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难

1962-08-16 03:35成于思
中国青年 1962年2期
关键词:守业顺境帝王

成于思

创业难,守业更难

《贞观政要》一书中,记载了唐太宗等君臣三人讨论“创业”和“守业”的难易问题的如下一段对话:

贞观十年,太宗谓侍臣曰:“帝王之业,草剧与中成孰难?”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对曰:“天地草昧,群雄竞超,攻破乃降,战胜乃克。由此言之,草创为难。”魏征对曰:“帝王之起,必承衰乱,复彼昏狡,百姓乐推,四海归命,天授人与,乃为不难;然既得之后,志趣骄逸,百姓欲静而徭役不休,百姓雕残而侈务不息,国之衰弊,恒由此起。以斯而言,守成为难。”太宗曰:“昔玄龄从我定天下,备尝艰苦,出万死而遇一生,所以见草创之难也;魏征与我安天下,虑生骄逸之端,必践危亡之地,所以见守成之难也。今草剧之难,既已铁矣;守成之难,当思与公等慎之。”

读了这段对话,使我更加相信“创业难、守业更难”这句话的正确性。

创业之难,难在何处?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万事起头难”。一件事原来没有基础,做起来没有经验 ,困难是不可避免的。在社会规象中,新生事物的出现,还会遇到各种旧势力的阻挠、反抗,困难当然会更多。房玄龄说的“攻破乃降,战胜乃克”,正是说的这种困难。

守业之难,难在何处?宋儒欧阳修说的很好:“人情处危则虑深,居安则意怠,而患常生于怠忽也。”这与孟子所器的:“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是一个意思。一代帝王崛起,和前代帝王争“江山”,志在必得,虽有困难,也有勇气克服;“帝业”既成,情况就变了,他们“居安忘危”,纵欲无度”,弄得“众叛亲离”,“民生雕弊,民怨沸腾”,结果是“民变蜂起”。魏征所说的“既得之后,志趣骄逸,……”便成了帝王守业的主要困难。

守业何以比创业更难?根据房魏二人的见解,创业之雅,主要是来自客观方面的困难,这种困难,看得见、摸得着,容易被重视。守业之难,主要是来自帝王主观方面的困难,这种困难,看不见、摸不着,容易被忽视。注释《贞观政要》的林之奇说得对:“创业之难,虽庸人亦知其然;守成之难,虽明者亦有所忽。”帝王本人,在“既得”之前和“既得”之后精解面貌上的变化,就使得“守业”之难,更甚于“创业”。封建统治阶级的君臣及其知识分子,不懂唯物史观,看不到王朝更迭还有它更深刻的经济的、政治的根源;但是,他们能够洞察到在一定的环境下帝王精神面貌上所起的变化,以及这种变化对帝王之业的隆替所产生的影响,的确道中了部分真理,并且也是一定历史经验的总结。

事非经过不知难

读了历史,不免联想到当前的问题。

我们的事业,和封建帝王的事业,阶级属性不同,不好相提并论,但同样存在草创和守成的难易问

题,何况我们今天的任务不仅是守成。

草创我们的事业是不是艰难呢?答复是肯定的。拿中国的民主革命来说,从它开始到一九四九年取得全国胜利,如果是从一九二一年中国共产党成立算起,前后就经过了二十八年;如果是从一八四○年鸦片战争失败时算起,那就经过了一百○九年。在这个革命的过程中所遇到的敌人,何尝不是“攻破乃降,战胜乃克”?我们的革命前辈,艰苦奋斗,流血牺牲,又何尝不是“出万死而遇一生”?民主革命胜利,紧接着就是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马克思主义教导我们,社会主义是要在“空地上”建设起来的。在我国,要在一个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建设成为一个现代化的社会主义强国,这样的事业是极其观巨的。上有“天老爷”降灾,下有帝国主义者、南斯拉夫现代修正主义者兴妖作怪,更增加了我们的困难。然而,“真金不怕火炼”,无论有多么大的困难,我们的事业总是要向前进的,总是要取得胜利的。问题在于:对于这种种困难,我们有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老一辈的人为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事业清除了基地,后一代人的任务:第一,是要保住这个基地;第二,是要在这个基地上建设我们理想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大厦。这叫做“承前启后”。担负这样的艰巨而伟大的任务,还有没有问题呢?这就需要分析一下我们这个时代青年人的一些特点。

总的说来,我们这一代人是在毛泽东思想教养下成长起来的,是革命的后一代。我们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敢于破坏旧的,也勇于建设新的。但在我们的青年中却又有一些人,他们正象毛主席所说的那样:“由于缺少政治经验和社会生活经验,不善于把旧中国和新中国加以比较,不容易深切了解我国人民曾经怎样经历千辛万苦的斗争才摆脱了帝国容义和国民党反动派的压迫,而建立一个美好的社会主义社会要经过怎样的长时间的艰苦劳动。”以为“到了社会主义社会就应当什么都好了,就可以不费气力享受现成的幸福生活了……”以这样的精神面貌去对待我们的事业,还谈得上什么“草创”,什么“守成”呢?

为什么“不善于把旧中国和新中国加以比较”?因为青年人只有一种生活经验.现在二十岁左右的人,全国解放的时候,才七八岁。他们从稍为懂一点道理的时候起,就是生活在新社会;剥削、压迫、流离失所、饥寒交迫之类,究竟是什么滋味,根本不知道。只有当“祖国的花朵”的生活经验,没有饥寒交迫的生活经验,也就此较不起来,因而容易“身在福中不知福”。

为什么“不容易深切了解”革命前辈所经历的千辛万苦?因为青年人没有这种亲身经历。没有吃过糖的人不易体会到甜的滋味,没有吃过黄莲的人不易体会到苦的滋味;没有亲身经历过革命战争的人,自然不易深切了解革命斗争的艰辛。这时做“事非经过不知难”。

为什么有些人以为“可以不费气力享受现成的幸福生活”?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费过什么气力,而且一直是享受的现成的幸福生活。解放以后的十多年中,我国革命和建设事业所获得的巨大成就,以及取得这些成就的异乎寻常的速度,使他们产生一种错党——正如斯大林同志在《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一书中所写的那样——好象“什么都不费力”。至于将来还会碰到什么样的困难,由于“有父兄在”,担子由他们担着,一切由他们作了妥善的安排,这就什么也可以漫不经心了。“当家方知柴米贵”,不当家也就不知道柴米贵贱。

这就是我们看到的青年人的“三不知”。由于有这“三不知”,自然就不知道“创业”和“守业”的艰难了。不知事业的艰难,而去担当“接班人”,岂不是难上加难!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作为“帝王之业”的主人,唐太宗是十分关心自已的事业的;对于自己的事业,他的结论是:今草创之难,既已往矣;守成之难,当思与公等慎之。”作为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事业的主人,我们也必须十分关心自己的事业;但是,我们却有同唐太宗不完全相同的结论。我们是革命发展阶段论者,承认我们事业前一阶段的草创任务“既已往矣”;我们又是不断革命论者,必须看到我们事业后一阶段的草创任务正方兴未艾。如果唐太宗只要求对守成的任务采取慎重态度,那我们就不能不对守业和继续创业这个两位一体的任务采取慎重态度。

作为我们事业的主人,第一个需要慎重对待的问题是:革命成功了没有?大凡在一次革命胜利之后,总有一些人会把革命的某一阶段的胜利,误认为是整个革命的成功。抗日战争胜利后,有人曾经以为革命成功了,于是产生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太平麻痹思想;蒋介石发动全面内战的事实,从反面教育了他们。土改胜利之后,又有人认为革命成功了,于是产生了“三十亩地一头牛”的革命“到头”思想;资本主义自发势力发展的事实,从反面教育了他们。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社会主义建设的巨大成绩,又有人以为革命成功了,于是又产生了一种“吃吃喝喝、游游逛逛、穿穿戴戴、自由自在”的思想;国家连续遭受三年灾荒的事实,帝国主义者、南斯拉夫现代修正主义者兴妖作怪,反华、反共、反人民的事实,

正在从反面教育人们。人民日报的元旦献词写得好:“经过调查研究,世界上的确还存在着帝国主义;经过调查研究,世界上的确还存在着资本主义;经过调查研究,世界上的确还存在着被压迫民族和被压迫人民……。”可见,革命尚未成功。这就要求我们慎重:当我们自己解放了的时候,不要忘记世界上还有被压迫的人;当我们自己丰衣足食的时候,不要忘记世界上还有饥寒交迫的人;当我们取得了社会主义革命胜利的时候,不要忘记我们还要在全世界实现共产主义。

作为我们事业的主人,第二个需要慎重对待的问题是:要把自己培养成什么人?大凡做父母的总很疼爱自己的子女,但可以是两种爱法:一种是“爱之以姑息”,一种是“爱之以德”。前者,无非是希望自己的子女不经困难,不遭风险,“富置康宁”,“一帆风顺……;后者,则希望自己的子女成为经过各种锻炼的革命的后代。大凡一个青年总有自己的理想,但可以是两种理想:一种是庸俗的理想,一种是高尚的理想。前者,无非是前一种父母所希望的那样;后者,则是后一种父母所希望的那样。二者必择其一。在两种理想之间动摇,这是难免的,要求所有的人没有这种动摇是不现实的;但是,在关键性的时刻,在关键性的问题上,应当坚定不移,坚韧不拔,应当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要做到这一点,就应当“以天下为己任”,“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作为我们事业的主人,第三个需要慎重对待的问题是:在“顺境”或“逆境”之中,将何以自处?客观环境,不外两种:一种是“顺境”,一种是“逆境”。一般说来,“顺境”往往有助于人实现自己的理想,“逆境”往往有得于人实现自己的理想。但实际生活中的情况却是复杂的。“顺境”可以是有利于人获得成功的好条件,但也可以是导致人陷于失败的坏条件;“逆境”可以是导致人陷于失败的坏条件,但也可以是激励人获得成功的好条件。胜利的军队,可以因骄傲而失败;一穷二白的人民,灾难深重的人民,也可以因为一穷二白而产生革命的干劲。两个人同处于“顺境”,从事同样的事业,一个人可以获得成功,另一个人却会陷于失败;同处于“逆境”,一个人不能免于失败,另一个却可以获得成功。越王勾践败于吴,蜀主刘禅助于魏,二人有过同样的遭遇,然而勾践“卧薪尝胆”,蓄志报仇,终于打败了吴王夫差;刘禅“乐不思蜀”,毫无复“国”之志,终于丢了“帝业”。这里,决定的关键在于人,在于人的精神面貌。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教导我们:事物的矛盾双方在一定条件下可以各向它的相反方面转化。坏事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转化为好事;好事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转化为坏事。注释《贞观政要》的戈直,强调了“逆境可以进德,顺境易以丧德”,的确说中了好事坏事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的辩证道理。我们工人阶极是先进的阶级,它有自己先锋队——共产党的领导,它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作为自己思想的指南,从根本上说,“顺境”也好,“逆境”也好,它总是要革命的。一百多年的历史事实,证明了这一点。但是,对于在这个阶级领导之下的各别的人来说,各种情况都不免发生。在“顺境”之中,可能有人会“居安忘危,处治忘乱”,会“居安则意怠”;在“逆境”之中,也可能有人会怨天尤人,动摇信心。对这些人来说,魏征的“既得之后,志趣骄逸”,戈直的“顺境易以丧德”这些话,统统没有过时,需要那些在胜利的环境下会冲昏头脑、在困难的环境下怨天尤人的人,慎之,慎之。

思想是一种无形的力量。一种思想既然形成,它就要支配人的行动。对于一个革命者来说,无论处于什么样的环境,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敌人,都是不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在思想上解除了武装。“哀莫大于心死”,“心”既“死”了,守业也好,创业也好,就统统谈不上。只要思想上不解除武装,我们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这叫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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