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润祥
听说八十高龄的赵景深先生是肯借书的。周日,我到他家中,说要借一本《晚明二十家小品》一读,他笑笑说:“抱歉,这书我是没有的。”“不过,我可以另外借你一本。”于是,他拿出一本练习本,细细查找起来。他正患眼病,一眼几近失明,所以找起来很费力。许久,才查到书所置放的书架及位置,拿出一本叫《近代散文钞》的书来给我,然后又在他的小册子上登记了一笔。
书很旧,书皮用蓝书面纸衬好,全书重新装订,封面完好,有俞平伯先生题字,沈启元编,周作人序,是旧北平人文书店印的。接下来,赵先生又和我讨论起书的内容,说这书收明清人的小品,选的也是比较多的一本,至于明人小品,过去有人说它是案头摆设,如果多读一点这类作品,就会知道这种看法不全面,消极厌世的作品不少,但是也有不少作品是愤世疾俗的,有血有肉,不只是小花小草……赵先生的话使我想起鲁迅曾说过,袁宏道是“不能被骂倒”的,三十年代,林语堂在民族危亡时刻提倡袁宏道小品,大谈起性灵、闲适、趣味,“这其实和中郎本身是无关的”,而袁宏道本人也就被“撕破了衣裳”、“画歪了脸孔”。我不知这衣裳何时能补好,脸孔何时能重新画好……
到家后,翻开书来,几乎每篇文章都有赵老的标点或订误,赵老不仅借书给人,还附带指点、辅导、给人以启发,也就更难能可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