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爸爸的棒球

（美）帕特里克·汤姆森　廖　敏　黄学锋

如果你把梦境当成现实来对待，幸福就会与你相依为命，使你返老还童……

在许许多多个炎热的夏天以前，我在加利福尼亚读小学。那时我就深深迷上了棒球，简直到了如痴如狂的程度，似乎棒球就是生活中的一切，生命也与棒球紧密地连在一起了。

在家里，我拼命阅读一切有关棒球和球手的报刊书籍。在球场上，我时而轻松地抛球，时而疯狂地奔跑，时而巧妙地戳球，时而猛烈地击板。既使在几个小朋友之间的对垒中获胜，我也会喜欢抃舞、春风得意，我隐隐约约感到自己成了一名英雄，一名棒球英雄。

棒球、棒球!我是多么喜爱和迷恋你呵。

爸爸心目中的英雄是斯坦——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斯坦·默西尔，他是圣路易斯市卡丁厄斯棒球队的队员。尽管还有许多其他队员，他们也许比斯坦击球更狠、跑得更快、接球更准、比赛中表现得更出色，但是只有斯坦是爸爸崇拜的英雄。在爸爸眼里斯坦具有男子汉的特殊魅力，上帝赐给斯坦的那根有魔力的球棒在他手中飞舞起来出神入化。更重要的是在斯坦身上集中了爸爸喜欢的一切。

我希望能象爸爸那样，而我看得出爸爸则希望能象斯坦·默西尔那样。

1955年夏天，太阳格外明亮，空气格外清新，万物充满生机。我和爸爸一起来到爸爸的故乡圣路易斯市，爸爸在这里出生，又在这里渡过了童年和少年时代，对这的一草一木都倍感亲切。此行，我们有一个神圣的使命，那就是会见伟大的人物斯坦·默西尔。我不敢相信心目中的偶像是活在世间的真正的人，对于我来说他简直就是神话中的保罗·布尼安或①或罗宾汉②。

然而，我却得到了一个具有斯坦亲笔签名的棒球。

那年，有一名受伤的球队新手住进祖母所在的医院，祖母向他讲起我和爸爸迷恋棒球、热爱斯坦的故事，他听后深受感动，伤愈出院后，他讨了一个有斯坦亲笔签名的棒球，并亲自送到医院，请祖母交给我。这时，我才相信世界上确有斯坦其人!

到达圣路易斯市的第一天晚上，正巧赶上卡丁厄斯队与布鲁克莱·道奇尔队对垒，我和爸爸前去观看，比赛进行得紧张激烈、扣人心弦。在观看比赛时，由于我双手紧紧把棒球抱在胸前，引起一位坐在我身旁的观众的好奇。

“新球吗?”他问我。

“嗯，这上还有签名呢!”我答道。

“谁的签名?”他追问我。

“伟大的人!”

“呃?不可能!!”

“看”我把手里那只有斯坦签名的棒球递给他。

“噢!我给你二十美元，你把球卖给我吧。”

二十美元!这在当时对一个10岁的孩子来说简直就是一罐金子。

“不!!!快把球还给我。”我焦急地伸出两只手去夺球。

“你做了一个甜蜜的棒球梦，好好珍藏它吧。”他说着把棒球还给了我。

我急忙使劲把球塞进衣袋里，两手紧紧捂住，心里暗自庆幸。从此，我决定把这个棒球当作我生命中最神圣不可侵犯的财富。

第二天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我和爸爸前去拜访了伟大的人斯坦。我们没有预约就径直来到默西尔的家，路上一种不可克制的力量促使我翘足引颈，心驰神往……。爸爸敲响了他家的前门，我屏住呼吸，只觉得心在剧烈地跳动。门开了，斯坦出现在我们面前，啊，他果然如同我想象的那样身材魁梧挺拔，额头宽阔，鼻子和嘴唇梭角分明线条清晰，头发柔软弯曲，从白皙的脸上和炯炯有神的双目中透出慈善和真挚的神情，他站在那儿犹如一尊健美的雕像。爸爸先作了自我介绍，接着又把我介绍给斯坦，并解释说他曾签名的那个棒球就是送给我的。斯坦弯下腰同我握手，蓦地一种荣幸和自豪感油然而生。他用一种少有的成人看待小孩的眼光深情地望着我，当我们的目光融汇在一起时，双方都感到似曾相识，感情早在眼神里沟通，话语早在心灵中倾诉。我知道我们心中的灵犀就是棒球。

斯坦详细地询问了我打棒球的情况，我无所顾忌地炫耀了一通，我觉得在斯坦面前我也高大了。他是那样理解我，不论谈到什么都那么默契、不谋而合。对呵，英雄所见略同嘛。

当我回家后把见到斯坦·默西尔的情景告诉我所熟悉的每一个人时，却无人相信我的话，就是我的好朋友们也坚持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只有我和爸爸知道:真的见到了斯坦，千真万确!这个棒球、这次会面、这种感情都将永远属于我，永远属于献给未来的回忆。

一个又一个季节如河水流过，一场又一场球赛如闪电消失，球队胜了一场又一场，队员换了一茬又一茬；许多队员退役了，许多新手登场了。一场球赛、一段时期、一个时代的英雄不断涌现，孩子们心目中都有各自的偶像。爸爸离开了人间，在弥留之际他对世界的最后一个要求就是在棺木里放一付纸牌、一瓶白兰地酒、最最重要的是一个棒球，他知道无论走到哪里都少不了这几样东西。

举行葬礼那天，威斯忌酒和纸牌早就准备好了。至于棒球，我最终决定把我珍藏了二十多年的那个有斯坦签名的棒球送给爸爸。我失去了被我视为生命同等重要的棒球，可是它也总得有个属于自己的归宿啊。

一次次疲劳而乏味的春训，一个个漫长而炎热的七月，一场场紧张而激烈的比赛过去了。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妹妹凯茜请求我代表爸爸出席她的婚礼。在婚礼前不久的晚宴上，她送给我一件十分珍贵而特殊的礼物。

我妹妹是空中小姐，1984年她曾伴随洛杉矾市道奇尔球队一起旅行，在这次旅行中，她结识了道奇尔球队队长汤米·拉索达。并向他讲述了我和棒球的故事。拉索达听后深有同感。他告诉我妹妹他曾经与他爸爸也有这样一段奇妙得不可思议的感情和经历，他爸爸逝世后，也有一个棒球作为殉葬品。他说他对棒球的热爱和在棒球上的成功均来自他爸爸的影响。最后他告诉我妹妹:“我将为你哥哥要回那个棒球来。”

拉索达是斯坦·默西尔的老朋友，后来他专程拜访了默西尔，向他讲述了这一切。作为答谢，斯坦将一个新的签了名的棒球交给了拉索达，拉索达又把棒球寄给妹妹。

“喏，就是它!”妹妹举起手里托着的棒球，呼闪着明亮的长有长长睫毛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呆呆地仰望着这个有斯坦签名的棒球，被一种久违而又突然降临的喜悦和神秘感笼罩着，不由得热泪盈眶……

我接过棒球，一下子又回到了童年时代。我仿佛听到了球捧击球时的“劈!”“劈”!“啪!”“啪”1的响声和狂热的观众的震天呼喊……。我仿佛看到了爸爸慈祥的微笑和默西尔矫健的身影……。

突然，耳畔又响起1955年在圣路易斯市看球时坐在我身边的那个观众的话:“你做了一个甜蜜的棒球梦，好好珍藏它吧!”

是的，我要与它随着岁月的流逝，一起走向上帝赋于我们的必然归宿。

注:①保罗·布尼安(Paul Bunyan):美国民间传说中的伐木巨人。

②罗宾汉(Robin Hood):英国民间传说中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