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基民
在1959年丹桂飘香的日子里,达式常考进了上海电影专科学校。他发现在花团锦簇的姑娘们中间,有一位纤弱、文静、带着乡土味的姑娘。她穿一件大襟的花布衫,脸色苍白,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她就是王文皓。
王文皓在乡下长大,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她患过肺病,病愈后身体一直很弱。她爱读书,爱幻想。达式常的家境与气质和她相仿。由于兄弟姐妹多,达式常自幼也生活在一个艰苦的环境中。但他有志气,学习刻苦,平时少言寡语,却对生活有着自己的见解。
不幸,王文皓声带坏了,不久又因病休学一年。达式常把这位在上海无亲无朋的乡下姑娘当作自己的亲姐妹,在生活上细心地照顾她,分担她由于事业上的挫折而带来的优伤……就这样,他们相爱了。
1962年,达式常从电影专科学校毕业,分配到海燕电影制片厂当演员。第二年,王文皓也进了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
他们刚刚走向生活,就面对着强大的习惯势力。
有人对达式常说:“你是个很有前途的演员。王文皓身体很差,不能当演员,对你的事业不会有帮助,何必背这个包袱?”
有人对王文皓说:“达式常一贫如洗,而你的身体需要调养,最好找一个经济条件好的爱人,何必自讨苦吃?”
他们却毫不动摇。
1966年9月25日,领导上分配给他们一间7平方米的小屋。他俩欣喜若狂,开始布置新房。全部家俱只有一张床、一张方桌、一把椅子,加起来才十二条腿。他们把各自的铺盖从集体宿舍搬进了新房,床上唯一能够称得上新的,是朋友送的一对枕套。
10月1日,他们结婚了。由于准备得匆忙,他们连烧饭的炉子和锅碗瓢盆都没买齐。新婚那天,只好买了一大包挂面,下了两碗阳春面,加上一盘酱菜萝卜干。达式常诙谐地说:“我们这‘婚宴的名称叫‘同甘共苦,我们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达式常曾感慨地说:“那时,我们没有大橱,没有五斗橱,她甚至从来没有开口要买新衣服,就连手表也是两年前——我们结婚十二周年才买的;可她工作近二十年了。”
王文皓摇摇头说:“物质财富的多少并不是幸福的标志。他给了我全部的爱,我们互相理解,互相体贴,感情融恰,精神充实,从这个意义上讲,我是最富有的。”
达式常走上工作岗位以后,成功地扮演了一连串的角色:《年青的一代》中的林育生,《难忘的战斗》中的田文忠,《东港谍影》中的钟垒,《曙光》中的岳明华……,最近又扮演了《他们在相爱》中的眼科医生陈战,《燕归来》中的外科主任林汉华。一个电影接一个电影,他长年累月在外面奔波。王文皓在年历上划了他离别的日子,等待着他归来。
1971年,王文皓怀孕难产。在农村体验生活的达式常匆匆赶回,她已经快要做破腹产手术了。小达秧生下来,王文皓的身体更加虚弱。孩子一病,王文皓的担子就更重了,往往是孩子的病好了,她却拖垮了。一提到这些,达式常就感到内疚:“我的一切都亏了她。为了我和孩子,她几乎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接着又说:“其实,她比我行,她是一个很有内在气质的演员,可惜声带坏了,我扮演的每个角色,都有她的一份心血,一份功劳。”
每当达式常接到本子,总是王文皓先看,帮他出点子,分析角色;当达式常成功地扮演了一个角色,赞誉纷纷而来的时候,王文皓为他敲起了警钟;当达式常在事业上遇到挫折的时候,王文皓又给他信心与力量。
一位电影演员,最难受的恐怕是丈夫或妻子的误解。达式常英俊潇洒,才华出众,自然会得到不少青睐。他在电影中扮演过年轻的丈夫、多情的恋人、饱经沧桑的男人……达式常在外奔波,难免有人风言风语。而王文皓始终只有一句话:“我相信他。”她对达式常说:“你在戏上该恋就恋,该爱就爱。”当达式常在《难忘的战斗》中成功地塑造了粮食采购队长田文忠的形象后,有一段时间,他每天要收到几十封信,其中夹着不少年轻美貌的姑娘的照片。达式常在街上行走,在饭馆吃饭,常有姑娘们围观、搭话。可是在达式常的心里,始终只有他的妻子。
(摘自1980年第8期《新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