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期离婚,她们选择独自成为母亲

2024-05-09 10:20肖瑶
南风窗 2024年10期
关键词:刘芸张萌抚养费

肖瑶

怀孕第三个月,刘芸和酗酒成性的丈夫协议离婚了。半年后,刘芸生下一个男孩,随母姓,前夫一分抚养费也不肯出。孩子的出生证和户口本,都没有“父亲”的存在。

“95后”母亲丁澜则是在孕早期通过起诉离婚的。婚前婚后,丈夫完完全全变成了两个人,不仅对妻子漠不关心,甚至没有陪丁澜去过一次产检。两人离婚后,前夫让她退还3万元的“三金钱”,留2万元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在孕期,发现所嫁非人,她们没有选择忍受,毅然决定独自成为母亲。她们背后,是更庞大的单亲母亲群体。据2021年民政部统计数据,中国的单亲妈妈人数已超过了3000万,而在离异家庭中,平均6个父亲只有1个选择抚养孩子,即83%的离异家庭由妈妈来抚养孩子。

但和一般单亲妈妈不同的是,孕期离婚的她们,同时承担着失去爱情的悲痛和初为人母的责任。

对于一出生就没有父亲的孩子,她们心怀愧疚,但“没有父亲好过一个糟糕的父亲”,是她们的共识。而她们身后的家庭,尤其是她们自己的母亲,成为她们敢于做这个决定的最坚实后盾。

当她们成为母亲,她们也拥有了力量,那句俗套的“为母则刚”在她们身上应验了。但更为重要的或许是,这份由自身体内滋长出来的能量,扎扎实实地让她们变得更强。她们拥有充分的勇气,让自己变得丰富与茂盛。

无法继续的婚姻

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丁澜孕期时一个下暴雨的晚上降临。

当时,丁澜在公司加班到很晚,暴雨如注,手机还没电。丁澜妈妈很担心她,为了联系上女儿,便给女婿打电话。丁澜丈夫那时在自己奶奶家打游戏,接到电话后,不仅丝毫没有表示担心,也没有尝试联系丁澜。

那时,丁澜已经怀孕三个多月,孕吐严重,还因此住了一段时间院。刚出院,她就回去上班了。

那天晚上,丁澜回家后已经22时了。她无心吃饭,一个人躺上床,忽然感到委屈,一直掉眼泪。听见妈妈打电话跟亲家母争执了几句后,丁澜拿起手机,给丈夫发了微信:“咱俩离婚吧。”

这种压抑不是一天溃堤的,而是婚后日积月累筑成的。

丁澜和前夫恋爱一年半后结婚了。婚后不久,丁澜发现,他给自己买的香水、结婚送的钻戒,全都是假的。

丈夫不上班了,经常打着创业做生意的由头,伸手向丁澜要钱。可他其实也没什么具体的想法,最喜欢做的事是窝在家里打游戏。

从丁澜怀孕开始,丈夫就對她肚子里的孩子漠不关心。丁澜产检,他一次也没陪过,产检费一分没出。

而两人爆发的大部分矛盾,丁澜都觉得,是婆婆挑起的。夫妻俩吵架后,婆婆一气之下对丁澜说:“大不了就离。”但丁澜从婆婆的语气和意思里感觉得到,对方想用孩子“拿捏”她,“她认定了我会因为孩子不敢离”。

有一段时间,丈夫和婆婆竭力想要丁澜打掉孩子,不想今后承担抚养费和养育义务。“不要孩子就打掉啊,反正生育权在你。”丈夫说,他甚至打算拿出2万元问:“打掉孩子够不够?”

丁澜的心彻底凉了,“他(前夫)对这个孩子没有半点感情”。

几年相处下来,她觉得他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现在离,好过等孩子生出来后离。丁澜想清楚了,“否则我不仅要照顾孩子,还要照顾他(丈夫)”。

丈夫的不负责任,甚至是品行问题,都是这些孕期妈妈狠心决意离婚的原因。

“80后”母亲刘芸比丁澜更果敢一些。2023年12月,孕期离婚并生下孩子后,她直接没在出生证上填写“父亲”一栏的信息,后来上户口,也只有“母亲”没有“父亲”。

孕期见识到丈夫的真面目后,刘芸觉得,那个男人不配当孩子爸爸。

离婚是半年前发生的事。彼时,怀孕3个月的刘芸经常胀气,她希望丈夫能在家多陪她,可他老往外跑。一天,丈夫坚持要出去打球,半夜,刘芸出去找他,果不其然,在酒桌上发现了他。

丁澜从婆婆的语气和意思里感觉得到,对方想用孩子“拿捏”她,“她认定了我会因为孩子不敢离”。

丈夫酗酒的毛病从恋爱期间就开始了。每一次,两人因为喝酒产生冲突后,丈夫都会用极度诚恳的态度向刘芸道歉,保证“没有下一次”。两人六七年的感情基础,加上双方父母的劝说,刘芸一次又一次选择了原谅。

婚后,丈夫酗酒变本加厉。一次,刘芸到外地出差,半夜接到派出所电话,说她丈夫醉酒后踢烂了别人的门,睡在人家门口。还有一次,丈夫喝到半夜3时,回家后待不到一个小时,4时又出去喝,还按坏了电梯按钮,需要赔偿。他甚至在刘芸生病时,也要跑出去和朋友喝。

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后,丈夫不仅不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反而责怪刘芸害他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两人大吵一架,丈夫把刘芸肚子朝下地拖到地上。

还好孩子没事,刘芸觉得,这是宝宝坚定选择她的信号。

即将成为母亲,刘芸的考量变得谨慎了,她不想让这样的人做自己孩子的父亲。“如果他经常酗酒,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成长也不是件好事。”

两人决定离婚后,丈夫对妻子肚子里的孩子表现出可有可无的态度:“随你,不要也行,要也行。”刘芸的孩子是做试管怀上的,吵架时,丈夫却完全撇开责任:“试管是(因为)你自己怀不上,关我什么事?”

“我劝你赶紧离”

刘芸和丈夫回到了熟悉的民政局领离婚证。调解室里,调解员私下单独劝告刘芸:“法律在孕期是保护女性的。”但刘芸已心灰意冷。

我国现行《婚姻法》第三十四条规定:“女方在怀孕期间、分娩后一年内或中止妊娠后六个月内,男方不得提出离婚。女方提出离婚的,或人民法院认为确有必要受理男方离婚请求的,不在此限。”

可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又指出,刘芸在协议书上写的“男方及其家人终身无权探视”不合规,即便她不要任何抚养费,也不行。最终,刘芸在协议书上写下了“终止妊娠”。这意味着,在两人的这段婚姻里,这个孩子并不存在,从法律上,刘芸属于单身生育。

吵完架的第二天,丁澜和丈夫也去了民政局。出发前,丈夫还要求丁澜退还3万元的“三金”费。如果不退,他就要告丁澜骗婚、骗钱。最后,丁澜退给了他约1万多元家电钱。但后来律师告诉她,其实她一分钱也不需要退。

在民政局里,调解员目睹了丁澜前夫向她要钱的全过程,了解完大致情况后,她告诉丁澜:“我们一般都是劝和不劝离,但你这种情况,我劝你赶紧离。”调解员还转而对丁澜丈夫不可理喻道:“人家女孩子怀了你的孩子,不要你的抚养费,你还转头来向她要钱?”

然而,因为钱财上最终没扯清楚,丈夫忽然又不同意离婚了。两人不得不走进诉讼流程。

第一次开庭的时候,法官以无法确定感情破裂为由,没判离。而根据当地规定,第二次起诉要等到半年以后,也就是2024年5月。

在那之前,丁澜的孩子已经出生了,是个男孩。顺产还算顺利,没让丁澜受太大痛苦。她于是觉得,是这个宝宝“坚定选择了我”,为了孩子,她决定战斗到底。

在第二次开庭前,丁澜一直没给孩子办出生证明,但律师提醒她,如果没有出生证明,就没法判决抚养权。丁澜于是不得已加上了“父亲”这一栏,根据法律,孩子两岁前的抚养权都是判给母亲,这点毫无疑问。

登记出生证那天,律师把丁澜的丈夫也叫去了医院,写姓氏的时候,丈夫还想制止丁澜给孩子填写她的姓氏。丁澜觉得可笑,“他一开始甚至不希望这个孩子出生,现在却想要孩子跟他姓”。

真正让丁澜彻底死心的,是律师当面同她丈夫细数孩子需要的费用。一罐奶粉至少要500元,听罢,丈夫当即反问:“凭什么要吃500元的奶粉?”丁澜气结,“难道他想让他儿子吃50元一罐的奶粉?”

离婚后,孩子的抚养费,前夫一分钱也不想给。为了逃避法律抚养义务,他甚至对丁澜的律师说:“是不是我的,生下来才知道。”

律师建议丁澜争取抚养费,毕竟这是她的合法权益。丁澜原本只打算向前夫要1000元/月,律师哭笑不得,“够干啥啊?”后来她咬咬牙,也只提到了1500,因为她知道他也给不出更多。

广东金辩律师事务所主任、婚姻家事律师王幼柏告诉南风窗:“一对夫妻在女方孕期离婚后,女方有权利选择妊娠或终止妊娠。如果男方不愿意给抚养费,女方可以通过法院起诉的方式(索要抚养费)。如果男方坚持不给,法院可以强制判决,但孩子未出生时一般是不能判决的,只能等到孩子出生后,女方再以孩子的名義去法院起诉,去主张抚养费。”

刘芸在协议书上写的“男方及其家人终身无权探视”不合规,即便她不要任何抚养费,也不行。最终,刘芸在协议书上写下了“终止妊娠”。

丁澜内心也五味杂陈,她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放弃孩子。“也许我的确很自私,也许他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上,但我不想剥夺他的生命。”这是作为母亲的本能。

独自成为母亲

但成为母亲,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95后”的丁澜现在才25岁,身边朋友替她担心:还这么年轻,今后会不会遇到更合适的人?

妈妈原本也劝过丁澜不要孩子了,但思来想去,丁澜还是决定留下孩子,“孩子就是我的全部”。

决意离婚后,刘芸第一时间也想过要打掉孩子,毕竟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不少朋友也劝她打掉孩子,替她担心她的未来,将来会不会遇到下一个人?刘芸不置可否,“再找个弟弟当儿子照顾还是找个大爷伺候?”她已对婚姻心灰意冷。

但她旋即考虑到,自己已经36岁了,如果不留下这个宝宝,今后也许不会再有。为了怀孕,她当时尝试了人工受孕,一次就中了,“我觉得这个孩子跟我有缘”。

而让刘芸决意留下孩子,成为单亲妈妈的,更多的是来源于现实的勇气。

给刘芸提供信心和支撑的是她身后的家庭,尤其是从头至尾坚定站在她身边的母亲。

刘芸的家庭条件比前夫好,婚后,车、市区的两套房子,都是她家里准备的。甚至连做试管的5万元,也是刘芸自己掏的。她对丈夫的唯一要求,就是“他能对家庭好”。

没想到,她的家庭条件后来也成为丈夫心里的刺,“他老觉得我家里瞧不起他”。

可毕竟有7年感情,刚离婚的那段时间,刘芸处于身心崩溃的状态,终日以泪洗面。但渐渐地,她发现,自从丈夫搬走后,自己的情绪变得越来越稳定,“再也不用半夜不睡追问他在哪,不用一直打一个没人接的电话,也不用像个泼妇怨妇毒妇一样骂骂咧咧”。

2023年10月,刘芸生下了一个男孩。躺在医院等待剖宫产的时候,她给前夫发了条消息,告知他手术室的楼层。前夫没回,人也没出现。但他托朋友告诉刘芸,说自己来了,“说没脸见我”。最终孩子生完,刘芸还是没见到他。

躺在产床上,听见孩子的第一声哭后,刘芸也哭得不可自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感受到一股无可名状的激动,“母爱是天生的”,她想,大概是这么一回事。

刘芸没有在出生证上填写父亲的信息,上户口时写的则是“非婚生子”。这意味着,这个孩子从来到这个世界上一开始就没有爸爸。前夫不需要提供抚养费,当然,也不具备父亲的任何权利,包括探视权、做亲子鉴定的权利等等。

孕期,刘芸一个人去医院做胎监的时候,护士问她,爸爸怎么没有来?当时,刘芸果断地说:死了。

“为母则刚”

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将来怎么办?

时下流行语境里的所谓“去父留子”听起来像是爽文,代表着某种兼具勇气与理智的独立选择,但“爽感”的另一面,是母亲们不可回避对“将来”的担忧。但她们依然坚定成为“母亲”,这是她们自己选择的一份终身职业。

王幼柏提示:“我国法律对单亲成长的孩子是没什么歧视的,单亲孩子与双亲孩子享有同样的权利。”

孕期,刘芸一个人去医院做胎监的时候,护士问她,爸爸怎么没有来?当时,刘芸果断地说:死了。

即便有父母帮忙,初为人母也的確为刘芸提出了一些挑战。孩子出生头3个月,她常常需要半夜醒来喂奶,尤其是“二月闹”的时候,孩子胀气常哭,怎么哄都不行。刘芸还会因为尿布的穿法和奶嘴的戴法和母亲大吵一架,吵完后,母女俩都哭。母亲怪她不理解自己的好心,刘芸则会因为劳累,一个人躲起来哭。

好在宝宝懂事很快,三个月以后就能不哭不闹自主入睡,与刘芸的作息协调了。

丁澜也觉得自己生了个天使宝宝,“不哭不闹,特别好哄”。也因为母亲的帮忙,丁澜几乎没有在育儿方面产生过焦虑,没有丈夫的火上浇油,也没有冲突不断的婆媳关系困境,“我身边(生过孩子)的朋友都羡慕我”。

如今,丁澜也不需要每天坐班,大部分时候,她可以在家工作,此外还发展了自媒体等副业。她会在自己的经济范围内给孩子提供最好的,即便这必然会以牺牲自己的生活为代价。2000元的婴儿车,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下单,但在自己身上,如今的她,29.9块钱的衣服都舍不得买。

一天晚上,丁澜在朋友圈看到一个女友发了自己刚出生的女儿和一只富士相机,说相机是孩子爸爸买给女儿的。

丁澜忽然就崩溃了,她原本也打算买个富士相机记录孩子的成长,但1万多元的费用让她犹豫了好久。“别人的爸爸给孩子买这个买那个,我孩子的爸爸在哪里?”这种偶尔突然涌至的情绪,让她无处可逃。

儿子出生后这三个多月,丁澜不断设想一个可能会发生在未来的场景:儿子问她,自己的爸爸在哪里?丁澜会先反问他:“你爱妈妈吗?”儿子肯定回答爱,丁澜又会讲:“当年妈妈也很爱爸爸,可后来妈妈不喜欢爸爸了,我们就分开了。”

当然这种情景只能作为短暂性的解释,并不能真正解决孩子成长中可能会因为单亲遇到的问题。丁澜和刘芸都相信,唯一的方法,是足够的经济实力和爱。

在外贸公司工作的刘芸评估过自己的存款和资产,“只要我不失业就能养活孩子”。如今,刘芸每天一睁开眼,头顶仍然悬着8000元房贷、孩子每个月必要的三四千元开支,养车和伙食费加起来的1万元多左右。她一刻也不能懈怠。除了主业外,她还干了两份兼职,都在家里做,三份工作加起来年收入有40万左右。

更重要的是,父母会永远做她的支撑。母亲常对她说,要一直陪着她,一起把孩子养大,还老想自己掏钱补贴给女儿,刘芸没要。

刘芸想对孩子说:“我希望你不要自私怪妈妈把你生出来,让你成为一个没有爸爸的宝宝。但妈妈会尽最大努力给你最多的爱,你也有外公外婆的疼爱,妈妈希望你不要因此而自卑。”

她想过很久以后的以后。如果将来孩子爸爸找回来,她也不会阻拦儿子去与他相认。“他有自己的判断,有自己的权利,我不想他活在恨意里长大。”

没有父亲又怎样?

家庭内部的经济与支持,能为一个单身母亲提供精神与情感后盾,但整个社会的外部支撑,才是她们真正可以倚赖的环境托底。

被媒体称为“未婚申领生育保险第一案当事人”的上海妈妈张萌,已经独自抚养儿子7年了。两年前,我们就“单身生育权益争取”话题采访她,那时,她是一个单打独斗的女性,为许许多多像她一样被爱情辜负、没有选择将就婚姻的女性打了个头阵。

2017年,孕期被男友分手后的张萌生下了孩子,却在申领生育金的时候,被上海某街道办事处以“没有结婚证”为由拒绝。“生育金”是一种旨在保护女性产假期间收入的社会保险,包含生育津贴和生育医疗待遇。

接下来4年间,张萌先后对街道办事处、区政府、社保事业管理中心等机构提起法律诉讼,历经行政复议、行政诉讼、申请再审、抗诉,直到2020年12月政策变动,上海市民政局首次宣布,“计划生育情况审核事项”退出社区事务受理服务中心受理清单,张萌才终于等到了自己争取第一份生育补贴。

如今,张萌的儿子欣欣已经快七岁了。为了争取更灵活的时间照顾孩子,张萌换了一份保险代理人的工作,每天先送孩子去上学,下午最早下班。当然,将孩子放在优先级后,工作必然有牺牲,对销售而言,晚上、周末都杜绝工作,张萌的业绩会比以前减少一半。

可也因为带孩子,她推掉了不少应酬,也减少了服装和化妆品的购买,变相减少了一部分开支。

后来认识新的小朋友,他竟然主动说“我有个秘密,我没有爸爸耶”。别的小朋友不信,他就会冲着张萌喊:“妈妈你快来帮我证明。”张萌哭笑不得。

“孩子的要求本身并不高,门口一个小沙坑都能玩半天。”张萌觉得,“如果不跟着卷的话,教育方面的开支其实并不高。”她不知道等孩子念中学后,会不会受环境影响加入“鸡娃”队伍,但至少现阶段,她觉得孩子的任务不在于成绩。

同城的家人给张萌提供了应对风险的支撑。她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爸妈、哥哥、住附近的亲戚都可以帮忙带。

欣欣不算是一个很省心的孩子。他好动,上学后注意力难以集中。0—2岁的时候,张萌请了阿姨帮忙,连阿姨也说,她的儿子是她遇到的男孩中相对比较难带的。张萌接受南风窗电话采访时,每隔几分钟,欣欣就会从房间里出来喊“妈妈”。

一个六岁孩子的母亲当然有崩溃的时候。欣欣写作业,张萌每天都得盯着,有时候两小时只写了两行字。张萌不得已发了脾气,孩子哭过后会跟她道歉,还会反过来安慰妈妈。

对于“爸爸”这个角色,欣欣目前尚且没有情感上明显的弱势感。读书后,他开始与同龄人相处,发现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他没有。但欣欣不觉得是自己的弱点,反而觉得是自己的一个秘密,后来认识新的小朋友,他竟然主动说“我有个秘密,我没有爸爸耶”。别的小朋友不信,他就会冲着张萌喊:“妈妈你快来帮我证明。”张萌哭笑不得。

“开心最重要,如果一个家在形式上完整,但孩子不开心,也是白费。”张萌相信,一个家庭里,有充分的爱比形式上的父母双全更重要。

对于那些“男孩子必须有父亲做榜样”的担忧,她更豁达:“人的基础素质不会因为性别的变化而变化,女性也可以很坚强、勇敢,而且我们家里不缺男性长辈,有爷爷、哥哥、舅舅,我不觉得他一定会缺少父亲这个榜样。”比起性别气概,她更欣赏儿子的善良、体贴等天性。

每天晚上,张萌都要哄儿子睡觉。夜里12时半,终于把孩子哄睡、忙完手头的事,她想起来回复我发过去的问题—“这七年来,孩子爸爸有试图来联系你们吗?”

她说:“孩子没有爸爸。”

(除王幼柏外,文中受访者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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