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森和她的“女儿”

王晓滨

去年元旦刚过三天，在肯尼亚东北部的自然保护区里，一位69岁的奥地利妇女突然死在她的观察营地附近。第二天，这一死讯传遍许多国家，不少报纸发表文章，为她的突然去世表示悼念。

这位妇女名叫乔伊·亚当森。她是《野生的爱尔莎》一书的作者。这部六十年代初期的世界畅销书，曾被三十几个国家翻译出版，共发行了一千三百多万册。书的内容被拍成电影、电视。书中的主角爱尔莎，成为世界许多国家的野生动物保护工作者和儿童们所熟悉的名字。去年，我国少年儿童出版社也已把该书翻译出版。这部根据作者亲身经历写成的书，深受广大读者的喜爱，被誉为“二十世纪最杰出的动物文学”。

书中被作者称为“女儿”的爱尔莎，是在一次惊险的狩猎中幸存下来的小雌狮。除了生母死于枪弹之外，爱尔莎的童年时代没有任何不幸。它在“继母”——亚当森夫人的怀抱中长大。她们一起进餐，一起散步，一起游戏。到了深夜，它就钻进林中的帐篷，一边吮着夫人的手指，一边安详地进入梦乡。爱尔莎长大了。此后便是夫人躺在它那温暖、宽大的怀抱中睡觉了。但它喜欢吮夫人手指的习惯却没有改。它坐在吉普车上和夫人一起到海边度假，到山间旅行，到神秘的卢多尔夫湖探险。它看到了一个一般狮子所看不到的广阔而富于变化的世界。它生活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它和犀牛角逐，和大象耍闹，和长颈鹿赛跑。它没有伤害过任何动物，也没有任何动物敢于伤害它。不过有时，它却会受到海滩上那些小螃蟹或是山林中狒狒们的捉弄和嘲笑。只要爱尔莎在动物中间受了委屈，它准会一转身猛地奔向正拿照像机对准它或是在一旁笑眯眯地观望的“妈妈”。爱尔莎会一掌将她推倒，然后就亲呢地用身体压上去，轻轻地、撒娇似地用前爪按摩她的胸部，用舌头舔她的脸。

爱尔莎长成大“姑娘”了。夜里，常常有三三两两的雄狮在帐篷外面徘徊。亚当森夫人不愿意限制“女儿”的自由，她决定让爱尔莎“还野”。为了教它学会自己捕捉食物，独立生活，夫人几次更换了营地。她历尽艰辛，但使她更感到痛苦的是精神上的折磨。她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女儿”，“女儿”也不愿意离开她。她(它)们在感情上的联系，已难以割断了。但是，“为了爱尔莎的自由，为了作保护野生动物的示范”，亚当森夫人终于在一个清晨吻别了“女儿”，驱车离开了那片令人怀念的原始森林。亚当森夫人把自己的经历写成了书。1960年，伦敦出版的这部书轰动了许多国家。一年后，亚当森夫人又重访送爱尔莎还野的那片森林。更令人惊异的奇迹出现了:爱尔莎带着自己的三个子女回“娘家”来看望夫人了!经过一番温存的爱抚，爱尔莎吃完了为她准备的骆驼肉，就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原始森林中。它竟把自己的三个子女全部留在“外婆”家。亚当森夫人又不辞辛劳地承担了抚养“外孙”和“外孙女”的繁重家务。她把它们养大后，又送它们返回自然。关于爱尔莎的第二部、第三部著作也随之相继问世。

电影、电视和著作的版权给作者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她用这些钱建立了“爱尔莎基金”，资助野生动物的保护工作。被称为野生动物宝库的肯尼亚美鲁自然保护区，就是靠这一资助升格为国立公园的。以日本为首的一些国家还成立了“爱尔莎俱乐部”，发表了提倡保护野生动物的“爱尔莎宣言”，并为此积极作出了贡献。

对亚当森夫人的工作，也有人持否定态度。有人说她继续养育、研究猛兽是“沽名钓誉”。也有一些动物学者认为“夫人的作法会给自然生态造成混乱”。

亚当森夫人1911年生于维也纳一个有名望的建筑师家里。小时，她专门学过钢琴。一次交通事故使她的右手受了伤，以后她就改学裁缝、雕刻和绘画。1937年暑假，她到肯尼亚旅行，那苍莽的原始自然景色使她一见倾心。她留了下来，而且一留就是43年!除了观察动物外，绘画也是她的一大爱好。那些出没于原始丛林的珍禽异兽，那些湍急的河流溪谷，那些粗犷美丽的热带花卉，无不在她的笔下栩栩如生。她的不少作品，珍藏在肯尼亚国家博物馆里。

晚年的亚当森夫人，没有被那些反对的意见吓倒。她顽强地坚持观察野生动物的工作。她又写了一部关于猛兽的研究著作，取名叫《陪尼》。可惜，就在这部书临近完成的时候，从内罗毕的原始丛林中，传出了她的死讯。

最初人们说她是被狮子咬死的。这使《野生的爱尔莎》的广大读者为之叹息。然而，警方的调查和验证终于证明:她是被“利器刺入胸部”致死的。这使人们想起了她生前的一句话:“可怕的不是动物，是人!”。根据遗嘱，她的骨灰撒在营地附近的草原上。

(陶世龙推荐，摘自1981年1月12日《人民日报》)

(题图:王智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