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绿叶

于武成

郑明越来越爱自己的妻子了。倒不是以前没爱过，只是比以前爱得更深。

他没想到原来性格倔强、好钻牛角尖的妻子自从一年前和他结合后，一下子象变了一个人。对待自己的母亲、妹妹，竟那般温柔和体贴；对待邻居、朋友竟也是一副热心肠，对待自己，那就更无法言说了。他是厂里的技术员，经常早出晚归，妻竟一点怨气都没有。为此他非常感动。

在他的眼里，妻是越发地可爱了。

当华灯齐放的时候，他才兴高采烈地回到家。他把手里拎着的蟹、鱿鱼干拿给妻看，渴望她在他脸上亲一下——每次他买回她最爱吃的食品，她都要柔柔地亲他一下。但这次他失望了，她不仅没凑过来，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好象他压根儿就没回来。

“萍萍，你不舒服了?”他慌忙地将食品放进厨房，洗了手，然后过来扳过妻子的头。

这是一张动人的脸，尤其是那双凤眼儿，叫他永远也看不够。可今天那光彩似乎逃走了，脸有些苍白，眼里还有晶莹的东西。

“谁欺负你了?谁惹你生气了?”他心里突突跳着，不安地盯着妻子的眼睛。

萍萍不说话，两行泪却溢出来，嘴角开始颤动。

“你说呀，有我在，怕什么!”再这样下去，我就会疯的。

“你真的不明白?”

他摇摇头。

“那个姑娘是谁?星期天你总说去加班，却原来……你一直在欺骗我，你早就不爱我了!呜呜……”她哭得很伤心，圆圆的双肩一耸耸地抖着。

他松开妻子，来到窗前。窗外是万家灯火，远方有轮船的汽笛声，他现在痛苦死了，后悔死了。自己是一直瞒着她，在欺骗她，那是怕她受不了，怕她钻牛角尖。结婚后妻子的脾气变了，他又不忍心告诉她那个姑娘，怕失去她的温柔，失去她的爱。没料到，事情还是让她知道了。

“萍萍，你千万不要误会。在和你交朋友之前，我确实爱着一位姑娘，她叫绿叶。在咱们结婚前，她遭到了不幸，失去了双腿和一只眼睛。她想死，想从楼上跳下去，幸亏被人发现……她什么都失去了……”他的嗓音嘶哑了，眼睛湿润了。

她看着他，轻轻地舒了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才二十三岁。她很善良，也很美丽。我想，她的路还很长，不应早早离开我们这个美好的世界。所以，我常去看她，背着她下楼来，把她放在轮椅上，推着她去郊外的原野，一直看到她露出笑容为止……她也是人，她应该获得我们所获得的呀!现在，她已不悲观了，她敢到大街上“走了，敢去繁华的地方了……我，我真为她高兴……”

“明，亲爱的!”她突然抱住丈夫，在他脸上狂热地吻起来。

“萍萍……你能……能原谅……”

“什么也别说，我……我爱你!”

第二天早晨，人们看到宽阔的大街上，“走”来一辆轮椅。轮椅上的姑娘含着醉人的微笑，观看着眼前的世界。推着轮椅的是一位楚楚动人的少妇，边走边和轮椅上的姑娘说笑着。笑声是那样真诚，那样响亮。

(摘自《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