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求生

遭遇强风

晨曦照亮了西提卡岛周围的水域，在丛林掩覆的沿岸山岭中，白头海雕开始鸣叫。一所浮屋泊靠在隐蔽的小湾内，窗口映现着灯光。在浮屋旁边有一艘8米长的木质渔船，船身被波涛拍击着。渔船尾部的“蓝鸫”二字被漆得端端正正，在曙光中依稀能辨。

“孩子，为了捕到更多的鲑鱼，今天我们就去艾基肯比岬捕鱼吧？”布雷斯问道。

克林听到捕鱼，非常兴奋地点了点头。他虽然只有6岁，但已是一名能干的舱面水手。吃过早饭，布雷斯和孩子克林乘坐“蓝鸫”号驶出小湾出海捕鱼。出发前，布雷斯提醒妻子芝露将船用无线电的频道定于70频道，以便彼此联络。

此时的芝露站在浮屋甲板上目送家人出海。她很担心布雷斯和克林，因为他们这次去的艾基肯比岬位于克鲁佐夫岛顶端，虽然盛产鲑鱼，但濒临大海，缺少屏障，除了近旁的一个小岛圣拉札里亚，那里一望无垠。

上午还风平浪静的岬角，到了下午，波涛越来越汹涌，“蓝鸫”号一时涌上浪峰，使布雷斯和克林可以望见陆地，一时又落下去，四周被水墙包围。不过，在这种环境下捕鱼，布雷斯已经经历过许多次，早就没什么可怕的了。由于夏天捕鲑鱼季已减为23天，他们不能总是等待好天气，毕竟听天由命不是布雷斯的性格。况且，今天的渔获相当可观——10条9千克鲑鱼。

收获满满！布雷斯和克林踏上了返航之路。突然，钓鱼竿上的铃铛响了起来。“今天真是幸运的一天，没想到，返航途中还能有收获。”布雷斯高兴地绕收钓丝，随即就有几条鱼被钓了上来。布雷斯和克林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中，忘记了时间。等他们平静下来，发现其他渔船已经离开了渔场，只有自己的船还在海上。此时的布雷斯意识到，天黑之前是无法到家了。由于“蓝鸫”号没装雷达，安全起见，他便决定驶往圣拉札里亚岛的背面，将渔船停在那里。

“啊，布雷斯，我不赞成这个做法。”芝露知道如果这样做，布雷斯必须彻夜不停地调整船锚，才能使“蓝鸫”号避免被风吹走，或撞到岛上那些要命的岩石。但不论芝露如何劝导，布雷斯仍没有改变决定。

渔船继续行驶，布雷斯将无线电拨到气象频道，听到的只是反复播放、供小型船只参考的同一气象报告，最新的气象预测要到凌晨3点才会播出，因此他再拨回70频道。如果他一直收听气象频道，那么他在傍晚18点57分便会听到最新紧急消息：“强风警报，入夜后西风增至时速40海里，海浪高达6米！”

后来，在舱外铲取冰块撒到渔获物上时，布雷斯察觉一阵狂风刮来，吹得“蓝鸫”号不停旋转。这时，他想起克林，随即跑往舱室。“把救生衣穿上！”他对克林说。小小的克林态度镇定地穿上救生衣，并躺在父亲的铺位上。救生衣通常用橙色泡沫乳胶制成，包裹着身体，使人浮上水面，并防止体温降低过甚。如果没有这种装备，人类浸在4.5℃的海水中，不出半小时便会丧命。

布雷斯发动着35匹马力的柴油引擎行驶，用聚光灯照射，看见6米高的巨浪冲刷着大约20米之外的嶙峋石壁，心想：“如果船撞到那上面，一定会支离破碎的。”他将轮机挂上挡，收起船锚。耳旁风声凄厉，横扫的浪花刮得眼睛刺痛。即使借助聚光灯，也只能看到几米之外。突然，“蓝鸫”号被一股巨浪举起，一瞬间，他觉得脚下落空，接着听到骇人的咔嚓声响，像是大铁锤捣碎了板条箱似的。他惊骇万分，立刻用力将挡扳成倒退，希望驶离岩石。

船再次被浪峰举起，又再次传来木撞石头的声音。他将无线电的频道拨到由海上救援队监听的16频道。“求救！求救！”他喊道，“这里是渔船‘蓝鸫’号，撞上了圣拉札里亚的岩石，快要沉没了！”

“蓝鸫”号向右边猛然倾侧，然后倾向左边。厨具飞出狭小房间。舱底破漏，警报器响起，船舱开始进水……

紧急救援

此时的浮屋……

芝露正坐在浮屋上层看书，突然一阵强风吹了进来。1米多高的海浪直冲浮屋外墙，发出隆隆声响。恶劣的海上环境、没有回来的家人，芝露赶忙向无线电那边跑去，心想：“天哪！布雷斯，你在海上遇到这种情况了吗？现在你和孩子怎么样了？”

“蓝鸫，蓝鸫！听到请回答！”

无人接听，于是她转拨到海上救援队的频道，随即听见布雷斯的声音：

“……不能确定身在何处。”他的语气倒很镇定。

芝露推断他已迷失了方向。

“能不能告诉我们怎样联络你的太太？” 一名电信员问道。

芝露赶忙说道：“这里是‘蓝鸫’基地。布雷斯，要小心啊！”

接着，她用无线电通知她的朋友胡巴德夫妇，胡巴德夫妇又号召其他人收听16频道。

在西提卡岛航空站，海上救援队的泅泳救生员谭克司被警报声吓了一跳。“圣拉札里亚岛的岩壁外面有船正在沉没！”室内对讲机宣布。

谭克司向窗外一望，不禁大吃一惊。风向袋膨胀得直挺挺的，雨点像小石砾似的敲击着房舍。他赶忙穿上潜水衣，提起蛙鞋、面罩和潜水通气管，奔向1486号直升机。几分钟后，具有13年救援经验的驾驶员约翰登上直升机，坐在副驾驶员葛雷格身旁。在他们后面，空勤机械师绥莱坐在敞开的门边，以便操作放救生吊缆的绞车。空勤电信员弥恩则负责与航空站保持无线电通信。谭克司坐在更后面等待起飞，旋转翼迎风抖动，宛如跳水踏板。

“蓝鸫”号的尾部正在快速下沉，海浪涌上了后甲板。在摇晃的驾驶舱中，“蓝鸫”号的无线电响起声音：“这里是海上救援队1486号直升机，这里是海上救援队1486号直升机，听到请回答！”

飞行员顶着凌厉的风雨，在大海上空250米处挣扎前进，在黑暗中搜索渔船。

听到无线电传来的声音，布雷斯感到无比振奋。他知道这架直升机一定能通过他的无线电波找到他的准确位置。他不停说话，一只手握着麦克风，另一只手拿着聚光灯向天空摆动。

“机长，我是机械师，”绥莱透过套头麦克风说道，“我看见闪光了。”

“蓝鸫”号又一次冒上浪峰时，直升机正、副驾驶员也见到了那个光点。

“蓝鸫，我们找到你了，很快就可以赶到了，请再坚持一下。” 葛雷格说。

约翰开始逆风盘旋，降低高度。但是当他们对准“蓝鸫”号的方向时，船不见了。约翰和葛雷格检查仪器，才发现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已被一阵不可思议的狂风吹到10千米以外。二人面面相觑，觉得难以置信。

这时，海上又有一股巨浪扫进“蓝鸫”号的舵手室，布雷斯腰部以下完全湿透了，穿着救生衣的克林紧靠着父亲。“海上救援队，你们要赶快才行！”布雷斯抓着无线电不停地呼唤，“船一直进水，快要沉了！”

芝露在浮屋中听到这段通话，吓得呆住了，一时之间，她脑海里涌现出布雷斯和克林两臂挥舞载沉载浮的景象。没有任何办法的她此时只能默默祈祷，希望他们能平安归来。

直升机终于飞回原处，并把聚光灯打开。只见海水泛现阴森的绿色，3层楼那么高的浪涛卷着白泡沫翻涌。“蓝鸫”号侧面对着大浪，已显得无能为力。约翰看见有人攀附着舱面的索具。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阵狂风向直升机袭来。直升机失去控制，急遽地向后下坠。绥莱在打开的机门旁边抓住救生筐，眼见海水迫近，大为惊恐。“上升！上升！赶快上升！”他急切地叫道。

直升机已加足马力，但“蓝鸫”号的聚光灯却一直缩小，就好像从疾驰的汽车后窗中看着它一样。约翰猛然察觉，抖动的旋转翼转矩指针已攀升到123，这已达到连接引擎与旋转翼的传动装置可能损坏的程度。但是如果放松油门，直升机又可能坠海。

6秒、7秒、8秒……驾驶员只能继续加足马力。然而，这架10吨重的直升机仍然倒退，机上的人对望了一眼，心里都在想：“这下完了！”

在海上，布雷斯将克林救生衣的带子绑住自己的救生衣，而自己救生衣的拉链则只能够拉到胸部。他将两臂套进救生衣的上半截，拉链一直无法拉上去，使他感到惊慌，因为这样他便会失去保护了。

海上救援队的队员运气不错。强劲的顶头风只持续了一会儿，后来虽然偶有阵风，但直升机终于又飞回“蓝鸫”号上空。“我们可不要重蹈覆辙。”葛雷格说道。

但现在他们面临着另一难题，在“蓝鸫”号的桅杆、舱房与索具之间，找不到可以放救生筐的空位。葛雷格抓起麦克风：“船长，你们要离船才行。”换言之，布雷斯父子必须跳入汹涌的海中，才有获救的希望。

布雷斯抱着克林走向船尾，坐在船尾栏杆上面，将儿子搁在膝上面对前方。他搂紧儿子，提起双膝，然后跳下去。

一股8米高的浪涛迅速吞没了他们。冰冷的海水涌进了布雷斯的救生衣内，冷得他的牙齿猛烈打战 ，一时连气也喘不过来了。

绝处逢生

布雷斯离船之后，芝露便听不到任何信息了。绝望的她心想，他们可能真的回不来了！因为在一个月之前，有一艘渔船沉没，当时由于暴风雨过于猛烈，以致直升机被迫折回。船主的尸体也一直没有被找到。而现在的这场暴风雨看来更加凶险。

布雷斯想从“蓝鸫”号旁边游开，但在滔天巨浪中，他根本无能为力。他们父子被风吹得撞向船边，仍然在救生筐的范围之外。后来，飞行员终于有了一个机会。“蓝鸫”号的船头突然翘起，指向天空，整艘船随即滑入海底。约翰看见船上的聚光灯在水下发出光亮。

绥莱吊下救生筐，但它还未落到他们父子面前，就被波浪冲走。他尝试了多次都无济于事，不是波浪作梗，就是直升机被风吹离位置，有一次落点很近，但布雷斯仍然抓不到它。

这时，已经戴好面罩、穿上蛙鞋的谭克司从耳机中听见约翰的声音。“谭克司，”约翰的语气有点儿犹豫，“不放你下去，是没办法把他们救上来的了。你愿不愿意去？”

谭克司的心在剧烈跳动，而在探照灯照亮的海面上，布雷斯和克林在无可奈何地随波起伏。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答道：“把我放下去吧。”

穿戴好一切装备的谭克司向着大海下降，突然间，肋下的绳套收紧，又一阵狂风刮起，将直升机吹离目标上空。正当谭克司滑出绳套时，一股巨浪扑过来淹没了他。

他浮起时心慌意乱，不知道该游向何方。

约翰在半空中迅速衡量情势。谭克司距离遇险者大约70米。“你盯住谭克司。”约翰吩咐绥莱。然后，他转动探照灯，使光柱射向布雷斯父子。谭克司立即明白了约翰的意思，奋力向光柱游过去，经过与几股排山巨浪搏斗之后，终于看到前面一道银色闪光——救生衣上的反光黏片。他快速游到布雷斯背后，将布雷斯扳转过来后，发现克林正睁大眼睛望着他。

“别担心！叔叔应对这种情况很有经验，我们一定会活着回去的。”谭克司用镇定的语气与克林聊天儿。

绥莱再次放下救生筐。可是，直升机三番四次被阵风吹走，而浪涛也一再将救生筐推得无法被抓到。

半个小时后，风势稍微减缓，谭克司总算抓住了救生筐。他让布雷斯和克林从自己的臀部上滚落筐内，然后对绥莱竖起拇指，示意吊升。谭克司本来也想爬进去，但由于吊缆绞车承重有限，再加上布雷斯的救生衣内充满了水，他只能等待救生筐再次降落。

终于，绥莱将布雷斯父子吊上了直升机。紧接着绥莱就再次放下救生筐，但谭克司刚爬进救生筐，又一阵强风把直升机吹得前后摇晃。驾驶员通过挡风窗向外张望，不禁大惊失色。谭克司正在救生筐里被拖曳着，以五六十海里的时速在浪峰间穿行。每次撞到浪峰，便迸出大片白色浪花，而直升机则像喷射机遇到乱流似的陡然倾侧。

“啊，我的天！”绥莱叫了起来，约翰心惊胆战，都希望谭克司可以坚持下去。

终于，在大家的努力下，救生筐脱离了浪涛，被拉进机舱。谭克司从筐内出来，已晕眩得无法动弹。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勉强抬起头来，向坐在近旁的布雷斯和克林竖起了拇指。他们父子也以同样的手势回报，一场噩梦总算过去了。

一个月后，1486号直升机上的海上救援队队员由于表现英勇，被颁授勋章。谭克司也因为执行任务奋不顾身，获得海上救援队基金会的“英勇”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