很多中学生甚至小学生的书包里都装着计算器,其功能之齐全,使得再复杂的数学运算也不需耗费脑力,有人长叹,或许再过十年八载,我们的下一代连“小九九”也背不出来了。
病症之五:民族语言的退化和传统文化的断层
近年来,流行乐坛东南风飘来又飘去,西北风刮起又刮落,而电视上、剧场中,长盛不衰的唯有港台风,就连那首不论词和曲都平淡简单到近乎苍白的《世上只有妈妈好》,都能毫不例外地风靡。于是,一些逻辑不通的词语搭配便堂而皇之在公开场合出现,连四五岁的小孩也不停地唱着“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还有什么“人生满希望”、“如若这刻你推搪说很夜了,我是难以衷心去相信”之类红极一时的歌曲。这些用词不当、文理不通的病语,影响了少年儿童对祖国语言的正确把握,以致一位语文教师说,他现在简直无法给学生批作业,你说他是病句,他立刻翻出歌片来对证。既然狼可以用“匹”来限定,那么谁能保证以后不会出现“一匹狗”“一匹人”的用法呢?如果把“时间很晚了”说成“时间很夜了”,中国人还能听得懂中国话吗?
不知何时起,电视中的儿童动画片,也多半让外国的精灵充任主角,“蓝精灵”“变形金刚”“希瑞”“丹佛”“恐龙·特急克塞号”,不一而足。至于儿童玩具,也净是什么“太空精灵”“变形精灵”之类的玩艺儿,真不知人们为何要一再弄些外国妖精来迷惑单纯幼稚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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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一位朋友对我说,他带女儿去朋友家串门,当见到朋友家的黑白电视机时,他女儿万分惊奇,在这女孩的印象中,凡电视机肯定是彩色的,而从来不知电视还有彩色与黑白之分,回家后嚷着要买个黑白电视,直到这位朋友费了半天口舌,说明彩色比黑白更先进更优越才了事。
当朋友当作笑话讲完这个故事后,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据悉,由于现在的儿童大量服用各种营养品和补剂,儿童中的“胖墩”越来越多,许多孩子的生理发育和心理成熟期都大大提前,为此,上海有关部门专门成立了“儿童性早熟治疗中心”。
可以想见,形形色色的商品文化引发的儿童“时代病”,已非个别现象,它正在呈蔓延和流行之势,任何一个对未来有责任心的人,都必须予以特别的关注和足够的重视。
如果可能,应该向那些商品文化的制造者们反作一则这样的广告:
“您热爱自己的孩子吗?那就送给他们一片除却污染的蓝天净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