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丑陋的内心世界

1988-08-23 03:48李春莉
中国青年 1988年2期
关键词:团徽入团团员

李春莉,一看就是个乡下名字,然而我却生在城市,长在城市。16岁的我,长了个傻大个子,害得亲人们只为我的长大而庆幸,从此不再亲近我。什么事都得自己料理。唉,真不幸。

我天生多愁善感。看“三国”掉眼泪;看见下雨要发一番感叹;别人不再亲近我了,便又心酸一通。我从小就是个大嗓门,快嘴,但缺少守门的将军,为此没少得罪人。

我希望得到友谊,可得到了又不知珍贵。我常常对好朋友发号施令,动不动就弄小性,耍小孩子脾气。多亏我的好朋友都宽宏大量原谅了我,否则,看我这个黄毛丫头上哪儿找友谊去!但我也为友谊哭过鼻子。一次考地理,同桌好友用胳膊肘碰碰我,小声说:“我没怎么复习,帮帮忙吧!”我装没听见,依然故我地答那密密麻麻的考题。当我答完正在检查的时候,同桌又狠狠踩了我一脚。“你自己答嘛!”我的语气还算强硬,谁知同桌的脸一下子就拉长了,我的心也随之收紧了。我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获得友谊的不易,现在正是考验我的时候。“我要友谊!我要友谊!”想着,我慢慢移动了手中的考卷,放到了显而易见的地方。同桌笑了,我那紧绷绷的心又恢复了平静。回到家中,我一个人傻愣愣地坐在床上冲着天花板发呆:“我是她的好朋友吗?她这回考好了,可下次怎么办?我是想不给她看,但我更害怕失去友谊……”想到这里,我哭了。就在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的同时,我明白了,自己应该成为她真正的好朋友。尽管友情来之不易,又非常容易失去,但我不应该因为害怕失去它而做违心的事。更重要的是,对我的朋友来说,我的行为是害而不是爱。

但愿眼泪能使我明白友谊的真正含义。

我的爱好很多,打排球、跑步、游泳、画画、练扬琴、读小说,等等。但我的爱好自从跟了我也就算倒了霉。球打得时间长了嫌累;跑步又觉得单调;一场游泳下来,就再不想游第二次;心血来潮涂抹两幅风景画,对着画笔说句“拜拜”;扬琴敲了半小时,手腕就麻得让人没情绪,至于小说嘛,一天不看闷得慌。

真诚,这是我们当代中学生喜欢谈论的话题。我一直在寻找它,内心深处不止一次地呼唤过:“我要真诚!”然而每次考试后,好朋友关切地问我考得怎样时,我总是一本正经地回答:“唉呀,别提了,糟透了,哪见过这种破题!”无论考好了还是考砸了,我总是来这一套把戏,害得好朋友为我默默地伤心难过。那么,我又是怎样力求上进的呢?“某某某入团了。某某也快了!”上初中时,我班部分同学加入共青团的消息在同学们之间传播着。说心里话,看见他们胸佩闪亮的团徽那副神气劲,我羡慕极了。我多想加入团组织呀,为此做过许多美梦,梦见自己戴着团徽,站在老师、同学和家长面前,耳边是一片赞扬的话语。我为自己的这个美梦激动了好几天。但是两批团员名单上都没有我的名字,怎么办?后来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此后我常常在团员眼前晃,积极为团员办事。班里有团员在,我就手拿笤帚把地扫了一遍又一遍,桌椅摆了又摆。班里没有团员在,我就收拾书包回家找妈妈。轮到班主任的课,我就把黑板擦得黑又亮,包老师满意。可想而知,不久,我就入团了,戴上了团徽。然而我并没有激动得一蹦两丈高,而是觉得心中丢失了什么,老觉得自己的团徽没有别人的亮。直到如今,我还时常擦拭团徽,希望它上面不再蒙上暗淡的色调,而应该亮起来,亮下去……

我似乎比同龄人想得远,恨不能连自己80年后的形象都勾勒出来。一次,我们和北大学生座谈,别的同学都围绕着学习提问题,而我却关心他们毕业后的分配问题。一个大学生对我说:“你现在不用想这个问题。”是啊,他哪里知道,我是担心自己以后上了名牌大学会分到外地去。

朋友们说我有个性。我真的有个性吗?他们说我有个性,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彻底了解我。看见别人剪了个短发,挺好看,自己也心血来潮跑进理发馆,想把漂亮的“马尾巴”剪掉,不想理发师傅说我梳短发会向后翘,不适合。我灰溜溜地跑出了理发馆,可最终我还是自己动手把“马尾巴”割了。看到别人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饭,我觉得挺好玩,便模仿起来,最后几个米粒也要嚼半天,知道的认为是在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练嘴功呢。

当我写完这篇文章,准备装进信封寄走时,我心里又一次犯了犹豫:“自己怎么净办傻事,怎么能把家丑外扬?别人看了该笑话我、不信任我了吧。”您瞧,好面子也是我的丑陋之处。尽管我有一大堆丑陋,但我决不想让自己丑陋到底。我要重新认识自己,改变自己,使自己逐渐“美”起来。

我不知怎么又想起了我的乡下名字。与那些充满洋味的名字相比,它的确土气了些。然而它却那么朴实和坦诚,从不羡慕浮华和虚假的美名。

我讨厌丑陋。

但,我深爱着我的乡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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