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诺娃
成千的哲学家
亲爱的同志们,你们都谈起哲学来了。你们都参加了“什么是幸福?”这一问题的讨论。参加讨论的几乎有一千人。大家都竭力根据自己的经验来解释幸福问题。这就是对生活的哲学态度。
我们在读信的时候,就像在谈心一般。这种谈心是严肃的、困难的而又是愉快的。为什么是严肃的呢?讨论什么是幸福就是讨论生活的意义,这当然是严肃的。说它是困难的也可以理解,你不妨试试给生活的意义下一个简短的、人人都懂而且都能接受的定义。为什么这种严肃、困难的谈话,我们又说是愉快的呢?我想,只要你们听听大家的争论就能体会到。
“什么是幸福?这个问题即使到我生命结束那一天我也是不能单用言语或文字来回答。因为生命在不断地消逝,一个人也不断有新的目标。”有人从泰尔德—库尔干写来这样一封信。
“卡尔·马克思说得简短、明白而又正确:幸福在斗争中。”(战士叶夫根尼·伊拉里昂诺夫)
“一个人只是在爱情中才尝到十足的幸福。”(华伦汀娜·博依登珂从鄂木斯克省来信)
“如果谁满足于个人的幸福,那就是说,这样的人只看见自己的鼻子尖。”(罗斯特谢里马希市的维契斯拉夫·博伊托夫来信)
“有时候我们看到徒然梦想着个人幸福的人,这种人的目光太短浅了。”(维拉·波克拉先珂从维尼斯克省来信)
“感到幸福,就是说,对自己、对自己的活动和活动成绩感到满意。但是,既然人是不会自己感到满足的,所以幸福也只是灯塔,人人都在追求,但是谁也得不到。”(亚历山大·茹拉甫列夫寄自莫斯科)
“人梦想着某种东西,后来梦想实现了。他感到幸福……但是他不满足。实现了这个又梦想那个。我特别喜欢人类的这一特点——永不满足。”(符·费多洛娃寄自西哈萨克斯坦省基里克居民点)
在这次争论中有许多不同的观点。
当然,读者不应当指望我们来写一篇关于幸福的论文。我们只是把大家一起追寻幸福道路的结果,努力归纳一下。
幸福的基础
我国人民有它总的幸福,你们瞧,在这种总的幸福里成长起来的人的精神世界多么和谐。
泰玛拉·黎松和斯维特兰娜·叶列门珂从契尔卡斯城来信说道:“当你看到你的劳动有利于祖国,看到你是苏维埃社会所需要的人,看到党了解你的工作,表扬你的成绩的时候,你怎样去称呼当时产生的感情呢?也许,只用一个词儿就能表达这种感情:幸福。”
但是新西伯利亚城的雅·柴穆拉耶夫有不同看法:“谁要说幸福就是斗争,幸福就是为别人而生活,在我看来,这只是一些漂亮话。”然而漂亮话是装装门面的、矫揉造作的、有时是不真诚的。那些发现了“幸福的基础”的同志们却是把许多深刻的观察和日常的例子作为他们的结论基础的。
现在再听听阿尔勃特·库立珂夫从粱赞省萨莱村的来信。他这样开头:“许多人都认为我不幸……。”这是真的。还在学校里的时候,阿尔勃特就很喜欢小孩子。他喜欢当孩子们的的辅导员,不光是喜欢这件工作,而是当一个名副其实的辅导员。“忽然,医生宣告道:必须停止在师范学院里的学习,否则眼睛就会瞎。这样的事情谁也受不了。……我写了一封绝望的信给先前的同学萨夏·聂克拉索夫。”萨夏回答道:
“如果你失去了勇气
(你当然应当找到它!)
那就想想吧:你带领着一群孩子,
他们可需要你!”
不管是否有人认为萨夏的诗不太像诗。但是对阿尔勃特说来,这是最好的诗。这首诗使他鼓起勇气。
后来阿尔勃特怎样了呢?
“少先队员们和老师帮了我很多忙,使我回到小学里去担任工作。孩子们不让我消沉下去。我重新担任他们的辅导员。我在少先队工作中——在自己心爱的职业中找到我的幸福。同孩子们在一起,把所知道的一切都贡献给他们,培养他们的优良品质——这难道不是幸福!?”
决不能抽象地来讨论幸福。一个人在人生的道路
上走得愈远,他所遇到的各式各样的人也就愈多,他就有更多机会登上山岗,从那里可以看到走过的道路和将走的道路;他的判断也就更深刻,更有根据。从有些信看来,随着经验的增加,人们对于幸福的看法也愈成熟。这些信中有一封是赫尔松城的尚娜·斯米列聂茨写来的:
“我已经十九岁。年令不算小,可是事情做得多么少!早先我是不考虑这一点的。忽然有一天我拿到了中学毕业证书和金质奖章。在这一天我觉得再没有人比我更幸福了。……可是在学院里我得了初期肺结核。”
尚娜得到一年休假。闲着时她觉得很难受。那时候她才懂得了一些东西。
“我懂得幸福在于有工作做,使你感觉到是别人所需要的人,是有用的人。成天闲着是可怕的。活着不做事,那就只是活着,使你只感觉到谁也不需要你。这样的人是可怜的、不幸福的!”
一个读者感觉到马克思的观点同他自己的观点不合拍:“斗争和幸福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怎么能把它们混同起来呢?‘斗争这个字本身说明某人的生活很艰难,他在同不幸进行斗争,在受折磨,他有困难和痛苦。因此,在我的想像中,这人是不幸的。”
但是有些人却认为“斗争”并不只是求得安静,他们这样来回答这个问题:
“斗争!这个词里包含着多少东西!也许,它就是人的天性。谁如果能体会到使劲划船,使小船逆风、破浪前进时的快乐,谁就能更好地理解幸福。
“斗争是多方面的。征服宇宙,科学发明,赶走敌人,为创造丰富的生活用品而斗争。这都是我国人民的工作。有些人头脑简单,把这些工作只看作是平凡的东西。斗争就是生活,就是生活的意义和生活的美丽所在!”
但是也有另外一些看法。
“人们不能一下就变得幸福。有一次,当我们在庆祝伟大的卫国战争的胜利的时候,许多人由于丧失了自己的亲人而哭泣。即使在这样伟大的胜利中,孤儿寡妇是不会感觉幸福的。”
米克略柯伏村的维太里·契博塔耶夫当然没有读过上面这封信。但是他写说:“我只有十七岁。我的生活经验不多。我想幸福是好东西,但是不会下定义。我拿这个问题去问母亲。她这样说道‘我自己不能受教育。我的丈夫在战争中牺牲了。但是苏联政府帮我养大四个孩子。你瞧,我觉得幸福。”
一个普通劳动妇女,但是也是一个精神上丰富的妇女这样问答她的儿子。她想让孩子懂得,幸福不是不断的快乐,而是生活本身的意义。如果维太里的父亲和其他父亲们不出去,不站起来打法西斯强盗,孩子们就没有幸福!因此,除了作为妻子的个人的痛苦(失去丈夫是很大的痛苦)以外,还有母亲的、公民的幸福。但是只有坚强的、精神丰富的人能懂得这一点。
亲姊妹
明斯克的维拉·柴伊则娃提出一个新问题:“当然,幸福在于劳动、创造,在于对国家有用。但是当一个人劳动中发挥积极作用、有创造发明以后,回到自己冷清清的房间里,没有人在等待他,没有亲密的朋友,无法对人倾吐自己的快乐,——他的精神多么空虚!他能够认为自己是幸福吗?”
波德莫斯科夫镇的一位青年女教师在一个信封里放了两封信。在第一封信里她写着:她的工作多么有趣;她曾经听到过这样一句话:“幸福在于给你四周的人以快乐”,这句话又怎样打动了她的心。从第一封信来看,她是有上述这种幸福的。但是第二封信是这样的:“当有人询问:‘你找到你的幸福没有?他们所指的不仅是称心的工作,还有家庭、爱情。如果你回答说没有,他们就说:‘多么不幸!可怜的人……他们会怜悯地瞧着你,这令人多么难受。真的,我也是可怜的人……”
同一个人写了两封信。也许,这只是因为人们有这样一种根深蒂固的看法:个人的幸福和从社会工作得到的幸福是两回事。真是两回事吗?具有这两种感情的却是同一个人。他只有一个头脑、一个心。个人幸福究竟是什么?难道只是爱情?工作兴趣、工作成绩、与集体的关系,这又是什么呢?你是不是认为苏联人的个人生活早已突破个人小圈子呢?
是的,爱情按理可以作为幸福的亲姊妹。你们看这两者有多少共同特征:快乐、勇敢、精神奋发。爱情就像幸福一样,可以出奇地改变一个人:灰色的变为漂亮,软弱的变为坚强,甚至吝啬的变为慷慨,多疑的变为坦率。的确,没有爱情便不能有完全的幸福。
然而,谁要是在两者间加上等号,那也未免太冒失了。
“那么,如果爱情上不幸,而别的一切都好,没有一丝一毫不好,那又怎么说呢?这样的人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呢?究竟就幸福来说什么是主要的:工作上的成功还是恋爱上的成功?”第比利斯的一位姑娘追问我们。
那就要看自己了!对每人来说,接受符·费多洛娃的劝告都有好处:“不管幸福或是不幸,仍然作一个高尚的人。”
是否可以认为幸福与物质富裕有关呢?从来信判断,几乎人人都懂得那个著名的真理:幸帽不在于有钱。但是大家热烈地讨论另一个问题:生活必需品的
满足是否包含在持久幸福这一概念中?有些人认为幸福与生活之间没有任何相互关系,有些人则认为有紧密关系。如果我们回答,两种说法都对,读者也不必奇怪。幸福可以住在狭小的房间里。但是,如果幸运者有大房子住,而且很富裕,那不是更好?俗话所说的锦上添花,是好事。然而,这本身也并不就是幸福。你们想一想,就会懂得:如果有人领到一套好公寓,衣柜里塞满各种衣服,架子上摆满玻璃器皿——应该幸福了!但是,满足于这种“室内”幸福的人也许不多。我们觉得舒默里城华伦汀·楚贝宁的看法很对:
“不,我不想要小市民的幸福,我也不追逐金钱。我想住在漂亮的房间里,生活上富裕,但是我要住得像所有的人,——工人和职员一样,不突出。我的幸福不在这些上,而是在于把自己一份劳动加入总的劳动中。”
斗争!寻找!等待!
每人都按自己的看法给幸福下定义,但是大家不是在询问,就是在企图回答,怎样才能幸福。根据来信中最常见的说法来看,大家都在期待、捕捉、寻找、失去和得到幸福。幸福可以失而复得,它可以被打破、被建立,也可以被锻制得很坚固……。这是真的吗?
“要达到目的,取得胜利……总要经过斗争,斗争愈困难,由胜利产生的幸福就愈大。这就是说,为了幸福必须斗争。”这是乌拉尔机器厂的普·符拉吉米罗夫的结论。
另外的人把这一原理加以具体化。如果幸福在于受人尊敬,那么不要只是梦想这件事,而是要用劳动、对同志的正直、友好态度和朝气勃勃的生活态度去赢得尊敬。
军官尤里·拉特真珂引用了一句谚语:“不经过苦痛,不知道快乐。”他就这句谚语去回忆自己的生活。早先他没有想过幸福问题。
“我理解别在战争年代我已经是一个幸福儿,只是我没有注意到罢了。我懂得幸福是要争取的,要保卫的……在下班以后回到家里,我和妻子经常走到我们小女儿的摇篮边。她把小手伸给我们,还笑着。为了保持这种幸福,为了使幸福像空气一样在我们周围,必须用全部力量和知识来进行斗争。”
留特米拉·杨真珂从哈萨克斯坦的彼特罗巴甫洛夫斯克城来信:“是的、是的,必须善于看到幸福。向四周看看,同志们,向四周看看,你就会看到我们生活中美丽的东西,多么干净,多么敞亮、多么好。要感觉到这些东西都靠我们自己,只能靠我们自己。”
我们读了这许多信,就像到了一个美丽的世界里,那里人们既能寻欢作乐,也能为幸福而进行斗争,能够看到幸福和珍视幸福。
“幸福就象好得出奇的辰曦!”利沃夫城的学生这样就。“幸福是人创造的。”他又说了这样一件事情:“我下课回来经过公园。小路上横过一道道的沟。我看见沟的那一边有一个老人。显然他跨过这条并不很宽的小沟也有困难。我把手伸给他,他勇敢地跨了过来。这个人没有跟我说一句话,但是我整天都有些激动。我也知道我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这个青年人通过这件小事发现如果他经常向依靠他这只手的人“伸出手去”,这就是幸福。“1955年我开始在自己的集体农庄里工作,在共青团小队。这种小队在集体农庄中是很多的,但是我们小队最好,在全区闻名。1957年我被选为村苏维埃代表,同年又得到贵重的奖品。现在为了得到完满的幸福我只需要一样东西:希望给我这样的信任,接受我加入苏联共产党。我把我的幸福全告诉你。敬礼,齐玛·古比也娃”(北奥谢梯亚自治共和国)。
你们还想看一看,幸福在哪里吗?它在复了员的水兵、现在作了体育教练的特·苏尔日珂夫(契尔诺维茨克省)的家中:“我的个人的幸福是我个人的劳动。我还做得很少。但是我相信,我要诚实地生活。”
幸福也在伏洛嘉·比利边珂的身上。他是鲁甘斯克来的小伙子,他因为即将成为矿工而骄傲。乌克兰的留特米拉·卡尔申纳娅也是幸福的。“你知道果戈里所歌颂的狄康卡吗?我就是从那里写信给你们的。不能去取得幸福的人是不幸福的。等我读完十年级,我一定到顿巴斯或西伯利亚去。我知道怎样求得幸福,是要对国家有益。”阿拉木图省卡尔加林斯克呢绒联合工厂的十九岁纺织工留夏·查洛多娃和阿尔特米达·吉门斯卡娅也认为“人的幸福在于他能够劳动和爱、能欣赏自然、梦想和休息,也在于他能够得到知识,正如我们读完中学所得到的知识一样。谁能从生活中得到多少幸福,这取决于这个人的努力。”
这不是我们,而是读者们自己说出自己的幸福。我们这样来理解他们的谈话:幸福也许不在于人们已经有了它而是在于感到在生活中接触到它,在于自己意识到有足够力量去得到所响往的良好事物。
宝贵的链条
我们就要结束我们严肃、困难而又愉快的关于幸福的谈话。当然,我们不能把上述那些观点一律看待。但是有一点是无可争辩的:我们抓到了这样的环节,拉着这个环节也就能够抓住理解自己生活的整个链条。抓住这条链条,就一定能走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