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残缺的月饼

毛　卓

朋友，你了解我们的解放军战士吗?你想知道他们的生活，他们的爱吗?下面几篇《军营一日》征文获奖作品，就是他们生活的真实写照。

编者

中秋夜，南国边陲的天穹被一条条火龙撕碎了，火海淹没了整座“广寒宫”。战争的残酷，英豪的喋血，也使茫茫大自然变得多情善感。四小时过去，火海随着稀疏的枪声消逝了，可满月仍在“虚无缥缈间”，掩着黑纱，迟迟不肯露面，它是不忍睹那一处处殷红殷红的鲜血!

一切都是那样静谧，那野马似的红河，一反往常地失去了喧响的涛声，悄然不惊；可是，这老山腹内的岩浆，却澎湃翻卷着，它是受了山体的压抑，才延缓着爆发喷击的时间。

“哇!”的一声，是连长杨宝山第一个爆发开来，他一头扑到躺在担架上的指导员张大山胸前，一声接一声地呼唤，“你不能就这样去啊，你还是吃块月饼再走吧!”

掀动肝肠的哭声，引来了“呜呜”的一片。大家围在指导员遗体旁。他的身边，放满了大块月饼，葡萄美酒，南国云烟……世界上还有哪些最美好的东西，快拿来吧，让指导员好好享用，他是受之无愧的!

连长颤抖地说:“……大山，你放心，在我们心中，一定会树起山一样的气概，山一样的品格……”他把一块月饼放到指导员手中，说:“你今天太劳累了，给战士送月饼，你竟连一口也没吃上啊!”然后，连长把一杯一杯的酒，洒在地上，倒地三拜。在心底里，他默默地祷告上苍，祷告英灵!四周，一排排泪涟涟的蜡烛，悄然地滚落着。

连长那虔诚的动作，只有在大雄宝殿里见得到，只有在寺门古刹里见得到，边关的狼烟，锤炼了战士的意志，也铸就了兄弟般的情肠。君不见，正是这真诚的情爱，真诚的信赖，才使我军每一个官兵都象万里长城的一块石头，紧紧相伴，坚不可摧。

站在一旁的通信员也不哭了，他见了连长这番举动，十分不解。刚才，他是多么凶啊，抓住自己的胸口，操了好几把，仿佛要把人撕碎一般。

几个难堪的镜头，在通信员大脑的屏幕上出现了: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指导员呢?”

通信员嗫嚅了好长时间:“指导员，指导员他……”

“他怎么了?”连长吼声如雷。通信员“哇”地一声哭了。

“指导员说，我们要在中秋节的晚上，把所有的阵地走遍，让每个猫耳洞里的同志都吃上月饼，说这也是政治工作。他还讲，后方乡亲，举杯团聚，吃饼赏月，大家虽然不能同亲人相聚，但也要每人吃上一块月饼啊!我们背着月饼，到了最前面的几个猫耳洞。你没看到，当指导员把月饼送到战士手中的时候，有的掩面朝后，有的头都不敢抬，怕滚出几滴泪水让指导员见笑。……我们趁着炮火往回赶的时候，指导员是一路歌声啊!哪想到，半途中一发冷弹落在

本栏编辑张青他身边爆炸了，六块弹片扎进了他的身体，致命的一块是在头上……”

讲到这里，连长的双眼仿佛要喷出火，上前一把抓住通信员的胸口，捏得“咯咯”直响。

“连长，这里有指导员家属刚刚寄来的一盒磁带，和月饼一块寄来的，指导员听完磁带，就开始向阵地送月饼了!”一个战士把磁带递给连长，连长说:“拿录音机来，让指导员再听听!”

“咔嚓”一声，录音机开了:“大山，我估摸着，当你收到这包月饼的时候，也快中秋十五了。到那时，只见天上月儿圆，不见地上来人归，如果你在阵地上不能吃上一块月饼，我的心该有多难受啊!这包月饼当中，有一块月饼有两个缺，一个缺大，一个缺小。大缺是我吃的，小缺是咱们的娇娇吃的，你就把剩下的那部分吃了吧，就权当我们一家人团圆了……”

“战士们在阵地上跟你一样，也不能与亲人团聚，寄来的月饼，让大家一块享受，以表示军人的妻子对军人的一片心情吧!”

连长起身对大家说:“弟兄们，嫂子的心意我们领了!”说着，抓起指导员身边的月饼，向每个人手中分送着。可他们将月饼放到唇边时，看着指导员手中那块残缺的月饼，谁也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