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宸官
一九五三年我从清华大学毕业以后不久,即分配到一个高等学校里和苏联专家在一起工作。他们平日表现在工作和学习上的系统劳动精神,使我相信,在探求知识的道路上,只有这种顽强持久的劳动,才能使自己成为学识渊博的人。
我们学校里的专家,大都是在科学上有相当成就的人。尽管如此,他们毫不自满,永远渴求着新的知识。许多专家来到北京以后,即刻为名己订立了学习计划。有一位不久以前才在苏联获得技术科学博士的专家财我们说;“一个人的生命,对于任何一个科学上的成就所需要的时间来说是太少了,太短促了。因此要想在科学上获得成就,那怕是最微小的成就,没有终生如一的钻研和工作,是得不到的。”他本人就是钻研工作和学习的良好榜样。本来学校里规定专家下班的时间是上午十二点,下午五点,可是他每天总是上午到一点,下午到六点才离开办公室。当我们建议他应该多休息的时候,他说:“我从前在苏联的时候,就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下班回家时,他还拿了许多必要的参考书准备晚上在家里阅读,像这样每天坚持一定的学习时间。在他们已经成为生活中不可改变的习惯了。
苏联专家对于自己的要求是严格的,任何细小的工作都非常精确、细致,毫不苟且。和我在一起工作的一位专家就是这样,我曾经亲自见过他写的许多有关工作、学习记录的笔记本和讲稿,在这些本子和讲稿当中没有发现一个潦草的地方,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笔书是一样的工整清晰,特别使我感到惊讶的是,看不到一个涂改的字迹和墨水点子。这些习惯对于我们来说是很罕有的,可是对于他却是极平凡的,原因很简单,这就是当他们还是一个少先队员的时候,就已经在学校里培养了这种细微工作的习惯了。还有一次我和专家在一起备课,因为这些课程要举出很多必要的数字,在讲课的前一天,我们忙着算了一个下午。因为数字很多,记忆很困难,而且我认为也没有记忆的必要,因此,我就按过去学习的老习惯把它全部抄了一下。然而在第二天讲课的时候,我发现专家把这些数字都记下来了,一个也没有错,而我对这些数字却一个也记不得。当时我很不了解,为什么他能够记住这些数字的。后来我才知道,当我们一起一面在计算一面在抄写的时候,由于我认为没有必要记忆,因而松懈了自己的思惟;专家却在这个过程中认真地进行了记忆活动。由于在工作过程中劳动习惯的不同,显然我们得到了不同的效果。由此我才知道,专家在进行工作和学习时,他们能使自己的思维保持紧张积极活动的状态,时刻都注意自觉地取用和训练自己的理解和记忆能力,因此他们随时都能在自己的头脑里积累着知识,学识就这样地逐渐丰富起来。
苏联专家非常注意培养我们青年同志的“独立工作的能力”,专家常常对我们说:“我不愿意简单直接地回答你们没有经过自己考虑的问题,因为如果我在帮助你们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没有使你们学会单独解决问题的能力,那么回国以后,我又怎能放心你们将来的工作呢?”例如一次一个同学来问专家,说他想修改某一机器的一个部件结构,因为这部件常常易于损坏。可是不知自己这个修改部件设计的企图是否正确。专家问他是根据什么说这个部件容易损坏的?他说是听见工人同志们说的,并把工人同志的理由陈述了一遍。专家又问他看过工厂里的该部件损坏的原因卡片没有?并建议这位同学自己考虑一下再回答问题。后来这位同学经过一番考虑仍然回答不出来,专家才详细向他讲解他修改原设计的企图和理由是不对的。因为他只看到了表面很坏的现象,而没有找到损坏的根本原因,只是听别人说什么,他也说什么,而没有经过自己的真正的思考和分析。并向他指出,如果自己觉得对于某一部件的改进有兴趣,就应该亲自动手,深入钻研,仔细研究所有损坏和修理的记录。通过这件事,专家向全体同学说明学会独立地工作的重要,因为只有独立解决问题,才能使自己钻到知识里去,并充分地发展自己的思考力,用创造性的劳动态度去处理现象,研究问题。
在专家的热情支持和帮助下,我们青年助教都订立了提高科学业务的计划,我和大多数同志一样,感到这一年来和苏联专家相处,自己的进步是很快的。苏联专家的所言所行教育了我,使我懂得一个人在前进的过程中那怕是一点一滴知识的积累都是和他平日的辛勤劳动分不开的。一个不善于系统劳动,或对自己的要求不严格的人。纵然他有多亏良好的愿望和环境,也是进步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