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刚
1
早春总是寒冷的
因为我们在北方
北方的森林有的成了灰烬
有的成了万元户的奖状
砍伐的斧子浑身发烫
沉甸甸地
躺在雪地上象一个黑色的梦
不会再想起那一场大火
大火中倒下的栋梁
跌落的翅膀……
太阳自有太阳的殿堂
太阳也怕冷
太阳围着炉火取暖的时候
烟云象一道屏障
白天不再辉煌
雪茫茫白茫茫
这是腐朽的季节
这是新生的季节
悄悄地消逝悄悄地出现
封冻是一□谜
在岁月的项链上
白天与黑夜
是两颗小小的珍珠
冰雪才是曙光
2
假如你在雪地上留下脚印
就是留下了春的温床
假如你在冰层上
脚踏冰鞋飞驰过
尽管不幸摔倒
甚至在冰洞里瑟缩
你也在开拓着春之路
假如你曾在冰雪中远行
忧虑着白雪皎洁下
实实在在的垃圾和肮脏
火把灼伤了手臂
寒夜终于不能把心灵冻僵
雪人流泪的时候
古老而珍贵的皮毛大衣上
沾了一团泥浆
埋入地下的种籽等着爆裂
乌云与白云的缠绵或冲撞
孕育着第一声雷
流星与闪电明亮而短暂
陨石微笑地死在旷野
绿色涌动着象波浪
波浪是可以席卷一切的
你在这波浪中
心灵广大如海洋
3
找不到第四纪冰川期的照片
艺术总是在生活之后
跌跌撞撞
人们可以想见的
也只是冰山之巅
那一个露出水面的尖角
在巨大的破碎之后
移动中的闪光
而那巨大的冰山的底座
虽然躲躲藏藏
决不心甘情愿于波浪的冲击
奈何冰河已经开江
因而当我们风雨跋涉
在流经一个世纪末年的河畔
看见有冰块移动
哪怕这冰块是细小的
却一样可以证明
风帆已经向新世纪远航
让修补裂缝的人去忙碌吧
新潮是不可阻挡的
并且将永远嘲笑
旧时的泥水匠
破裂声呼救声嚎笑声欢呼声
这个年代的最妙的音乐
美丽的杂乱无章
4
中国的河流在涌动着
阳光下的梦寒流中的冰
再也阻挡不了
无数的心灵板块的移动
新的架构和联接
改革的梁柱开放的门窗
自我不再是阳台上的盆花
一个人一个世界
辞旧迎新
让我们大声地告别
告别丑陋告别自私告别压抑
告别一切别人赐与和自己编织的
心灵的笼子
让翅膀回到蓝天搧动着绿色的风
自由的风
和平的风
看冰雪曙光
为最后的冰雪送葬
总会有一天
早春不再是寒冷的
我们自己就是北方的太阳
一九八八年元月八日灯下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