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铁树赞

秦　牧

大自然展开了它的怀抱，让人们观赏到各式各样的生命奇迹。深深的大海里，高高的雪山上都有生命。

荒凉的沙漠，滚烫的温泉，茫茫的北冰洋、南极洲，十分缺氧的五六千米的高空，人们都能够发现生物在活动，生命仿佛无所不在，而且常常是那么坚韧，那么神奇!

一条蚯蚓，被锄成两段，过不了多久，每一段就各自长成一条新的蚯蚓，许多低级动物都具备这样的分身术。这种现象甚至启示了人类，既然生物体的细胞常常藏着生命的全部遗传讯息，那么，截取植物的一点叶片，动物的一点肌体，该就可以无性生殖，培育出植物或动物的新一代来了。这种实验也居然获得了若干成功。现在，已经有人靠着试管里的营养基培育出花卉、橡树以至于胡萝卜、小青蛙来了。试管培育生命的新体，这种实验还在不断发展之中，将来是一定能够创造出更多的奇迹来的。

实验室中的事情暂且不去谈它，在大自然中，你知道不知道有一种树，把它一段段地锯断，它仍能一段段地活了起来?

我想一定会有人举出杨柳。春天时节，折下杨柳的枝条，栽下去，它就会长出新的植株。但是，杨柳只有在适当时节才能插枝成长，违反天时，它就活不成了。而且，把杨柳的树干一段段锯断，它也不可能一段段都变成新的杨柳。俄国作家契诃夫讲过这么一个譬喻:“这一带的土壤好极了，你种下一根车杆试试，过上一年的话，就能长出马车来。”这段话是饶有奇趣的，但这只是文学的譬喻罢了，并不是事实。

我听海南岛的朋友说，那里有一种树，生命力极强，锯下来做电线杆，它却生枝发叶，向上直长。但是，即使是这样的树，把它锯成一段段，它仍然是不能段段皆活的。

但是，世界上确有一种树，整条树干(手臂大小的，以便蓄足养份)锯下来，运到世界各地，锯成几寸长一段，分段出售，买的人把它放在海碗中，注上清水，它就能萌芽发叶，基部长根，生机蓬勃地活下去。这种树就是巴西铁树。

南美亚马逊河莽莽苍苍的植物宝库中，长着许多珍贵的树；生命力极强的巴西铁树，就是其中之一。巴西铁树，许多人对它应该并不陌生的。在世界许多城市中南洋杉，印度橡树，巴西铁树，常常被作为装饰庭园的风景树。有时在宾馆和商店的橱窗里也可以看到。

花木商贩整批地买进了巴西铁树的树干或大桠枝以后，锯成几寸一段养在水里，等到它的深灰色的树皮孕育着芽苞，基部出现根须以后，就可以放在客厅里作为清供。一碗之中，看起来好似枯死的一橛树木，居然吐出绿叶，和清水相映，而且生命力又是如此旺盛，自然是很逗人喜爱的。

有位朋友送我一橛巴西铁树的树干，我把它养在水中，果然不久它就孕着芽苞，长出绿叶，在基部长出青茸的根须，而且越长越多，把整个碗子都挤满了。在客厅里放着这么一盆东西，的确令人感到生机蓬勃，情趣盎然。

海关本来是禁止携带有芽苞，有叶子，有根须的活苗木进境的(经过植物检疫认可的例外)，但是有人选了一株好象枯死一样的巴西铁树的树干，长近两三尺，当做拐杖进境；它表面上连一个芽头，一条根须也没有，因此瞒过了检查人员的眼睛。入境以后，携带者把它插在贮满清水的花瓶中，不久，芽苞、根须都出现了，它被锯成许多段，竟然段段都活了。

看来，这是目前世界上生命力最强的树了。我看着客厅里自己培育的一截巴西铁树，不禁油然有敬爱之情，因为它使我想起了许多英勇顽强、百折不挠的人。也想到“宝剑赠勇士”那样的格言，觉得自己是不够资格栽种它的，如果它出现在历万千劫巍然屹立的人物家中，或者严重残废，却艰苦奋斗，成绩斐然的“保尔·柯察金”、张海迪式人物客厅中，那就可以说人和物彼此辉映，相得益彰了。

啊，坚强的巴西铁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