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

1.记忆

长生还记得那个夏天。河上荡漾着一层碎金，河心岛上是成群的白鹭，蓝色的天空下回荡着小伙伴们的笑声。姐姐春绢会从河边的小路跑过来。在炎热的天气里，她头发湿漉漉的，脸颊总是气鼓鼓的。

“长生，该回家了。”

只是，原本13 岁的长生从无知无觉的沉睡中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家已经没有了。他意外溺水后，被选中成为冷冻实验的实验体，进入冷冻舱，直到100 年后才被唤醒。熟悉的亲人变成了记忆里的幻影，连同居住过的家乡都变成了大湖的一部分。

放下学习头盔，长生离开病房，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入夜时分那些高耸入云的楼宇和各种空中通道。霓虹灯赋予城市斑斓的色彩，各色发光广告的影像就像是巨大的幽灵在讲述着荒诞的故事：火星的探险人员招募、南极上空新建的冰雪游乐城、抗衰老的美容药剂……飞车有条不紊地穿梭着，有的前往地月空间基地，有的前往郊外的自然保护区。

长生的眼底是霓虹的碎金。他有些头疼。作为冷冻实验的第一批复苏体，技术上的瑕疵让部分人不得不接受漫长的治疗和复健。他还需要通过学习头盔来了解这个世界，并到医院定期复查。心理医生丁钧告诉他，对于活着本身来说，这些代价都是值得的。

走廊的窗台上有一盆淡紫色的雏菊。长生小心翼翼地触碰它柔嫩的花瓣。

就在这个时候，楼梯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长生微微侧过头，看到了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她看起来十一二岁，齐肩的头发有些凌乱，大大的眼睛里溢出惊恐不安。

“你需要帮助吗？”长生问。

女孩看着长生，眼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她的瞳孔深处有一圈银色的纹路，和长生的一模一样。丁钧说，那是复苏药剂造成的生理现象。所以，隔着玻璃门的女孩是和自己属于同一个时代的人吗？

更多的脚步声传来，女孩回过头看了看，露出厌恶的神情。她的拳头用力砸在玻璃门上，一圈裂纹以她的拳头为圆心蔓延。

长生惊讶地看着玻璃碎片溅落，他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居然能砸坏特制的玻璃门。他曾看到一辆飞车撞击在医院玻璃幕墙上四分五裂，玻璃幕墙却安然无恙。

医院警卫出现在楼梯的拐角处，他的机械右手迅速变形为圆锥形发射口。光束击中了小女孩，她踉跄着倒向长生。

长生接住了女孩，看着她虚弱地闭上双眼，女孩的声音低低的，就像是叹息：“小心他们……”

在简单地询问长生后，警卫带走了女孩。长生回到自己的房间，心底依然有奇怪的感觉。那扇化为无数碎片的玻璃门在他的脑海深处不断浮现。“小心他们”是指小心医院的人吗？

黄昏之后是宁静的黑夜。长生无法看到被楼宇遮蔽的星空，他坐在椅子上注视着窗外，回忆着记忆深处的日子。他的父亲在另一座城市的研究所工作，母亲带大了他和姐姐春绢。母亲喜欢在夏天时煮清香的荷叶粥，然后烙上一碟香软的鸡蛋饼。长生总是飞跑回家，匆匆冲澡后就大口吃着妈妈做的饭菜。妈妈坐在桌边将酸辣可口的小菜拌匀，递到他面前。

第二天清晨，丁钧准时出现在了治疗室。四周的墙壁变幻为一望无际的麦田，空气湿润，有草木的香气。风从山丘的那边吹来。

丁钧眼神柔和地注视着长生：“你这几天做梦了吗？”

长生摇头：“我不记得。至少我没有记住任何一个梦。”

丁钧站在麦田的中央，眼神平和：“一个疗程的心理治疗今天就结束了。我想，你可以顺利进入学校学习，平稳健康地长大。”

长生微微一笑：“我也这么希望。”他苏醒后不久收到了姐姐春绢在不同时间里拍下的视频，贯穿了姐姐的一生。她的最后一段视频是在她90 岁时拍下的。衰老得像是皱巴巴的橘子的春绢絮絮叨叨地回忆着童年的光阴。她说：“长生，如果你能醒来的话，就好好活着。”

长生一直没有询问丁钧，那个拥有奇怪力量的女孩是怎么回事。他将疑虑埋在心底，层层包裹。

2.同伴

离开医院进入学校那天下着雨。微雨从高空落下，没有鸟儿从雨水里掠过，这城市开启了驱赶鸟类的声频仪，保证所有飞车的安全运行。12 岁的孩子们就开始选择自己的职业方向，并开始学习专业知识。长生选择了机甲维修专业。他第一眼看到投影里的机甲就热血沸腾。他喜欢机甲那流畅精妙的线条，以及超级合金独特的质感。

长生半年后就能修复废弃的机甲手臂里的液压装置。他顺利地在学校外不远处找到了一个学徒工作，在一家小小的维修私人机甲的铺子。小小少年的电子账户里除了父母姐姐留下的不多的遗产，也能自己赚取一点儿星币购买自己感兴趣的物件。

第二次见到医院里被带走的女孩是在年末的一天。女孩带着她的机甲来店里修理。她似乎并不记得长生，神色高傲略带烦躁，要求店长尽快修好她的机甲。

店长似乎认出了女孩的身份。他小声告诉长生，女孩叫初晨茉莉，是来自月球的机甲天才，她和机甲操控系统的契合度极高，所以是能代表地球参加银河系星际机甲联赛的热门人选。

长生不明白，居住在月球的初晨茉莉怎么会在自己居住的医院里逃跑。仔细想想，连地球文明都接触到了星际联盟，科技得以跃进式发展，也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没人知道，女孩离开前将指甲大小的影像记录仪塞进了长生的口袋。

长生回到学校发现影像记录仪时并没有立刻观看。他和往常一样在图书室观看机甲修理的教学影像，然后回到宿舍的卫生间，利用闲暇时制作的小物件干扰了可能存在的电子监测装置。

影像记录仪播放时，高清立体影像在马桶上空盘旋。那是一次秘密的远征记录。脑域发达的男孩女孩们驾驶着机甲，在陌生的星域里和怪兽厮杀。他们和普通人的脑域开发度截然不同，得以更精准地操控机甲，获取战斗的胜利。

一年后，男孩女孩们伤亡惨重，陌生星域里通往平行宇宙的蚀洞得以关闭。残存的战士中有不少人意识崩溃，就像是使用过度的机器，突然就失去了运行能力。

在庆祝胜利的礼堂里，神色平静麻木的战士们沐浴着来自穹顶的淡金色阳光，仿佛站在无边无际的雪里。

影像播放完毕。长生在不大的礼堂里看到了自己和初晨茉莉的脸。一年的激战，剩下的男孩女孩不足百人。

长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影像里，他明明是一个沉睡百年才苏醒不久的普通少年。他记忆里的人生如此深刻清晰，对操纵机甲战斗这样的事情毫无印象。影像记录仪里的自己平静如深水，他确认那就是自己。并不仅是因为样貌一致，而是注视时，心中的迷雾消失了一层，感觉到无比鲜明的存在。

操纵机甲战斗的一切记忆被抹掉了吗？现在回想，100 年前的冷藏实验需要许多金钱来维护，他为什么会获得这样的机会？

无数疑问在长生的脑海里仿佛泡沫一般涌动着。初晨茉莉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只给了自己一台影像记录仪。这说明有人在监视着初晨茉莉甚至自己。又或者，初晨茉莉已经把她想要告知自己的事都告知了。

长生离开宿舍，走在寒冷的户外，这是他跑步运动的时间。丁钧说，规律的运动有助于缓解头疼。他一定知道真相，但他不会说出来。那是一个看起来温和，实质上对别人和自己都极为冷酷的人。

奔跑的长生平心静气地想，自己总会找到真相，只是早或晚。他和初晨茉莉都活着，还有更多的同伴活着。被抹掉记忆或许出于保密的目的，或许是为了治疗意识崩溃。

长生的脑海里浮现出100 年前的夏天。院子里葡萄架下的石桌上放着鸡蛋饼和酸梅汤，母亲把黄角兰穿上红线，挂在衣服的纽扣上。姐姐打开书包看着自己皱巴巴的作业本嚷着让自己赶快写作业。

长生想，自己要好好活下去。

3.生物晶核

丁钧在治疗室里注视着母体系统传来的长生奔跑的模样。他喜欢这个沉默聪明的男孩，看着长生就像看着20 年前的自己。一年的时间里，自己接收了3 个超脑少年的治疗任务，只有长生活了下来，并恢复了正常。漫长的超负荷战斗让超脑少年的意识世界支离破碎，甚至发狂失控。

他们是无名英雄，也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事实证明，必须给超脑少年一个心理锚点，让他们发自内心地愿意活下来。比如，制造一个虚假温馨的童年，植入他们的记忆。让他们相信自己曾被爱着，只是因为时光流逝，被抛在了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丁钧开始写长生的诊疗档案结论：目标心理状态稳定，完成心理评估，可以继续执行放归计划。

长生结束了所有治疗。头疼能够靠运动和定时服用药物来缓解。他并没有和丁钧医生告别，独自离开了医院。

一个普通的少年要活在100 年后的世界，需要学习太多东西。长生的时间不太够用。他清晨时悄无声息起床洗漱，然后前往学校的训练馆。在训练馆的两倍重力室里跑步让长生的体能迅速增强。

机甲修理课程，长生保持着A 级评价，他还试着选修了厨艺课程。要活下来，光凭在机甲维修店的学徒薪水是不够的，再去餐馆打零工才能解决吃饭问题。

长生就像野草一样活了下来，13 岁的他无亲无故，已经能赚钱养活自己，上学打工之余，存款还增长了少许。谨慎起见，长生把大部分的财产都转入了不记名的星卡里。

这光怪陆离的新世界让长生着迷。他对于100 年前的小镇生活的记忆渐渐模糊。

下午三点，长生赶到私人机甲修理铺时，店长正推着拖车往店铺里走。拖车上有桌面大小的机甲拳头。它似乎经受过地狱之火的灼烧，破破烂烂，黑色污垢几乎裹满整个机甲拳头。长生在第一眼见到机甲拳头时，就莫名地被吸引了。

店长让长生清洁机甲拳头，自己则去港口的货船搜寻有价值的回收机甲零件。

长生将拖车拖进修理隔间，仔细打量机甲拳头，它应该不属于常见的机甲型号。拳头断裂处的金属扭曲，仿佛是被巨人用暴力撕扯下来。

长生使用机甲专用清洁泡沫喷在机甲拳头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使用高压气流冲洗。被溶解的污垢直接被气流剥落，露出机甲暗金色的金属外壳，像是一段属于星辰的记忆。

机甲拳头紧握着，长生使用生物电流发生器刺激断裂处的神经束晶线，想要将拳头展开，以便进一步清理。机甲的手掌颤抖了起来，手指动了动，拳头并没有成功展开。

晶线粉碎了吗？长生想。如果是这样，这只机甲拳头就无法修理，只能融化后作为机甲金属材料回收。

就在这个时候，长生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找到宿主……基因匹配……符合融合条件……梦幻机甲生物晶核是你学习战斗的最佳选择……请为星盟最高贵强大的W 机甲制造欢呼……融合开始……

梦幻机甲生物晶核？星盟？紧接着，眩晕占据了长生的头颅。他昏睡了过去，梦到自己在海底漂浮着，白色的雪从海面落下。

长生是被店长叫醒的。

“长生，你怎么睡着了？”店长问。

长生看了看窗外，高楼幕墙上，黄昏的最后一丝阳光正在隐去。他发现他的视力好了许多，能看清掠过的飞车底部的图案。

“抱歉。”长生按了按微微发胀的额头。

店长低头看了看工作台上的机甲拳头：“这玩意儿看来没什么回收价值，已经彻底损坏了。你把它放进仓库，等金属回收商来拿。”暗金色的机甲拳头摊开，手掌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掌心处的窟窿里，晶线杂乱扭曲。

出于谨慎，长生没有追问机甲拳头的来历，目送店长离开修理铺，消失在霓虹灯的深处。

长生闻了闻自己的手臂，有淡淡的臭味。他去修理铺后面的洗漱间里冲洗了身体。脑海里是初晨茉莉给自己的那段视频。他似乎想起来更多在陌生星域里和怪兽厮杀的片段。从平行宇宙而来的怪兽拥有坚不可摧的身体，力量极大，速度惊人。即使穿着机甲，要杀死一只怪兽也极为艰难，随时会被怪兽反杀。

只是，长生下意识地觉得如果自己再驾驶机甲和怪兽作战，杀死它们要容易得多。他的战斗意识和战略控场能力似乎在黄昏的一次深睡后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4.危险讯号

驾驶机甲征战星海是许多少年的梦想。星盟之所以吸收地球文明加入，也是因为他们认为虽然地球文明处于初级阶段，但是地球人拥有不错的进化潜力。星盟成员遍布亿万恒星，地球对星盟来说就是偏僻荒蛮之地。

长生喝掉冰箱里全部的营养液后，躺在宿舍的小床上，心情平和舒缓。他觉得自己似乎得到了某种神秘的修复，从意识到身体，都焕发着久违的生机。

即使想要好好活着，以前的长生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总会陷入莫名的低潮。减轻许多的头疼也不时会反复，让人出现某种倒计时般的紧迫感。黄昏的深睡，给长生带来了久违的轻盈温暖。

长生猜想，在和怪兽战斗后幸存下来的少男少女们，很可能从精神到身体都已经在超负荷的持续战斗后陷入崩溃。即使活着回归社会，也很难真正恢复。

长生在心底问：“星盟最高贵强大的W 机甲制造，你还在吗？”没有任何声音回应长生。

长生去了学校的训练馆，花费不菲的星币租用了一台翼0023 型机甲。他坐在驾驶舱里，神色平静地等待着神经接驳。晶线仿佛活物一般融入他的身体。他听到了遥远的潮汐声，越来越近，铺天盖地，让人熟悉又安心。

机甲练习室里，银白色的机甲动了，它的动作越来越灵活，如同凌厉的鹰。长生发现自己很喜欢驾驶机甲的感觉。他和机甲的同频率越来越高，有一刹那甚至忘记自己在驾驶机甲。

一个小时过去，长生走出机甲练习室。他唯一担心的是，丁钧背后的那些人是否会允许他驾驶机甲。初晨茉莉住在月球上，成为参加银河系星际机甲联赛的热门人选。显而易见，她的自由是有限度的。

初晨茉莉拥有力量型的异能。长生查过资料，不少机甲师都因为进化，拥有常人不具备的能力。活下来的少男少女应该都拥有异能，但长生只是普通人。

就在这个时候，宿舍里的新闻投影亮了。新闻特别报道：月球前往地球载满500 人的飞船在靠近地球防御轨道前闪爆，其中就有银河系星际机甲联赛的热门人选——初晨茉莉。

长生穿上风衣，他本能地觉得自己继续待在学校宿舍里不安全。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智能腕表上。智能腕表是这个时代的身份证明，也很可能是被定位的原因。长生在床上放了一个热能显像器，将腕表放在枕头下，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他在床上入睡。

长生匆匆离开。

后半夜，躲在学校外下水道的长生收到了他在房间不起眼儿处布置的摄像装置录下的一段视频。有人潜入他住的房间，将火焰弹扔到了他的床上。烈火猛烈燃烧着，很快覆盖了整个房间。看来，有人试图抹杀初晨茉莉和自己这样的人。

长生想，活下来并不容易。他和初晨茉莉在危机四伏的异域战斗，被抹掉记忆重新回到平凡的生活里。到底是什么人对超脑少年们充满敌意？

深夜的雨水细密微冷。丁钧匆匆忙忙来到学校。在得知初晨茉莉的死讯后，他联系了同事，发现在地球和月球居住的十多名超脑少年都死了。居住在其他星球的32 名超脑少年目前还没有确认死亡情况。

他们是无名英雄，丁钧一直希望能引导他们回归社会，却没想到有人想要彻底毁灭这些超脑少年。高层一定出现了叛徒，得到了所有超脑少年的信息。

丁钧看着被烧毁的宿舍，脑海里是平静从容的长生的模样。他不相信长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微雨之夜。

讯息从智能手表里传来。丁钧得知，报名参加银河系星际机甲联赛的15 名超脑少年都在今夜去世。剩下的17 名超脑少年有的失踪，有的发生了意外。

银河系星际机甲联赛是星盟用来选拔天才机甲师的赛事。丁钧知道星盟一直在寻找足够多的天才机甲师，似乎在遥远的异域进行着无休止的战争。

超脑少年们战斗过的星域位于银河系某个通往平行宇宙的蚀洞。这种蚀洞在千亿个星系出现过。真正的战场据说有横跨整个星系的大裂缝。星盟的军队时时刻刻守在大裂缝外一光年内，迎接着一拨又一拨的怪兽军队的冲击。在一片狼藉的宿舍，一个猜测让丁钧不寒而栗。也许，平行宇宙的人已经用某种方式入侵了如今的宇宙，正在试图抹掉能够对他们造成威胁的人。

5.战舞

清晨，停泊在地球港的货船开始向星海进发。货船里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角落里。长生辛辛苦苦赚的钱换取了偷渡座位。不记名星卡里只剩下一点儿星币。

长生看了看自己从黑市买来的智能腕表，腕表里的他有了全新的身份。他将前往流云星系，那里的仙女星有一望无际的森林，绿宝石般的巨湖，城市只是点缀在星球上的小小花朵。农业星的农庄满布金色麦浪，一如他遥远记忆里的一切。

辗转数周后，长生抵达了仙女星。他在仙女星北半球的摇光小镇找到了栖身之地。这里有清澈的河水，茂密的森林，晴朗的天气，和善的人们。

长生继续在线上学习机甲课程，帮邻居林婶修理电器。地球春节时，长生也包饺子庆祝节日。林婶很照顾长生，总觉得长生小小年纪孤身一人有些寂寞，所以老是投喂美食、赠送衣服给长生。林婶家的农庄使用全自动农业耕种机器，她的儿子在距这里一小时飞车路程的城市工作。显然，林婶把长生当成了自己的小儿子一样照顾。

星盟的新闻里，关于怪兽的消息渐渐增多。它们袭击边缘星系的星球，抢夺能源矿。蚀洞出现得更多更密集。

各星系机甲联赛的优胜者纷纷加入军队对抗怪兽。摇光小镇也加装了防护罩和预警装置。

林婶的儿子林间周末开着飞车回到摇光小镇，让林婶和他一起进城居住。林婶让长生和她一起进城。长生摇头拒绝：“仙女星没有高品质的能源矿，不至于成为怪兽进攻的目标。”

林婶担忧地看着长生：“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我不放心。你14 岁了，可以办理工作证。我让小间帮你在他们公司找一份工作。”

长生觉得林婶就像妈妈一样温暖，他微笑着凝望着林婶：“我能保护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警报声响彻四野。小镇上空一道黑色的裂缝正在形成。裂缝的边缘处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出来。被遗忘的记忆也随着这诡异的天象从长生的脑海深处涌出。是蚀洞！

第一序列苏醒……发现宇宙公敌……梦幻机甲生物晶核能将你杀死的宇宙公敌转化为你的机甲能源……请为星盟最高贵强大的W 机甲制造欢呼……战斗准备……久违的声音在长生的脑海里回响。

“快走！ 我去拦一下这些怪兽！”长生让林间立刻开飞车带着林婶离开摇光小镇，他则留下来为小镇的人们争取逃离的时间。怪兽如果大量从蚀洞里进入，会引起地磁释放异常电能。飞车会因失去动力而坠毁。

长生转身跑进自己家的谷仓，迅捷地爬进机甲。长生收集了不少机甲废品零件，自己设计拼凑出了一具战斗机甲。深夜时，他常常会独自驾驶机甲在群山间奔跑跳跃。

飞车纷纷离开摇光小镇。驾驶着深蓝色机甲的长生如彗星一般冲向高空。他和机甲的同频率在不断提高。超脑少年们是最好的机甲师，仿佛为机甲而生。

长生控制机甲抽出合金刀，向着裂缝边缘的狼兽斩去。白色的能量幻影在刀尖凝聚。

那些战斗的岁月在长生的脑海里燃烧。他的情绪波动趋近于零，眼神平静而虚无。

狼兽的弱点是它的眉心，长生的战斗经验提醒着他。长生微微侧身避开狼爪的袭击，机甲轻捷地旋转，刀尖微侧无声无息地刺入狼兽的眉心。奇异的能量顺着刀尖涌入机甲，长生能感受到机甲的蜕变。他抬起头看着蜂拥而来的狼群，握紧了合金刀。

仙女星的机甲防卫队在一刻钟后赶到。他们原本以为摇光小镇已经被兽群淹没，却没想到金色麦田里全是怪兽坠落的尸体。深蓝色机甲独自在高空战斗，像是最顶级的舞者，完成匪夷所思的战舞。他牵制住了兽潮，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机甲防卫队和长生一起组成了拦截前哨。他们带来了星盟配发的能量点阵封锁裂缝。能量点阵能抑制蚀洞的扩大，让超过一定能量级别的可怕怪兽无法出入蚀洞。

怪兽群里有不少吸能兽，能吸收星舰发射的能量弹，所以要杀死这种怪兽，只能靠机甲和怪兽战斗。

更多的记忆苏醒，长生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家人，也没在100 年前的小镇里生活过。

超脑少年们在基地里长大，从小就学习如何更有效地杀死怪兽，没有童年，没有伙伴，没有亲人。

长生闭了闭眼，他没有生命的锚点了。但是，站在高空中看着金色的麦田，他能想起生命里那些值得记忆的点点微光。

深蓝色机甲再度冲向兽群，如闪电一般击杀着怪兽。这是两个宇宙的族群的战争，延绵万年。

“长生，你没有家了。”虚幻的姐姐春绢的声音轻轻响起。

“那就四海为家。”长生心平气和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