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伯雄
我十二岁就来到广兴魁弹棉厂当学徒了。过去我们工人的日子真不好过。整天要在机器房里作苦工,最忙的时候,一天只能睡两三小时。我们每月的工资只有八斤多小米。在寒冬腊月里,我们望着工房里高高的棉花堆,但自己却没有棉衣穿,两手冻得像红葡萄一样。而资本家却穿着皮袄、躲在框房里烤火,喝着酽茶,过着享乐的生活。那时,我只感到资本家不好,但为什么不好,是不知道的。
一九四九年,北京解放了。过了不久,工会的同志来找我们谈了,给我们谈了很多道理。他具体地告诉我们资本家是如何剥削我们工人的。他举例说:“你们是两个人管一台机器,每天弹两百斤棉花。每斤棉花工钱是一斤小米。仅由于你们两人成天弹棉花,资本家的收入每月就有六千斤小米。而你们两人每月的工资、伙食不过一百四十斤(每人七十斤)。这样,资本家每月就赚了你们两个工人五千八百六十斤小米。”通过这样一算,使我恍然大悟。后来,工会的同志又介绍了关于苏联革命前后的情况,说明苏联消灭了资本家和地主阶级,今天生活才过得那么美好。但我们中国今天生产还很落后,所以还不能消灭资本家。他告诉我们,工人必须有国家的领导阶级的思想,加紧学习,团结资本家发展生产,为将来实行社会主义创设条件。
以后,我参加了工会,并且进了夜校学习。这时,资本家就用各种办法来阻挠我进步。每当我出去开会时,他就说要请我看电影、听戏,或是故意把饭弄迟一些。这时,工会工作同志便告诉我们,这是资本家对工人进攻的手段的一种,其目的是使工人不能靠近自己的组织,不能很快地提高觉悟,他对工人“好”,用小恩小惠来拉拢工人,是想模糊工人的阶级意识。这些话,使我们认识了资本家的本质,还是积极地参加了政治活动。
一九五零年,国家财政经济情况紧缩,一般商店的营业也要差些。资本家看到生意不好,就想关门不干了。这时工会干部号召我们工人团结资本家搞好生产。当时我想:资本家的本质是自私自利的,他压了钱反正是为他自己的,又不管工人如何,国家如何,我们为什么要团结他呢?但是我又想:如果不团结他,我们这个工厂关了门,国家就少了几部机器来生产,可能有些人就穿不上棉衣。我们弹棉工人心里多过意不去呀!
我左思右想,不知道应按怎样来认识这个问题,就去问工会同志,他说:“我们今天团结资本家不是无原则的,而是在我们工人阶级和国营经济领导下来团结他。如果资本家作非法的事情,我们还要向他进行斗争。”我觉得这个办法可好。我们团结资本家,又限制资本家不做坏事,这样,他就只能跟着我们走,而不能挖我们的墙脚。我的思想问题搞通了,于是我就去动员资本家,对他说:“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人民的生活水平和购买力是会逐渐提高的,因此我们的营业情况也会很快地转好的。你还是好好地干下去吧!”在我们工人的一再说服下,资本家答应把营业搞下去,这时,我们工人改造了弹棉机器,工作效率提高了一倍。这以后营业情况也逐渐好转了,资本家整天眉开眼笑,对发展生产也有劲头了,还添买了一部机器。这时,我们工人和资本家都很高兴,我们高兴的是因为这样能弹出更多的棉花供给人民用,同时也给国家增加了财富和税收。资本家高兴则是因为他能赚得了钱。
可是资本家并不是老老实实地和我们在一起来发展生产的,他总是要想一些不正常的办法来赚更多的钱,这样,我们便和资本家展开了斗争。如在一九四九年十月,某国营工厂到我们工厂买一千斤弹好的棉花,说明了先交百分之四十的定钱,其余的钱在交货以后付。由于在交货前物价稍微波动了一点,资本家就要我们工人向里面掺“漂棉”(不好的棉花),当时我们坚决反对他这样做,并且警告他这是违法的。资本家蛮横地说:“这也违法,那也违法,干脆这买卖别干了!”这时我们工人就跟他算:就是物价上涨了一些,他也能赚到百分之十的利润。我们又叫做回想一下,在日本帝国主义、国民党统治时的情形,那时日本特务和国民党的官儿们拿了棉花不给钱、少给钱也是常事。国民党时期,物价一日三涨,有时候作生意的还要赔钱。而今天物价稳定,也没有人来欺侮作生意的,只要老老实实地作生意,还是可以赚到不少的钱。我们又告诉他:“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我们工人就要检举你。”在我们工人的教育下,资本家才没有敢做出很多的违法事情。在这次“五反”运动中,他被定为基本守法户,这都是我们工人不断监督和教育他的结果。
现在,我才完全认识到,资本家的两面性。我们应该团结他在工人阶级和国营经济领导下好好生产,但我们不能光团结他,还必须对他的违法行为进行斗争。只有斗争才能团结他好好地发展生产。我们以后必须继续监督资本家来搞好生产,这是我们工人的光荣任务,我们工人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