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冰城哈尔滨,这座美丽的、被誉为“天鹅项下的明珠”的城市是我魂牵梦萦的家乡。哈尔滨如冬日的暖阳,总能为我驱散孤独。家乡的雪景、街道上的烟火气,始终是我在异国他乡时最温暖的寄托。
在前往英国读博前,我听闻了许多关于“洋博士”学习和生活的传闻:博士生日复一日地埋首于厚重的书籍之间,休息时间寥寥无几;生活四季无分,鲜少娱乐;友谊渐行渐远,孤独是唯一的伴侣。怀着忐忑和不安,我踏上了这段读博之路,伦敦用它独特的风采和韵味接纳了我。这里与哈尔滨纬度相似,四季分明,空气中弥漫的咖啡香气为这座城市增添了特殊的记忆。
我就读的密德萨斯大学亨顿校区位于伦敦西北部。初到校园时,眼前的一切如画卷般展开。图书馆里丰富的藏书让我沉浸于知识的海洋;食堂虽以西式快餐为主,但也提供多样选择;主教学楼角落里的Costa咖啡馆,以快捷的服务令人印象深刻。虽然我从十岁便离开哈尔滨,在北京求学并工作了二十多年,自认适应能力较强,但开始新学期时,陌生的环境仍让我感到局促。
开学后,博士生的方法论课程全面展开,我对校园的憧憬被忙碌与压力取代。尽管我幻想着在校园散步,与小松鼠或狐狸打招呼,现实中高强度的课程让我措手不及。课堂上,复杂的研究方法令我感到迷茫;课上的讨论让我不知所措;课后,面对一系列的规则和要求,千头万绪;甚至在我熟悉的舞蹈练功房里,往日的自信与从容也被紧张与不安取代。
艺术学院举办了一系列迎新研讨会。老师们反复强调“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且才华横溢的”。这让我倍感温暖,也激励我去发现自己的独特价值。在开学典礼上,我结识了一位珍贵的朋友P。她大我十二岁,是博士生涯的第三年。我们从彼此的文化和学术兴趣开始交流,逐渐成为知心好友。P热衷于探索伦敦的独立书店和咖啡馆,我们经常在这些地方畅谈。我们彼此鼓励,用真诚和热情应对那段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时光。那段日子让我更加珍视友谊,也让我学会了在困境中坚守初心。
博士毕业论文提交的日子越来越近。冬季的伦敦天黑得很早,而我的生活都被写作填满。每天从清晨到深夜,我与屏幕为伴,不断检查每个细节,确保万无一失。由于紧张与期待交织,我夜夜难眠。终于,毕业论文提交了,但接下来的答辩准备期仍旧充满挑战,而这将是我学术生涯中最重要的一战。
答辩前两周,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我的计划——英国教育工会罢工,答辩被取消!这让我几近崩溃,我迅速与博士生院办公室联系,恳请重新安排答辩时间。幸运的是,在多次沟通后,并确保每一位参加人员的可行性时间后,答辩被重新安排在一个月后。
答辩前一晚,我只睡了3个小时。凌晨5点,伦敦的天依旧黑沉,先生陪我一起搭乘那条最熟悉的地铁线路前往学校。一路上,我再次全神贯注地阅读论文,几乎没有与先生交流。他知道我紧张,明白我的心情。我们走进学校咖啡店,虽然没有胃口,但我也草草地吃了几口早餐。先生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温柔地鼓励道:“加油,你一定可以!”那一刻,他给我了莫大的安慰和力量。我们拥抱了一下,我便向二楼的答辩室走去。
3个小时的答辩中,我全力以赴。先生一直在楼下等我,他说,那3个小时也是他人生中少有的紧张时刻。答辩结束后,我得到了极其罕见的最好的成绩——直接通过,无需修改!这一刻,我如释重负。先生发来短信,让我泪湿眼眶:“恭喜,我的Dr.赵!”
我的答辩异常顺利,可以说在整个英国都是屈指可数的。就在答辩现场,我的博士旅程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在伦敦求学的岁月里,我总会不自觉地在宁静的夜晚想起远在家乡的父母。每当遇到难题时,我儿时的记忆便一次次涌上心头。哈尔滨的冬天,街道上的雪总是那么纯净,夜晚灯光下的城市显得格外安详。这座城市的烟火气仿佛有消融一切困难的魔力,使我在异国他乡无论遇到怎样的挑战总能步履坚定。回望在伦敦的那些年,我得到了导师的悉心指导、同学的支持、家人的关爱,还有先生和女儿的陪伴。这段旅程中每一个曲折,都找到了它们存在的意义,而这段经历也教会了我谦逊与感恩。虽然未来依旧未可知,我却不再迷茫,只要家乡溶溶的月光照在我的身上,那就永远有值得期待的新篇章。
(编辑·谢奇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