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尔·布迪厄：《社会学问题》

江小平

皮埃尔·布迪厄是法国著名社会学家，法兰西学院的教授和法国高等人文科学研究院的研究员。他曾一度研究阿尔及利亚社会学，在发表了许多有关人种学的论著之后，开始转为分析当代社会问题，并从此潜心于教育社会学研究。《社会学问题》一书总括了他近年来所研究的问题。

书中探讨了二十一个问题：1)抵制讲话的窍门；2)令人烦恼的科学；3)关于社会学家，4)知识分子超越了自己的权限吗？5)如何使自由知识分子获得解放？6)关于社会学家的社会学；7)社会学的悖论；8)话的含义；9)领域的若干特征；10)语言市场；11)审查；12)“青年人”只是一句空话；13)音乐迷的产生及发展；14)兴趣的变化；15)怎样才能成为一名运动员；16)上等时装与上等文化；17)是谁造就了创作者；18)民意测验是不存在的；19)文化与政治；20)罢工与政治活动；21)智者的种族主义。作者用直接的对话方式，回答了人们提出的有关社会学方法，社会学的基本概念(领域、习惯、资本、投资)和社会学与其他学科的关系等问题，阐述了社会科学中的认识论和哲学问题，并对文化和政治，罢工和工会运动，体育和文学，时尚和艺术生活，语言和音乐等做了新的分析。

作者认为，社会学无疑是一门科学，因为它具有科学所应具有的所有特点。它之所以引起人们的争议，主要是因为它揭露了许多隐藏的事物和一些抑制人的本能的现象。尽管社会学不是一门专家学问，但是因为人们对它的要求与对其他学科不同：要求它易于入门和理解，所以给它的创作和理论的传播造成了极大的困难。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是：在研究人员和非专业人员、社会科学领域和其他学科的专家们之间传播最快和最多的是科研成果，而不是具体的研究方式或过程。人们从不进入科学研究的“厨房”。鉴于这一点，作者认为有必要揭开社会学研究的奥秘和社会学创作的秘诀。

把《社会学问题》一书中的二十一个问题连接在一起的主要论题是：领域，斗争，资本和习惯。社会由各种不同的领域所构成，所有的领域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内部充满了斗争。没有斗争就没有历史。历史是斗争的产物。只要反抗者和历史的创造者还存在，历史就不会中止。如果斗争结束了即不存在被统治者的反抗了，那么，统治者垄断一切的现象也就随之消失，历史也从此中断。无论从哪个领域看，统治者都把统治看作是历史的最终目标。

经济资本是人们早已熟知和探讨过的问题，而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却很少有人研究。布迪厄在本书中所要探讨的正是人们所放弃的或没有理论工具研究的文化和社会资本问题。什么是社会与文化资本？如何给它们下定义？社会资本转变为经济资本或经济资本转变成社会资本的规律是什么？这些问题虽然很难回答，但却非常值得研究。所谓社会资本即人们通常所说的“关系”。积累和将社会资本转变为经济资本的主要中介是家庭。享受上流社会生活的人的权力和权威是建立在社会资本上的。这种建立在社会资本上的事业是通过特殊的劳动方式，保障自己的再生产的。从知识界看，要想获得某项文学奖，经济资本往往发挥不了什么作用，真正能起作用的是经济资本转化后的东西。例如：介入上流社会的生活能使一个人的经济资本转变成贵族身份。但是如何来确定一种资本转变成另一种资本的变换率？这个问题属于科学，而不是理论研究的范畴。

无论是经济资本，还是社会资本或文化资本都与人的社会地位有密切的关系。上等社会的人在各种资本方面都占有特殊的优势。这种优势不仅使他们拥有许多特权，成为社会的统治者，而且为自己的后代留下了一笔可观的社会和文化遗产。由此看来，资产阶级的文化和社会资本是先天就存在的，似乎他们生来就注定是统治者，就比其他人高明。在教育方面，他们受益就更大了，能轻而易举地成为学习上的佼佼者。可是，工人阶级的后代往往因为没什么文化资本，从一开始就处于劣势，很难出人头地。

从阶级分析的角度，探讨人们在政治、经济、教育、语言、音乐、体育，以及时装和兴趣爱好等各方面的表现和态度，不难看出不同的阶级有不同的标准。人民大众采用的是坦率的表达方式，资产阶级则喜欢经过修饰的语言和采用转弯抹角的讲话方式。但后者在语言上较比前者优越，因为他们有语言资本亦即他们的话有价值。单纯从语言的角度去分析语言现象，是不会得出这一结论的。在政治上，一些被社会认为是精明强干的、有政治权力和职务的人，不一定就有很高的文化修养，而是因为他们有更多的机会成为人们所说的那种人即在政治上能干的人。在体育运动方面，人民大众往往被作为竞赛的工具，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而资产阶级进行体育锻炼的目的在于保养身体，非但没有年龄限制，而且年龄越大，越显得高雅和有魅力。诸如此类的问题不胜枚举。总之，我们应通过表面现象看到问题的实质。

除以上问题外，作者还阐述了社会年龄与生物年龄的复杂关系，智者的种族主义，以及罢工和民意测验等问题。他认为，民意测验是一种政治工具。调查者在提问题时，总是以政治利益为出发点，而且常常诱导被调查者回答问题。由此可知，调查者在未调查之前就早已确定了答案和即将公布的调查结果。民意测验容易使人们产生民意是存在的幻觉。而事实上，分析民意测验的结果时，最重要的不是看看是或不是，赞成或反对的比例；而是看弃权者或拒绝回答者所占的比例，因为它最能说明问题。

(PierreBourdieu:QuestionsdeSociologie.lesEditionsdeMinuit，Pari，1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