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河流

朱广世

一

当我踏进这条河的瞬间，便感知了她的刺骨的冰冷，从灵魂到肉体，我知道我终归会属于她，属于一个我渴望一生而又不敢轻易涉足的领地。

我站了很久很久，河水从我黄色的皮肤上缓缓流过，冲润着我激荡的心怀，此时，我真切地属于她了，她的低吟她的微笑她的神思成为一种生命的体味，也许我咀嚼过太多的苦涩，也许我还将继续咀嚼下去，然而，此时我遗忘了一切，包括我自己，只感到灵魂如一尾鱼在自己的脚踝边游来游去，我看见自己苍老的过去在水中漂浮着一层淡绿色的酸楚，顺流而下。

我想走出河流，但已不能自己。

二

不想欺骗自己，而又不得不欺骗自己。黑夜比白天更为真实。面对阳光，所有的谎言都镀上一层金色。

我痛恨夜晚，又不能不承认夜永远是思念的温床。黑暗中我凝视自己放大的瞳孔，真实的泪水漫过堤防，我想继续欺骗自己，但一切都清晰如昨。

我不敢说，不敢说我想你，思念你，然而，黑色的液体还原了我自己。面对黑夜，除了相思的泪水，我什么也看不见。

三

我知道你迟早会敲响我的门，端坐桌前，信手涂鸦，满纸皆是你的瞳仁，如一个个小蝌蚪向我游来，我阻挡不住这强大的攻势。

我等着你踩响我的灵魂，上千次的积蓄，心的负荷已超重，然而我知道你会如期而至，把炽热的目光写在我绯红的脸上，一句话也不说，凝视我，直到我心中的河流停止喧哗。

为此，我体验了等待一个人的全过程，当你终于走进我的房间，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的等待曾如林丛，不知不觉，渴望的高度拔地而起，直入云端。

我的姑娘，你只知道我爱你，却不知道这爱的路程是怎样艰苦的等待。

(摘自《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