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山的脊梁

1990-08-28 03:47郑勇杨树新
中国青年 1990年5期
关键词:桥隧巴山隧道

郑勇 杨树新

你乘坐过襄(樊)渝(重庆)线列车吗?或许,你会为这条电气化铁路发一声感慨;或许,你会因临时停车而没完没了地抱怨。但你绝不会有古人“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咏叹。功垂青史的铁道兵部队,以平均每公里牺牲两个人的代价,硬是在这苍苍莽莽的大山中凿洞架桥,修起了这天梯般的铁路。

或许,你是在黑夜通过黑水河大桥和巴山隧道的,或许就在这一时刻,你漫不经心地将喝空的酒瓶从敞开的窗口扔了出去。你知道吗,是谁在用忘我的劳动使这一段被外国专家判了死刑的咽喉要道畅通无阻?你不知道,你绝不会知道。

你该听听他们的故事——巴山人的故事。虽然这故事听来像一个个遥远的童话,但确是活生生地、结结实实地发生在今天,发生在巴山。

隧道和桥的故事

巴山指导区,属安康铁路分局紫阳工务段管辖,所谓指导区,就是工厂里的车间。这一段铁路桥隧相连,在这24.7公里的线路上,有襄渝铁路的六个“最”:隧道最长,桥梁落差最大,曲线半径最小,坡度最大,海拔最高,生活最艰苦。生活在这里、劳动在这里的是180名工人,其中44名女工,92%是路龄不足8年的青年工人,他们中的大多数来自宝鸡、安康、汉中、西安甚至北京。

不说大山给这些青年人带来的恐惧感,也不说吃用的困难。单是那全长5334米的巴山隧道和落差103米的黑水河大桥,便令人心惊肉跳。

黑水河大桥架在两山之间,桥隧工们必须爬上高高的钢梁,除锈刷漆紧固螺丝。走在不足一尺宽的钢梁上,心便悬在了半空,几朵淡淡的云从桥中穿过,奔腾的黑水河哗哗作响,看上一眼,晕眩半天,初次上桥,无论是姑娘还是小伙子,都是一寸一寸地爬过去的。尤其是过大列(重载列车),当两台沉重的电力机车冲上桥时,似乎所有的钢梁都弯曲了,每一颗螺丝似乎都要折断,每一根钢梁的连接处都可清晰地听到金属的呻吟,列车通过时,整个大桥都在抖动。今天,如果你去问问那些姑娘,当初最怕的是什么,她们会告诉你:“过大列。一过大列,我们就觉得离死不远了。”小伙子们会告诉你:“那些女孩,一过大列都吓哭了。”姑娘们承认有人吓哭了,但都说自己没哭。

你坐车经过这座大桥时,不会有桥隧工的独特感受。在你眼中,这座钢铁建筑是坚不可摧的。你是否知道,这座大桥的设计使用寿命是100年,为了延长大桥的寿命,为了列车的安全,桥隧工们五花大绑般地系着安全带,悬在空中,以毫米为单位地养护这大矫。

如今,这座大桥已使用了13年,13年中竟没换过一根桥枕。这中间,凝聚了桥隧工们多少心血啊!

当你坐车穿过巴山隧道时,你是否觉得那黑暗持续得太久太久?你能想像孤身一人,仅凭一只手电照明,在5334米的隧道中走一个来回的情景吗?想像不出来?听听解和平是怎么说的吧。

“现在习惯了,没啥了。当年我第一次单独进隧道,可把我吓坏了。隧道里静得瘆人,道床上全是水,走在上面像趟河一样,检道锤敲在钢轨上,回声很久很久不停。一过列车,洞里乌烟瘴气的,那声音不是往耳朵里传,简直就像是往心脏上砸。列车过后,又是静得很。我一边走一边想故事。也怪,越是害怕越想些个拦路杀人抢劫的故事。几个小时过去了,我终于回到了洞口。师傅不放心,正在洞口等着我呢。师傅问我咋样,我一句话也没说,我真不知该说啥好。”

王大成,这个曾在延安插队的北京知青,如今已成为技术骨干,北方人的爽快和山里人的憨厚已在他身上有机地结合在一起。

“我到现在进隧道都发怵。巡道工不光是抡着检道锤敲着钢轨走,检查轨距和水平,哈腰检测时,那恶臭,能冲人一个跟头,用手电照枕木,那上面满是屎,都是客车上下来的。在洞子里,我最怕过客车,车厢里不定扔出什么,剩菜剩饭酒瓶子罐头瓶子没掐灭的烟头吐痰甩鼻涕上厕所冲出来的屎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什么东西飞到自己身上。我们养路工净是被车上扔下来的东西砸伤的。”

解和平、王大成道出了穿梭于隧道中的养路工的共同体验。

生活的故事

养路工是辛苦的,大巴山的养路工尤其辛苦。

“一勉西,二西乡,三万源,四安康,哭哭啼啼到紫阳。”这段顺口溜在安康铁路分局可谓脍炙人口。

“哭哭啼啼到紫阳”,道出了紫阳工务段的艰苦,也描绘出了青年工人初到此时的真实情景。

其实,紫阳并不最苦,因为它毕竟在紫阳县城里。

真正苦的,是巴山指导区的巴山、松树坡两个领工区。工人们戏称这里为襄渝线上的一、二号监狱。

1977年,铁路交付使用后,百多名青年被闷罐子车拉到紫阳,又羊拉屎般地被洒在沿线。分到巴山指导区的青工们完全傻了眼。

不要说那些来自大中城市和富庶的关中地区的青年们,就连解和平这个曾在陕北贫瘠的土地上刨食的青年农民也说:“这地方比我老家差远了。”

大山的夹缝中,铁道兵留下的几间堆料的库房便是宿舍,举目望去,这里几乎绝了人迹,与他们为邻的,是山坡上的一片墓碑。脚下的黑水河滚滚流淌,但由于水中含有大量毒素,喝水要到几公里外去背。吃粮要么翻70公里山路,要么坐火车绕道400公里去买,买回来的,还是没加工过的苞谷粒。吃菜随季节变化而变化,产菠菜的季节早晨煮菠菜,中午炒菠菜,晚上拌菠菜;产萝卜的季节早晨萝卜片,中午萝卜丝,晚上萝卜块。上下班都是爬山坡,遇上雨雪,人人都摔得浑身是泥。无论是想理个像样的发型,还是想洗个舒服的澡,郁得坐火车出山,至少花两天时间。长年工作在隧道中,工人们一个个脸色煞白,腰肌劳损、风湿病已开始在这里的年轻人身上滋生。

实际的状况远比上述描述苦得多。

于是,哭,成了初来乍到的年轻人每日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下班后,宿舍、桥上、洞口、河边,都成了哭的好去处,小伙子找没人的地方偷偷哭,姑娘们则扎堆哭。

蒋录昌,这位从部队转业下来的干部,巴山的党支部书记,使出了浑身解数,说笑话,作鬼脸,都无法遏制哭的风潮。他终于拉下了脸:“你们要是觉着能哭出这大巴山,那你们就撒开了哭吧。不过,干活不许马虎,千一天,就得像一天的样子。”

那天半夜,又响起了哨音。小青年们骂骂咧咧地爬出了被窝。列队,点名,黑暗中有人嘀咕了一句:“妈的,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

“这一套怎么了?!”工长吼了一句:“咱铁路工人就得像军人一样,要拉得上去,打得响,就得守纪律。咱们干的是人命关天的工作,平时可以发牢骚,受不了苦可以哭鼻子,可干起活来谁也不许稀松捣蛋。解散,回去睡觉!”

这样的演练不知进行了多少次。

馒头也是粘糊糊的,一攥一个死疙瘩。一个青工实在吃不下去了,随手扔了一个。

“拾起来!”一向和颜悦色的蒋录昌火了。晚上,全体开会。一个馒头分三块,蒋录昌一块,一位老工人一块,那个青工一块,三个人当众把这馒头喋(吃)下去,喋完了,散会。

就这么硬磨,活生生把青年人的哭声磨没了。

让青年人安心,靠几句话是不行的。山坡上就是烈士陵园,那里安息着32个筑路战士的英灵,他们已永远地和大巴山融为一体。先是团支部组织团员青年们去扫墓,拔去墓前的荒草,重新描画脱色的碑铭,猎猎团旗下,青年们没有宣誓,而是集体朗颂碑文。面对这些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烈士,他们为自己曾因委屈而流的眼泪羞愧不已。这样的扫墓,先是每年由团支部组织,如今,每当临近清明,就会有人提醒:“该扫墓了。”每到这一时刻,段团委就会把唯一的一面团旗送来。

“烈士们是咱的路神,咱得好好敬着他们,养护好这条铁路,让他们放心。”工人们这样说。

人心渐渐地稳了,家业慢慢地建立起来了。

立功的故事

如果你去问问这些巴山人:“你们干出了些什么成绩?”

回答将是:“没成绩。挣工资出力气干活,应当的。”

太朴实了,朴实得叫你下一句不知问什么好。

你只好问这24.7公里的铁路。用百孔千疮来形容它毫不过分。道床翻浆冒泥严重,用脚一登钢轨,钢轨便颤上几颤,山上危石林立,一到雨季,泥石流便滚滚而下。轨检车一测,缺点分竟超过了600分,这是一个病害严重的区域,不管是特快客车还是普通货车都得以每小时15公里的慢速行驶。也许这些数字不会使你对这段铁路的状况有足够的认识。王大成却会形象地描述给你:“当年,一过列车我心跳的就不行。看着列车的大铁轱辘在铁道上一啃,你会觉得钢轨向后猛地一窜,真吓人。”

日本专家曾考察了这段线路,中方技术人员问:“贵国是如何处理这样的路段的?”回答:“这种地质条件,我们绝不修铁路。”

日本专家说完话走了,巴山人没说啥,留下了。他们咬紧牙关,豁上身家性命地整治这段“担心线”。

如今的这24.7公里线路,缺点分已低于15分,列车时速已提高到60公里。

他们是怎样干的哟!

道床积水,改造,将整体道床改为石渣。他们一镐一镐地将石渣砸实。一过列车,石渣被碾碎了,挤跑了,再垫,再砸。一进洞,便只凭手电光走路,扛着八斤半的洋镐,背着几十斤重的夹板,一走就是5000多米。发现病害立即处理。夹板断裂,三角坑,钢轨移位,一干就是一天,吃不上饭,喝不上水。处理完伤病,还要用检测尺测量,量轨距,测水平,分毫不能马虎。按规定,每三根枕木要测量一次,每公里钢轨1000多根枕木,仅巴山隧道就长达5公里多。巴山人就是这么一步一弯腰地走这5公里的。

如今已是工长的解和平有个外号——钢筋混凝土,这外号是青工孟海亮给起的。这位瘦小的工长,干起活来不要命,几年来,他义务加班已超过4000小时。

那天,他和几个伙伴是天黑进洞的,在洞的中部,几处夹板断裂,道床也有些变形。他们及时排除了病害。“你们先回去吧,我过一会儿就来。”他对几位伙伴说。伙伴们走了,他留下来继续测量。

第二天蒙蒙亮,上早班的工人找不到工长了,十几号人摸不着头脑。

“别是在洞子里出事了吧?”一个人说。

话一出口,立即招来一片骂声。

“在这儿!”一个库房取工具的工人喊了起来。大家呼啦啦跑了过去。在一个装满绵丝的大筐里,解和平睡得正香。

夜里,他一个人测量了修复地段的数据,便蹲进了避车洞。巴山人都有这个习惯,修好了路,要看着过一趟车,解和平给自己定了个规矩——要看着过两趟车。两趟车过去了,已是凌晨4点多了。回家睡觉,怕睡过了上早班的伙伴们不叫。走到洞口,他想起了库房,“算球,就在这儿了。”一头钻进了绵丝筐。

他被惊醒了,他猛地跳起来去抓洋镐。伙伴们拦住他:“你的骨头外面长的不是肉?你真是钢筋混凝土铸的?回家睡觉去吧。”话音里带着哭腔。

“去球去球进洞干活。”没人能拦住他,他又扛着工具钻进了隧道。

这就是巴山的汉子,喷口气带有金属味。

曹美英这个来自西安的女桥隧工,嫁给了王大成。有了家,有了孩子。有孩子是喜事,可也是累赘。丈夫每天要巡道,修路,自己要去养护大桥,孩子没人看。小曹一狠心,每天晚上她就逗孩子玩,强迫孩子玩到深夜一两点钟,这样孩子第二天11点前就不会醒了。每天早晨,她都是把孩子牢牢地绑在床上才走。母亲拴在桥上,女儿捆在床上。为了这条铁路,女儿可是受够了罪。

那年,一位报社的记者上巴山采访,想找团支部副书记张莉聊聊。他是在桥上找到张莉的。张莉浑身绑着安全带,此时,她已怀孕5个多月了。她脸色青黄,这是繁重的劳动和营养不良造成的。记者落泪了,他把自己带来的罐头一古脑地塞给了张莉,张莉想推辞,记者急了:“这是给你的,也是给孩子的。为了孩子,你得吃。”

吃不好饭是常事,睡觉呢?

陈佩忠,这个年仅30岁的线路领工员,白白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说起睡觉,他会用浓重的河南口音慢慢地跟你讲:

“睡不好觉。甭说突击抢险,就是平时,也睡不稳。巴山人有个职业病,夜里人在床上睡着了,耳朵却在铁道上。只要夜里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过车了,就会机灵一下子醒了。等一会儿要是还没车,就会跑出去看个究竟。出了责任事故下大狱是小事,这么长的隧道是单线行驶,真是在那里面翻车掉道,裹渝线可就全完了。出了事国家的损失就惨了。你知道我们这24.7公里值多少钱吗?当年的建造费是7亿。每天要从这里过几十列客货车,是闹着玩儿的吗?”

你可以随便和每一个巴山人谈,谈了,你会知道他们的责任心有多重。

每年,他们要处理无数的病害,更换近百根钢轨。

铁道兵造就了这架天梯,巴山人是用自己的肩膀扛住了这天梯中最脆弱的部分。

他们没说自己有功,可他们功比天高。

安家的故事

巴山是个苦地方,苦得小伙子找不到媳妇。几年前,在巴山成家的没有几户。“有女不嫁巴山郎”,当地人是这么说的。

管煜,这个既是桥隧领工员,又是巴山指导区工会主席的唐山小伙子,心里沉甸甸的。他眼见着几个在家乡订了亲的小伙子领着对象来巴山,下车时还一对对手拉手,第二天姑娘就上车走了,一走连封信也没有。

“管领工,我是想安心,可没个家,叫我咋安心?”

“管领工,你要是能给我寻个媳妇,今后我再调皮,你咋收拾我都行。”

伙伴们一天到晚冲着小管说这些。于是,小管在大巴山中当起了“月老”。一有空他就各工区转。他搭钱,不知搭了多少;搭时间,更不知搭了多少。小伙子相对象没衣服,他把自己的衣服皮鞋借出去。一个不行再介绍一个,做通了姑娘的工作,又做姑娘父母的工作。从1987年到如今,小管竟在巴山撮合出12个家庭。

小管笑盈盈地主持了一个又一个婚礼,可他自己呢?

他已成家,爱人在紫阳工作,他们有了一个儿子,聪明伶俐。可不知怎的,儿子走路总摔跟头,随着年龄的增大,跟头越摔越多,而且,摔倒了就爬不起来。于是,管煜和爱人小陈开始重视了。在西安的一所大医院,医生给孩子检查完发火了:“你们咋搞的,孩子有这病咋才发现?!”小管和小陈一阵紧张:“啥病?”

医生不说话了,拿起一本医学书,翻开一页,送到他们面前。小陈还没看完便昏了过去。儿子患的是先天性肌营养不良,其发展结果是:13岁左右瘫痪,20岁左右死亡,现无任何有效治疗方法。看着这些文字,小管悲痛欲绝。

小管在巴山促成了一桩桩美满婚姻的时候,小陈一人背着孩子奔波于内蒙、北京、上海、西安、杭州,为这幼小的生命寻求着希望。

如今,孩子已9岁,病症愈发严重,坐着自己站不起来,穿裤子伸不进腿。管煜却奔走在大巴山上,无法回家照顾妻儿。

伙伴们都看不下去了:“管领工,你不是人啊1你就不能多回家几趟?!”他何尝不想与妻儿团聚?可巴山,有他负责的桥隧,还有一大群光秃秃的伙计。

孩子太聪明了,他竟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去年奶奶来了,老人抱着软绵绵的孙子,泪珠一颗颗往下掉。小孙子用无力的手抓着毛巾,为奶奶擦着眼泪:“奶奶,您别哭,我这不是挺好吗?我能活到20岁。”听着孙子的话,老人失声痛哭。

管煜,这个强硬的北方汉子,是吞着眼泪使一个个毛毛躁躁的小伙子在巴山安下心来的。

现任党支部书记郭志森,妻子在渭南娘家生小孩,可孩子出生5天后才回去看了看。如今,孩子都两岁了,小郭的婚假还没歇。

王大成的母亲有重病,他不仅不能回家侍候茶饭,还把自己的女儿送给老人照看。年幼的孩子过马路,被飞驰的摩托车撞得飞起来,又重重地摔在马路上,摩托车跑了,女儿在医院里昏迷了三天,他和小曹却在巴山闷头干活。

许多本已在外地成家的干部职工,也重新安排了自己的生活:陈佩忠把在安康工作的妻子调来了,解和平把妻儿接来了,线路工长李登富把在纺织厂工作的妻子调来当了桥隧工……

你一定会明白,他们今天得到的是什么,你也应该明白,他们失去的又是什么。

欢乐的故事

不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也许是大中城市,也许是富裕的农村。不论你生活在哪儿,你一定没听说过买了彩电当凳子坐的事。

这事发生在巴山。通电了,这是巴山的一大喜事,一名工人兴冲冲地买回了彩电。可回家后怎么也调不出图像,问题当然不是出在崭新的电视上,是大山挡住了电视信号。于是,他想把彩电卖给伙计们,价钱一降再降,降到1400元,还是没人买。他火了,把电视重新装箱,往地上一放,吃饭时当凳子用。

干活、吃饭、睡觉,文化生活的贫乏使青年们难以忍受。不用说电视,收音机也只能收到短波信号;报纸至少是5天前的。每天一下班,几乎所有的人都跑到站台上去,去看一天中唯一在这小站中停一停的客车,因为车上有形形色色的人,看看人们穿了些啥式样的衣服,听听人们议论些啥。天黑了,小伙子们便喝酒,敲洗脸盆,学狗叫。

为了活跃这山沟里的文化生活,团支部组织了大量的活动,植树造林,修建共青团公园,举办联欢会、知识竞赛,而最有特色的活动是“巴山奥运会”。

1982年5月4日,首届巴山运动会在这山沟沟里举行,几张办公桌铺上洗得干干净净的床单,手摇唱机奏出的《运动员进行曲》和欢快的鞭炮声在山谷中回荡。入场式,年轻姑娘举着标牌为各运动队前导,统一穿着的毛衣、工作服、制服、中山装……成了各队相互区分的标志。领导讲话,运动员讲话,比赛,拔河乒乓球羽毛球不计时间和距离的长跑象棋跳棋什么的,颁奖——手绢、毛巾、茶缸子,闭幕式,热热闹闹搞了3天。如今,巴山运动会已举办了10届,参赛队伍已从本指导区扩大到紫阳工务段和乡政府,连分局党委书记也亲自跑来做裁判。于是,他们把巴山运动会改称“巴山奥运会”,那个举行开幕、闭幕仪式的篮球场被命名为“奥林匹亚运动场”。今年,他们又以“巴山奥委会”的名义为北京亚运会集资401元。

原紫阳工务段团委书记,现段工会主席刘会军,为了搞好团的工作可谓呕心沥血。1986年,他的妻子分娩时不幸去世,刘会军悲痛已极,三天三夜没吃没睡,谁劝也没用,团干部们来了,说:“会军,你先吃饭,我们有工作要和你商量。”听了这话,刘会军竟端起了饭碗。

那是巴山的一个夜晚,1点多了,刘会军睡不着,见团支部还亮着灯,他推门进去。团支部书记王歧军和副书记张莉正忙着设计近期团的活动。刘会军颇有感慨地问:“你们说,咱们团干部这么拼命干为了些啥?”张莉抬起头,说:“那你说,农民耕耘为了啥?”多么出色的反问,多么出色的回答。

如今,很多当年的团干部都离开了团的工作岗位,可他们依然眷恋着那些生气勃勃的日子。张莉的笔记本里,夹着1987年的年历,她是在那一年最后一次任团支部副书记的。

由于共青团的出色工作,1987年,巴山指导区被陕西团省委和郑州铁路局团委命名为“共青团指导区”。

你别以为巴山人是无知无欲的白痴。每年,他们中的很多人要出差、探亲,他们已有了“大锅盖”(卫星地面接收站),他们中的劳模曾去过许多风景胜地。他们知道沿海地区的富裕,知道都市的繁华,知道日本的子弹火车和美国的航天飞机,他们知道外面的世界多美好,他们也想到那些地方去工作、生活。可巴山现在还离不开他们。

解和平是这样说:“谁不想过得好些?谁不想工作轻松些?今天要是下调令让我走,晚上我就摆酒请伙计们,明天我就卷行李上车。可今天我在巴山,就得为巴山好好干一天。我知道这地方艰苦,可这地方是在中国的地图上。再艰苦也得有人来,我不来别人就得来。都不来,铁路不就废了?”

这,就是巴山人。

当你乘车路过巴山时,别忘了,那沉重的列车是从大巴山人结实的脊梁上通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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