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所欲

〔日〕星新一　张婉如

有一位贵妇人，虽说不太年轻，但非常漂亮。她一个人住在高级公寓里，悠闲地享受着生活的乐趣。她常常开着汽车到别墅去休养。那所别墅在一个湖泊的旁边。

她为什么能过这样舒适的生活呢?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有一大笔财产。准确地说，她曾经有过一个很有钱的丈夫，而现在她本人成了一名寡妇。

一次，这位贵妇人在从国外旅游回来乘坐的飞机上，结识了一位男青年。这也是一个相貌十分出众的男子，而且他对于艺术有着其独特的见解。他绘制的妇女服装图案，也开始被国外的专家所注目。

对这么一个出色的青年男子，她当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一开始，这位贵妇人只是邀请男青年一起吃吃饭，进而频频出入夜总会，最后发展到请男青年到她的别墅中来，虽然她的年龄比男青年要大得多。但大概是她本身所具有某种魅力吧，似乎她并未花费多少力气，便轻易地把那位男青年占为己有了。

随着她对这位男青年的热恋一天天强烈，她终于想把自己和这位男青年永远地结合在一起。于是她对这位男青年说道:

“怎么样，我们结婚吧?”

“我是非常愿意和您结婚的。可是我什么财产也没有。我和您太不般配了。”

“你有才能呀!再也没有比才能更宝贵的财富了。不过，也许你对我有些不满意?”

“不，绝对不是……”

于是，她终于说服了这位男青年，两个人正式结婚了。

幸福的生活开始了。男青年在城里上班，每逢周末，他们两个人就一同前往湖边的别墅去度过那美好的时光。生活当然是十分豪华奢侈的。

一天黄昏，两个人在别墅的湖中划着船，欣赏着周围的景致。小船儿驶向湖心，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这位男青年举起了一支桨，突然向她的头部猛砸过去。顿时，这位贵妇人鲜血迸溅，她忍着伤痛嚎叫道:

“你这是干什么!给我住手!”

“哼!少说废话，对你这样的女人，只能采取这样的办法!”这个男青年恶狠狠地说着，又举起桨向她猛砍过来，她自卫地用手抓住了桨，但不幸的是，她随着那股力量，和木桨一同落入了湖中。

“救，……救命啊!”她声嘶力竭地呼救，但渐渐地沉到了湖底。不一会，只有那只木桨浮了上来。然而，男青年并未打捞起这只桨，只是用另外一只桨拼命地向岸边划船，然后跌跌撞撞地爬上岸去。

男青年返回别墅，立即给警察打了电话:他反反复复地申明:他曾经进行了一系列的救援活动，但最后终因无能为力，连贵妇人的尸体也未找到，他还对警察说道:

“她当时是突然持桨落入水中的。我又不会游泳，只靠一只桨，我很难使小船靠近她。我越着急，小船越不听使唤，只是一个劲儿地在原地打转转儿。”

“啊!是这样呀!”警察经调查后对他说道:

“这么说，这是一件十分不幸的事情喽。如果当时弄不好，连您也可能被淹死的呢!”

“怎么?你们是怀疑我?，我说的全是实话!”

“当然要怀疑您了，但我们没有证据证实您有罪。算了，您就快些忘掉这件令人烦恼的事，专心工作吧!”

遗产问题，是由一个专门负责财产分割的老练的律师出面办理的。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男青年禁不住对这位律师问道:

“我不明白，这件事即使警察对我产生怀疑，我也是有口难辩的呀!可他们居然以我说的为依据，就这样解决了?”

“你是不是杀了人，警察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律师慢吞吞地说。“那真实的情况是怎样的呢?”

“这……，这我可真想不起来了。从一上船，我的记忆就成了一块空白。我目前能够回忆起来的，就是她沉入湖底之前的情景，不知为什么，当时我只想快一点地离开那现场。”

“警察们的心情，我最清楚不过了。这个女人的前夫，在一天夜里开车时，因车掉进了山涧死掉了。到底是事故之前被人杀的，还是有人在车上做了手脚，由于汽车毁于大火而无从得知。一个有钱的老人，一个年轻而又漂亮的妻子，这太值得怀疑了。但没有证据也就毫无办法。所以这次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警察们大概会说:“罪有应得”的吧。”

“罪有应得，是指什么意思?”

“就是说自做自受，或者也可以说是因为……”律师有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男青年急忙催促他说下去。于是律师又继续说道:

“或者是因为那老人的灵魂某一时刻附在你的身上，而将那女人逼入绝境的。”

“啊!你这样说，太不……”男青年有些愤怒了。

“不、不要紧!反正那灵魂也已经成佛了!你也不要萎靡不振，打起精神，用你继承来的财产，随心所欲的生活吧!”

“随心所欲?”

男青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也许她的前夫的灵魂已经成佛了。但在我眼前显示出的只有那女入沉入湖底之前的愤怒目光和那张粘满鲜血的面容。那个灵魂现在还不能成佛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她的灵魂又会附在谁的身上，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