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湘江边

2014-09-24 11:07乔宗玉
新湘评论·下半月 2014年8期
关键词:橘子洲岳麓书院湘江

乔宗玉

“才饮长沙水”。每次从异乡回到故乡长沙,喝一口家里的水,不免感叹,还是长沙水好喝呀,淡淡的甜味。我以为,长沙水就是湘江水,为此,我分外瞧不起过滤后充满洗衣粉味道的黄浦江的水,也瞧不起水质偏硬、煮出来给开水壶留一层厚厚的碱的京师水。

远离故乡久了,我尤喜欢观古画中的湘江。烟寒淡抹,愁云暗锁,湘江上孤帆远影,江鸥远翔,岸边萧瑟枯枝,似有湘灵,似有山鬼……就连那橘子洲的形状,从晋至今,也没啥变化。古代,湖南為流放之地,自屈原始,贾谊、柳宗元、杜甫、苏辙、辛弃疾、秦观、寇准等都曾沿着湘江抒发“怀沙”之恨,身居江湖之远,心忧家国天下,这赋予了湘江有别于曲江、秦淮河的不同意义。

湘江边上,流传着无数的传说。西汉思想家、文学家贾谊从长安被贬到长沙,在湘江边凭吊屈原,“所贵圣人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藏”“凤凰翔于千仞兮,览德辉而下之”。中学时背诵过的《吊屈原赋》,现在想来,竟已然潜移默化为自己的人格坐标。所以说,“贾长沙”对湖湘文化的贡献不亚于屈子。

唐朝诗人杜甫晚年逃亡到长沙,寓居湘江舟船之上。“江阔浮高栋,云长出断山”“归路从此迷,涕哭湘江岸”,他在贫病交加中悲愤离世,那湘江的水呀,送了这位杰出诗人最后一程。

南宋的朱张渡依旧在湘江侧,那貌不起眼的渡口,理学家朱熹、张 从此乘舟来回于岳麓书院、城南书院,讲解儒家理学,对于日后湖湘文化的形成起了关键性的作用。我其实是不喜欢朱熹那套刻板的理论,但我赞赏湖湘文化经世致用的精神,也因为如此,湖南多出儒将,能文能武。元蒙入侵,长沙城破时,岳麓书院数百学生积极抗元,以身殉国;清末,曾国藩、左宗棠等湘军将领皆出身岳麓书院,左宗棠新疆平叛,更是功载千秋。湘江水,荡漾清波,目送着一代又一代湖湘学子走向“治国平天下”之路,也不断改变着中国的历史。“‘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湖南人的血性由湘江蔓延开来……

共和国开国领袖毛主席最爱湘江,写下《沁园春·长沙》吟咏湘江,“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33岁的毛泽东对着湘江,发出“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感叹,更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豪情。这样的气魄,也就不奇怪他日后能领导中国的无产阶级革命,历经万难取得最后的胜利。

青年毛泽东酷爱在湘江游泳,晚年时,当他来到湘江边,本想再次“中流击水”,却不料自己的腿根本无法迈出汽车的门,只得作罢。这情景,让我想象起来,既觉得“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又分外感到“英雄迟暮”的悲壮。

晚年毛泽东隔着车窗远望湘江,也许想到了他的那些风华正茂的同学们,蔡和森、萧子升、萧三、何叔衡、罗学瓒、张昆弟……他们大多已经为共产主义事业牺牲了,有的则渐行渐远……青年毛泽东和同学们组织的新民学会依旧在湘江西岸,可那些他曾无比熟悉的年轻的身影,包括他自己,却在岁月之镜中模糊。无论如何,湘江承载了毛泽东那一代人的革命理想,那是纯粹为了救国救民应运而生的一代人啊!

和平年代的湘江,温情脉脉,时常见到的景致,如台湾歌手凤飞飞《心心相映》中所唱,“风筝嘛飞满天”“孩子嘛盈盈笑”……尤其湘江风光带修缮后,人们在这儿散步,和风扑面,笑语声声。年轻人玩滑板、儿童玩沙滩、老人拉胡琴、唱戏……过去拆了湘江边的古城墙,是为了不让墙挡住江风,让长沙夏天凉快点;现在新建的高楼使得江风愈发威武,风略大,到了风口处,几乎能把人吹飞。“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湘江滋润下的长沙城,必将蒸蒸日上、花好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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