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一人闯世界

崔晶津

浩儿今年17岁了，一切对于她来说都糟透了。这个时期的孩子们要求自立，好胜心强，自尊也自卑。浩几就是这样，她我行我素，行事往往出人意料。浩儿外表文静，乖巧，可骨子里却偏偏是个叛逆的鬼灵精。她喜欢看书，不喜欢上学，成绩不好，喜欢幻想，涉世不深，家里人总讲她没出息，她可不信。

浩儿从报上看到一则四星级酒店的招工启事。要求有流利的外语口语水平，高中毕业，有3年以上酒店工作经验。浩儿心一动，她要试一下。第二天她发去了求职信，信写得诚实、诚恳，简单明了。“希望很小，小得没有。”浩儿发信时这么对自己说。

几天后，浩儿忘了这事。可是一个月后，她收到了面试通知!浩儿连看3遍，自己没一条符合人家的条件，居然能去面试，真是老天有眼。

浩儿来到了大酒店的门口，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她将通知交给门卫。门卫惊讶地上下打量着这个女孩:“OK!小姐，请去左首电梯，人事部在7楼。”浩儿对他笑笑，走进了大厅，一股暖气和着一股淡淡的油脂香味扑面而来。大厅里灯火辉煌，富丽堂皇，放着轻柔的歌曲。前台小姐和行李员打量着浩儿。仿佛她是个什么新鲜玩艺儿。浩儿昂着头，十分优雅地从他们面前走过。

浩儿敲开了人事部的门，屋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七八个姑娘浓装艳抹，花枝招展。“反正不会先叫我，观察一下吧。”她想。女秘书拿了他们的简历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她出来了，十分文雅地问道:“哪一个是浩小姐，请您先来。”浩儿吓了一大跳，也有点傻了，“怎么回事?怎么第一个考我?”不过，她毕竟是浩儿，马上神态自若，走进了那间办公室，那经理大约40出头，精明强干。他上下打量浩儿，随即说:“小姐，请坐，你是到这儿唯一没有化妆的人，为什么?”浩儿坐在他对面，笑一下说:“我来求职，希望人家能够觉得我稳重，而不是轻佻，尤其是宾馆服务人员。”

“小姐，你为什么要申请这份工作?”

“因为现在我没有职业，而且我自觉合适。”

“你知不知道，你并不符合我们的要求?”

“知道，不过我相信我能胜任的，而且绝不会比那些符合要求的人差。”

“这么自信?你希望在哪个部门工作?”

“餐饮部。”

“DoyouspeakEnglish?”

(你会说英语吗?)

“Yes，SometimesImakemistakeswhenIspeakEnglish。”

(我会，有时出些小毛病。)

“好，你先去外面等一下。”

“谢谢。”

浩儿很顺利地过了第一关，她走了出来，坐在椅子上松口气，已经微微出了些虚汗。她不相信会这么顺利，不过到底过了第一关。后面的女孩子紧接着去面试。结果有4个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只剩下浩儿和另外3个女孩。

人事部经理找来了餐饮部中餐厅的副主管——一位风度翩翩十分倜傥的小伙子，让他领着几个女孩子去餐饮部总经理处，再一次面试。在电梯里，那青年问浩几:“你不过16岁吧?这么小就想工作了?”“不，我18岁了。”浩儿撒谎。“你是哪所中学毕业的?西电一中?”“不陕建一中。”“陕建一中?!总听说西电一中出美人，想不到陕建一中也有尤物。”他戏谑地看着浩儿，眼睛里含着一股邪气。浩儿睁大眼睛:“谢谢，过奖了。”随即不再去看他。那青年唠唠叨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最后说:“我保证你会过关，也许你会分在中餐厅，我会多关照你。”浩儿再谢。周围的3个女孩脸色渐渐转为淡绿，尽管她们擦了很厚的粉。

他们来到14楼餐饮部总经理室门外，秘书小姐将她们各人的简历递了进去，不一会儿她出来问道:“浩小姐是哪位，请你先来。”浩儿从容不迫地走了进去。这位经理是个香港人，打扮得港气十足。浩儿刚坐下，他便问:“Whatsthedatetoday?”(今天几号?)

“TodayisNovember14-th1989。”(今天是1989年11月14日)

“Whatpartofthewor-ldtoyoucomefrom?”(你的国籍是什么?)

“ImChinese。”(我是中国人)。

“Areyoulookingforajobyoulike?”(你要找个喜欢的职业是吗?)

“yes，Im”(是的)。

“请翻译‘祝你旅途愉快。”

“Ihopeyouhaveagoodtimeonyourtrip。”

“你想吃哪个菜，牛排还是鱼?”

“Whichwouldyourat-herhave-steakorfish?”浩儿对答如流，那香港人很满意，微笑着对浩儿说:“好，小姐，你的会话能力比较强，安排你去迪斯科酒吧如何?”“不，先生，那工作太晚了，我们家离这里很远，不太方便。请您换一下。”“那么，中餐厅吧，唉，象你这样标致、玲珑，又有外语水准的女孩，去中餐厅真很可惜，不过西餐厅人满，只好先委屈你了，先出去等一下吧。”浩儿走了出来，又出了一身虚汗。

不多时，中餐厅主管来找浩儿了。这是一个广州女人，大约30岁出头，打扮得体，她领浩儿去多功能室，再一次考试。这是最难的一次，浩儿反而轻松了。她们面对面地坐下，主管照旧考了几句外语，紧接着问:“你到宾馆来做事，你可知道宾馆有些什么部门?”“有保安部，餐饮部，人事部，客房部……”浩儿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紧接着问了许多别的问题。最后主管说:“浩小姐，请你过去将那份杂志拿给我。”浩儿一怔，当即明白，这是要看她的风度了。她站起来非常文雅地走去，将杂志拿了来。主管又问:“浩小姐，你多高?”“大概一米六三。”“矮了点，你能穿高跟鞋吗?”“能。”“好了，我们走吧。”她们又回到了餐饮总经理室，总管对总经理说:“这人我要了，您的眼光从来没错过。”

最后过关的只有浩儿一个人。她真累得够呛。明天还要接受笔试。只有全合格了才能先试用3个月，如这3个月不出差错，就订3年合同。

当浩儿走出大酒店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她一个人走在路上，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看上去分外孤寂，也隐隐含着些凄凉。不过她很平静，不那么兴奋。这是第一次一个人去闯，居然成功，也是第一次在社会上掂了一下自己的份量。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伤心，因为这只是在一家四星级大酒店申请一名服务人员的职务。

(李光摘自《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