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子苏纪芬是河南省平顶山市午钢区枣林公社赵庄学校的民办教师。我们结婚九年来,我患病住院有八年多,共同生活的时间很少,连见面的机会也不多,日子过得比牛郎织女还艰难。有人说:“这样的夫妻有啥意思!”但我感到非常幸福,因为我有一位患难与共的好妻子。
1970年,我参军来到工程兵某部。在一次国防施工中不幸负伤。四年后拖着虚弱的身体退伍回乡。当时有几个战友因为回乡务农,未婚妻和他们“吹灯”了。全家人都担心我那个当教师的未婚妻会变卦,我心里更是忐忑不安。可是我们见面后,出人意料,她抚摸着我瘦弱的身体亲切地说:“当兵可爱,当农民同样可爱,庄户人家的闺女怎能嫌弃农民。只要有志气。干啥都有出息!你身体比较差,养两年就会好一些。”同时她还告诉我家:“啥时候办喜事都可以,俺一不要彩礼,二不要车接,靠两只大脚走着来。”一席话说得全家乐呵呵的,也勾起了我幸福的回忆。
那是我参军前一年的夏天,我正在县卫生学校学习,突然哥哥打电话让我回去。到家里一看,屋内坐着一位衣着朴素、体格健壮、端庄文静的姑娘。她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白净的脸上泛出红晕。看见我便羞涩地低下头。在一旁的表嫂连忙介绍说:“怎么忘记了?是你的老同学来了。”表嫂的话提醒了我,她不正是我的同学小苏吗?怪不得人常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一年多不见,我差一点认不出她来了。
虽然是同学,可因为学校比较大,我们又不在同级同班,加上男女学生之间的习惯隔阂,我们从没讲过一次话。现在已经毕业了,她来这里干什么?我迷惑不解地呆站着。“瞧你这傻样子,人家是专门来看你的!”表嫂再一次提醒我。一个“看”字说得特别清楚,说完就格格地笑着走开了。我恍然大悟,原来她是表嫂给我介绍的女朋友。我们俩开始交谈起来了。
“真有意思,我怎么稀里糊涂地被人领到这里来了。”她笑着先开口说。
“那么我表嫂怎么知道咱们是同学的呢?”
“她哪里知道,是我刚才看到你的像片和咱们学校发的奖状后才告诉她的。她听说咱们早认识,马上就宣布辞去‘红娘职务呢!”
“看我家这个穷样子,咋没把你吓跑哩?”
“我怎么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好象到自己家里一样。”
说完话她又是一阵笑声,笑得那么自然,那么甜密……
我们结婚后第六天,她去公社参加教师集训,我依依不舍地送她上路,盼望她早些回来。谁知当她高高兴兴归来时,一场大祸已发生了:经医院确诊我患有严重的结核病。我被迫住进了天津一O六野战医院。
我病倒的消息迅速在三里五乡传开了,也牵动着亲友们的心。我的父母和岳父母直流眼泪,新婚的妻子当然更加难过。在这沉重的打击之下,她强忍着巨大的悲痛,把泪水悄悄咽进肚里,一面鼓励我树立信心和病魔斗争,一面安慰四位老人。本来我们婚后她仍在娘家学校任教,为了使我父母宽心,她毅然把户口转到我家,拖着怀孕的身体,忍着强烈的妊娠反应,一面参加生产劳动,一面操持家务。半年以后,她才被安排在本村学校教书。
一年多过去了,我治病欠下了四千多元债。沉重的经济和思想负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病情没有丝毫好转。但真诚、善良的妻子为了给我治病,四处为我求医买药。她省吃俭用,三年多没添置一件新衣服,到医院看望我,知道我父母手中没钱,就自己东拼西借凑足路费。
部队党委了解了我的情况,为我报销了全部医疗费用,重新给我穿上军装送到济南军区一四二医院治疗。党的关怀使我卸下了沉重的包袱,但是我的病情仍然很严重。妻子望眼欲穿地已整整等了我五年。紧张的工作,繁忙的家务和牵肠挂肚的思念使她变老了,消瘦了,头上也过早地添上了几根白发。但她并没有悲观、并没有怨言,用封封书信寄托自己的思念、鼓励和希望。冬天到了,她把恩爱织进毛衣温暖我的身体;春天来了,她把和煦的春风写在信里激励我心中的生机;每逢我的生日,她亲手擀好寿面,在桌子上为我放双筷子表示良好的祝福;假期一有空闲就千里迢迢到医院来看望,带来我最喜欢吃的东西。
“她把温暖送给别人,总是把苦衷留给自己。”一些和我妻子接触过的人这样称赞说。她的事迹感动了许多人,给我的家庭带来了欢乐和希望,但也使我非常不安。我想,她很年轻,应该有欢乐和幸福,不能使她终生痛苦和忧伤下去。于是我写了封信和她绝情,她执意不肯,并在回信中写道:“你好象一棵被风雨吹倒的小树,只要有人扶持就一定会站立起来的,我愿做一堆泥土永远偎在你的身旁。”无可奈何中我出了个歪主意一一制造感情裂痕:妻子带着孩子来医院看我时,我故意不给她安排住处,不给买饭吃,几天也不理她,以便激起她对我的恨。可是她一点也不生气,自己联系住招待所,抱着孩子排队买饭。我气呼呼地告诉她:“我的病没个好……你应该早些离去,只要你同意离婚,附近就能办理手续。”我的话象钢锥一样刺痛了她的心,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她把我紧紧搂在胸前哽咽着说:“科学在发展,新药不断出现,你的病一定会治好的!要树立信心,我永远等着你!人病的时候最需要关怀和温暖,我不能天天侍候你,没尽到妻子的责任,心里本来就很惭愧,怎么能忍心离开你呢?夫妻之间应该有幸福,更应该承担责任和义务。”一句句感人肺腑之言温暖着我的心房,在这样的妻子面前,我还能说些什么呢?只能鼓起生活的勇气和疾病进行斗争。
就在我住院的第二年七月,河南省发生了历史上罕见的特大水灾。山洪排山倒海而来,象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威胁人们的生命财产。她顾不得收拾一点东西,一边呼唤乡邻撤离,一边抱起孩子,扶着母亲,冒着哗哗的大雨在漆黑的夜幕下艰难地和洪水搏斗。她的鞋子冲跑了,衣服刮破了,一次又一次地被浪头冲倒,一次又一次地从水中爬起。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还要给刚刚三个月的孩子喂奶,累得精疲力竭了,她仍坚持把全家领到一个高岗……
灾害给生活带来极大困难,衣食全靠国家救济。全家人在简易的草棚里住了四年多。后来我家盖起三间新房,妻子就让父母和嫂子先住进去。不懂事的孩子闹着说:“妈妈,咱也不住猪窝,我要住新房!”孩子看见别人住新房赌气把草棚称作猪窝。
她耐心地哄着孩子:“别哭、别哭!爷爷明年给你盖大楼,可高可高了,等你爸爸回来了咱们一块搬进去。”
“爸爸啥时候才能回来呀?”
“春天,天暖和了他就会回来的。”
“妈妈,是真的吗?”
孩子信以为真,止住了泪,小脸蛋上也绽开了笑容,拉着她妈妈的手又钻进草棚中歇息。
她用火热的心温暖别人,用心血辛勤培育下一代。她从事教学多年,十一次被评为教育战线的先进工作者。去年秋天的一个早晨,下雨路滑,我母亲不小心跌倒,引起坐骨神经痛,几个月卧床不起。我妻子除了每天去学校上班外,还四处为母亲请医买药,端水送饭到床前,一直到母亲身体恢复健康。母亲高兴地逢人就说:“多亏俺那好媳妇啊!”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在病床上我熬过了九个年头,在思念中她度过了三千多个漫漫长夜。岁月的流水在我们额头刻下条条皱纹,生活也终于给她带来了幸福和安慰。在她的鼓励和帮助下,我逐步坚定了战胜疾病的信心,积极配合治疗,加强锻炼,病情有了明显好转。回顾我走过的坎坷道路,我得感谢妻子那颗温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