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本炫 杜煦
在团的“三大”召开的前夕,我们走访了在上海市工作的几位老共青团员同志。他们都是在1925一35年参加当时共产主义青年团(简称C.Y.)的活动的,有的在苏区,有的在国民党统治区;有的在学校,有的在工厂。他们所处的革命斗争的艰苦环境和今天我们所处的幸福生活己经不可比拟了,但是他们所谈到的把革命利益放在个人利益之上,坚决服从组织纪律;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履行义务不享特权,处处不忘团员的先进作用等革命精神,始路还在闪耀绚烂的光彩。对于即将取得共青团员光荣称号的青年朋友们,这些老共青团员们说的话也许不无启发吧!
为了革命,可以牺牲自己
中共上海市委工业部副部长李伟同志,谈到他在1931年加入共青团的情形说,共青团员最可宝贵的品质,就是他们随时随地能够把个人利益服从集体利益。在共青团的誓词里有这样一条:“牺牲个人的一切,为革命斗争到底……”每当个人前途与革命利益发生了剧烈冲突的时候,庄严的入团誓词就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有一次组织上派他去恢复被破坏了的地下组织,不幸被捕了,敌人用老虎凳、香烧、辣椒水等酷刑拷问他,要他交出名单,把他几次打得昏过去。但是他想到自己是一个共青团员,想到入团时自己举手庄严地宣过誓,所以就坚持下来了;后来被判处了十五年徒刑,但他并没有畏惧,他想到:“许多共产党员连死刑都不怕,从容就义,何况我只是十五年!只要不枪毙,出去一定还干革命!共产主义的胜利不会等十五年的。”这样一想,浑身的劲头又来了,于是他又立刻想起了列宁的一句话“监狱就是学校”,便和同狱中的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一起,每天坚持了“正规”的学习。那时共产党员强磐石同志也和他们关在一个牢狱里,便担任了他们的教师。起先做好了看守人员的工作,争取他们偷偷送些报纸来,后来又买来一些书籍。因为中文社会科学书籍是不许带进来的,于是便买了一些日文书籍,由张磐石同志突击教会了他们的日文,这样他们就开始顺序学习了日文版的“西方史纲要”,“政治经济学”,“资本论”等等。共青团员们在监狱里不仅坚持了学习,而且一刻也没有停止斗争,他们每天向看守员讲抗日救国的道理,他不听也要讲。
在革命斗争中,并不是每个共青团员都能把革命利益放在个人利益之上。有的团员竟忘记了自己是团员,在判了十五年徒刑以后,怕青春虚度,满肚子委屈,因此,情绪消沉,在狱里不学习,也不锻炼,团的组织生活也不参加,等到监狱里叫他反省,便说出了他所知道的几个团员名字,递上了悔过书,悄悄地溜走了。这样的人虽然暂时保全了个人的利益,却玷辱了共青团员的称号。
跟着党走并没有“吃亏”
中共上海市委妇委书记郭建同志,在回忆“一二九”时代共青团的活动时说,当时共青团员和进步青年牺牲了自己求学的机会,参加了党所领导的抗日救亡工作,得到了很大的缎炼,事实并没有吃亏;而那些只顾个人利益,不关心国家命运和革命前途的人,暂时好像占了便宜,实际却有负于自己的时代,有负于自己的青春,定了很大的弯路。
1935年“一二九”运动前后,日本帝国主义者的侵略魔爪,日益侵入华北,国民党政府节节退让,那时摆在清华大学共青团员和民先队员们面前的尖锐矛盾;就是读书和救国的矛盾。许多进步同学为了便于参加抗日工作,由理科转到了文科;本来功课很好,每次考E或S(优等)的现在只要求考(及格)就够了;每天下了课后就纷纷上街,发宣传品,贴标语,演“放下你的鞭子”,有的同学就怀疑地问他们:“你们不读书,天天出去搞工作,将来出路怎么办呢?难道你们一点也不想想自己么?”他们就回答说,“如果大家都不做傻子,国家亡了,还有什么个人前途呢?”也有的共青团员在别人的劝说甚至嘲笑下面,不愿做这样的“傻子”的。郭建同志谈到当时和她一起入团的一位共青团员,“一二九”运动时他们曾经同坐火车去西安张学良的部队做抗日宣传工作,这位同学当时也很活跃,文章写得很漂亮,许多宣言电文都出于他的手笔,但是回到学校以后,他们被校方记了两次大过,眼看再记一过就要开除了,他怕失掉了读书的机会,因此请求转学到北大念经济系,从此和共青团分了手,闭门读书不出,毕业后他到一个洋行里做事,拿三、四百块钱一个月,生活是够惬意的,但是
精神却越来越空虚,失去了生活的目的,二十年的光阴匆匆消逝了;解放后郭建同志在上海街头碰到了他,知道解放前夕洋行关门他就失了业,解放以后政府给他安插在一个仓库里做管理,但是他却没有很好地改造自己,继续去嫖妓女,被我们公安人员逮捕了,释放出来以后他思想有了转变,他回想到过去参加共青团的斗争生活,那时也曾有过一番雄心大志,但因为一心只为自己打算,宝贵的青春年华虚抛了,很后悔自己跟不上时代的脚步。另一位同学也是共青团员,后来脱离了斗争,到外国去留学,成了一位物理学家,最近回国以后他们又重逢了,这位美国留学生虽然在科学上作出了一定成绩,但看到祖国在共产党领导下日新月异的变化,人民觉悟的提高,也深深感到自己和时代落后得太远,有从头进行思想改造的必要。
为什么当时共青团员们能够坚决抛弃个人利益呢?最主要的一条就是相信跟着党走决没有错,相信党是真正代表了国家利益和人民大众的利益的。当时党提出“枪口对外,停止内战”的口号,虽然共青团员们都积极去宣传,但是起初懂得并不深刻,有一次他们准备进城去宣传,城门被关闭了,于是想把传单从城墙上抛进去,结果只抛进一张,群众便争着看,发出一片欢呼声,第二天许多报纸就都登出来了。又有一次他们到宋哲元部队里去看军事演习,原来以为军队会阻拦他们,后来向中下级军官和士兵的宣传“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的道理,他们都非常喜欢听,欢迎学生去参加演习,这才使他们看清了党是站在真理的方面。当时党又提出了“光靠几个洋学生搞活动不成,要深入到农村中去,到工农群众中去”。开始他们也曾怀疑北方的农民文化水平低,觉悟也很低,觉得抗日宣传工作只有知识分子才懂得,等到他们在党和团领导下,纷纷南下到农村中去宣传,跟群众有了接近,才体会到农民对于日本军阀,日本浪人都是很仇视的,他们对国民党的统治是有着深刻的不满的。同学们在学校里吃大米白面,至少也有大饼油条,到农村里只能吃窝窝头,棒子面,咸菜,有的同学过不惯就跑回来,共青团的组识就教育大家说,“我们人民生活水平就是这样,不应该要求太高,这是对我们团员和民先队员的一个考验,过不了这一关还能发动什么群众呢?”正是接受了党团的这种教育,当时的共青团员和先进青年才逐惭克服了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那种“出人头地”的优越感,而使自己和群众真正打成了一片。抗日战争爆发以后,那些通不过这个锻炼的、与工农感情格格不入的就退回到书齐去了,而突破了这一关的,就跟着党继续走上了革命斗争的最前线。
到组织最需要的地方去
做一个共青团员,就必须自觉地服从组织,遵守纪律,要有组织性纪律性的锻炼。这种品质在许多老共青团员身上也是表现得非常明显的。上海市文化局长徐平习同志谈到1929年他所在的大夏大学共青团支部活动的情形说,那时支部里十几个团员同志,每人脑子里都有一个非常明确的观念,那就是只要组织决定干什么,自己就坚决地服从,不能讨价还价,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革命取得胜利的重要保证。当时上海纱厂里的工作非常薄弱,团区委决定从他们大学支部里抽调两个大学生到纱厂里去建立团的组织,当时就有两个团员脱下了西装旗袍,离开了“高等学府”,到革命最需要的地方——纱厂去了。其中有一位女团员陈大戈同志,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但接受任务后,立刻改名为王爱弟,到纱厂里去做女工。她从没做过工,又不懂技术,只得起早贪黑地学。当时这所纱厂操作环境很恶劣,地下潮湿得像水窖一般。她被排在夜班,厂房里的灯光也是昏昏蒙蒙的。过去她从来没有连续站过半个钟头,现在却要在潮湿幽暗的屋子里,站在机器旁边操作几个通宵,这对她当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几天以后她的两条腿已经肿得几乎一碰就要破似的了。同志们去看她劝她休息一下,她说工作既然需要,苦一点没有什么。她从不叫苦,并且还带着快乐的笑容说:她在厂里已经建立起了共青团的第一个支部,原来她除了夜间站在机器旁边以外,白天其余的时间差不多全部都用在做紧张的联络和组织活动。
另一位共青团员王逸祥同志,被派到工厂后就当了打包工人,打包工是要靠力气的,他是一个身体很弱的大学生,这时候为了服从工作需要,不得不去做这种纯粹靠体力的粗活,所以每天晚上干下来就浑身发酸发痛,但久而久之,他终于习惯了这种工作,而且在那里也同样地开辟了支部活动。
那时即使是有性命危险的严重任务,团员也很少动摇退却。有一次,一位女团员被调到广东去做恢复团组织的工作,支部告诉她那里的组织由于叛徒的告密,被敌人全部破坏了,所以到那里去接关系是很危险的;她听到这个消息,笑了笑,“怕困难还算什么团员”?她就毅然离开学校走了。一个星期以后,果然传来了不幸的消息:她一到那里,就被捕而且牺牲了。
在那种艰苦危险的环境里,为了革命工作的需要,许多人抛弃了家庭的幸福,大家有一句口号:“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革命故,两者皆可抛!”有一位团员同志刚刚结婚,第二天她的爱人就调到东北去了,后来她爱人调回上海工作,她又被派去西安,结果始终没有再见过面,直到她爱人牺牲了,被葬在南京雨花台,她解放后才能够去献上几个花圈。像这样可歌可泣的事例,在当时共青团员的斗争生活中是随时可以遇到的。有时候夫妻两个人都在上海工作,只要任务不同,也很少有见面的机会,因为避免敌人的注意,彼此时常都在搬家;就是知道对方住在什么地方,也绝对不能通信,但这些同志谁也不曾因此而影响过革命工作。
能不能争取说服自己的家庭,把革命组织的需要放在家庭利益之上,也是当时摆在共青团员面前一个严重的考验。有些同志把这个考验通过了,走向了组织需要的工作岗位,后来锻炼成为坚强的革命战士;有的同志却舍不得离开家,甚至离开上海一步也不行,结果自然只好后退了。中共上海市委交通工业部部长李干成同志谈到他1929年在上海建设大学参加共青团时,家里曾经百般阻挠他。开头他并没有告诉家里参加革命工作,离开学校参加工作后,也没有敢给家里写过一封信。后来到了徐州,因为手边实在没有钱了,就写信想让家里寄些钱来。他父亲因为久未接到他的信,从不知道他的下落,这次接信后就跑到徐州去找他,见面的头天晚上就盘问他的情况,他还是瞒着父亲说他已经找到工作了,是做新闻记者,父亲看看他这付打扮,又怀疑他既然工作了,为什么还耍钱呢,所以不相信他的话,还是一股劲追问他。最后他就给父亲讲应该搞革命(但也来对他讲当时的具体活动),这时候父亲就逼着他回家,说:“搞这种事很危险,咱们家里就你一个,你还应该好好念书。”还说,“这工作是否可以让别人去干?”总之是想尽办法要动员他回家。他就说服父亲:“革命是大家的事,要大家来干。我若不干推给别人,人家也不于,那么革命怎末能成功呢?难道只能让别人去吃苦,自己坐着享福吗?”到后来谁也不会说服谁,父亲只好留些钱给他,独自回家去了,他路于胜利地闯过了家庭这一关。上海市工联副主席张祺同志也谈到,1929年他在上海亚美绸厂参加共青团后,组织上曾经派他去题织一次罢工斗争,不知怎的,他参加罢工的消息给在杭州的父亲知道了,并且有人说他在厂里加入了共产党,父亲听了借口母亲重病连忙打了一个电报给他,叫他赶紧回去,回到家里父亲对他说,“你不要在外面闯祸,参加共产党是要吃亏的,以后不要去了。”母亲也劝他在家乡找个事情做,还劝他趁早结婚。张祺同志当时一心只想到组织上给他的任务要去完成,怎能安心呆在家里糊糊涂涂地过日子呢,于是勉强说了几句耍他们宽心的话,立刻便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去了。当时厂里也有的共青团员,不能坚定地服从组织的需要,而强调个人利益,有一位工人也是共青团员,因为搞罢工,被厂方开除了,组织上要他继续坚持工作,正在这时他家里来信动员他回家,他经不起这种好心的劝说,终于动摇了,脱离了革命队伍。
积极履行义务,不享任何特权
吃苦在前,享乐在后;积极履行义务,不享受任何特权的革命精神……也是共青团员的特色。中共上海市委书记魏文伯同志是1925年在武昌法政专科学校读书时加入共青团的。他谈到当时共青团的活动时说:1926年他在农村搞工作,白天办贫民小学,晚上搞农民夜校,根本没有钱,就是靠自己想办法,不得巳时只好把自己家里的地卖掉,有时到民间进步人士当中去募些款。但是这种只尽义务,不享权利的革命活动,当时并不为人们所理解,包括他一个伯父在内,许多人都在反对他,甚至常责骂他。武昌大革命失败后,反动政府到处抓他们,他家里也因为他的缘故,房于全被烧光,他的另一个伯父也因此被杀,他母亲被逼出外讨饭。他身上没有一文钱,就躲在船舱里,从武汉逃到上海来。到上海以后,他一时又找不到熟人,就不得不在黄浦滩上讨了三天饭,夜里也就睡在黄浦滩边;直到后来碰到一位同乡,才搞到一件旧衣和一双底上巳经破了个洞的布鞋。1929年他到了北京,一次因为在东安市场里大量散发传单后被捕入狱,前后经过六次的酷刑拷打,身上被打得体无完肤,但他还是坚持革命气节,没有吐露任何情况。
上海市委党校副校长顾玉良同志谈到1926年参加共青团时,那时他还是上海一家南货店的学徒,当时生活是很艰苦的,每天除了店里的粗活以外,还得给经理打水、端饭、提便壶、叠铺被褥等等,也没有什么薪水,勉强糊口而已。大革命时期,党领导店员搞起了大罢工,工人工资也增加了,这时他也就参加了共青团;入团以后,他白天干活,晚上就出去做联络小组的工作,那时搞工作组织上是不给钱的,他们就把自己改善生活的一点积蓄拿去买写标语的纸笔浆糊。他还谈到一位团员同志因为搞罢工被开除失了业,没有地方住,但白天还是到处跑着进行斗争活动;到了晚上呢,起初躲在大街上店铺的跌门边睡觉,后来被人怀疑了,就跑到黄浦滩边的大石栏旁边去睡,不料那里是小疮三群集的地方,他又被赶了出来,于是只好坐在公园里的靠椅上度夜。他知道组织上没有钱,其他的工人同志也都是很穷苦的,所以他从来也不向组织上要求什么东西。当时大家都有这样一种心情,就是只要能给组织多做一些工作;任务交下来的越多,就越感觉得痛快。李伟同志也谈到那时组织布置下一个任务,经费就得靠自己设法去解决。他家里经济条件较好,于是他便一直瞒着家里,以读书名义向家里要来一些钱,然后再把钱交给组织上统一安排使用。有一次,组织上为了便于工作,不得不租一间比较宽敞的房子,这批房费就只得由每个团员同志自己来解决,于是他们就把自己的毯子、棉衣送进当铺里去。那时候并没有一个人认为是苦,大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干革命,就不能计较报酬,对于一切困难都要自己来克服。当时共青团的组织常常对他们说:“在共产党的字典里就没有一个‘难字”,大家相信为了革命个人苦一点,但将来是一定能够胜利的,那时候大多数人就可以享受到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