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无畏也最深情：妻子和女儿一起长大

2023年，广东省广州市的刘甜乐因车祸重伤大脑，导致偏瘫、失语，就连大脑的记忆和思维都退化成三岁小孩。彼时，他们的女儿才一岁多，家里陡然多了一个“孩子”，一度令丈夫张淼手足无措。

但他却挺直胸膛，擦干眼泪，带着“两个孩子”一路过关斩将……

崩溃：妻子接连遭遇厄运

2023年3月12日，在广东佛山出差的张淼接到噩耗——妻子刘甜乐在带女儿外出时遭遇车祸，造成头部重伤，正在医院急救。

张淼以最快的速度赶至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手术室外，岳母告诉他，当天中午，她们祖孙三人去超市，行至家门口的十字路口，一辆小汽车突然疾驰而来。眼见就要撞上外孙女小米的婴儿车，刘甜乐不顾一切冲上去，挡在了小米的前面，然后，“轰隆”一声，刘甜乐倒地……

岳母急得直掉眼泪：“乐乐好不容易才从泥沼中爬起来，再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张淼强装镇定，安慰岳母说：“不会有事的。”心却如同万箭穿心……

时年34岁的刘甜乐和张淼都是广东茂名人。两人既是同乡又是同学。20岁那年，他们恋爱了。恋爱后，他们一起去广州打拼，从夜市摆摊做起，渐渐做到了服装批发。之后，他们又乘着互联网购物的东风，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2018年，他们在广州买了房和车，顺理成章地结婚了。

婚后，刘甜乐积极备孕。不料，一年多都没怀上。之后，她几乎看遍了当地所有的医院和中医，又是吃药又是打针，迫切地想要个孩子。直到三年后，刘甜乐终于通过试管怀上了。

2021年9月，刘甜乐在广州妇幼保健院早产生下女儿小米，一家人都沉浸在新生命到来的喜悦中。然而，术后15小时，刘甜乐的左下肢出现酸痛肿胀，但右侧肢体又完整恢复，所以并没有引起家属和医生的重视。直到两天后，刘甜乐突然感觉双腿都失去了知觉，医生检查后，发现她的双下肢肌力为0级，即高位截瘫的状态。

一家人还来不及反应，刘甜乐就被推进了手术室，进行急诊椎板切除及血肿清除术。术后病理学检查提示，刘甜乐在剖宫产时发生了自发性硬膜外血肿。这是一种极为罕见但可能会带来灾难性结果的疾病，即便做了手术，她也有可能就此瘫痪！

出院后，刘甜乐不是躺在床上，就是坐在轮椅上，这让她无法接受，总是捶着麻木的双腿，月子里几乎哭瞎了双眼。

更让她崩溃的是，满月后的女儿最喜欢被人抱着走来走去，可身为妈妈，刘甜乐连这都做不到，望着丈夫又当爹又当妈，还要照顾她，她觉得无比难受，哭着要跟张淼离婚。

那段时间，张淼的天空是灰暗的。为了照顾妻子，他放弃了不少生意，家里也是一团乱，这些他都能接受，却始终不知道怎么面对妻子的崩溃、绝望和不甘。

直到妻子提出离婚，张淼才猛然惊醒，坚定地对妻子说：“休想！”他在床边牵着妻子的手，跟她一点点回忆当初创业的点点滴滴。

有一年，他们好不容易租了一个店面，结果经营没多久，店里就遭窃了，货品和货款都被一扫而空。张淼特别绝望，但刘甜乐却坚定地说：“不怕，就当从头再来。”

这之后，刘甜乐比从前更拼了。她每天早上4点钟就起床，一个人从十三行批发市场往回赶，舍不得打车，她就扛着大包小包坐公交，再走上一公里回店里……

刘甜乐没想到，这些尘封的往事丈夫还记得，顿时哭得不能自已。之后，张淼又拿出撒手锏，把女儿放进妻子的怀里，四个月的女儿已经能发出“咯咯咯”的笑声，那笑声似乎有魔力，让妻子眼里重新闪动着光芒。

这之后，张淼记不清妻子吃过多少药，打过多少针，做过多少康复训练，但即便再苦再累，妻子从来没有放弃。一年半后，刘甜乐的双下肢感觉功能和右下肢肌力已经完全恢复正常水平，左下肢肌力也达到了4级，能够自主行走了，一家人喜极而泣。

就在张淼感激上苍对他们一家不薄时，没想到妻子竟又遭遇车祸。手术室外，张淼一直不断祈祷上天，一定要让妻子平安无事。

然而，事与愿违。术后，医生告诉张淼，虽然患者已经被抢救过来了，但因为头部遭受重创，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会呈昏迷状态，也可能逃脱不了植物人的命运。张淼感觉天都塌了。

六天后，妻子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但人一直都在昏迷中。张淼无数次期待下一秒妻子就睁开眼睛，可现实生活并没有太多奇迹。望着医生摇头叹息，张淼不知道未来的日子该何去何从……

无畏：勇敢守护“重返”三岁的妻子

那段时间，张淼在医院衣不解带地照顾妻子。妻子连续烧了五天，张淼尝试了各种办法给她物理降温，时刻盯着血氧仪，为她吸痰，为她按摩。

回到家，听着女儿用稚嫩的声音唤“妈妈、妈妈”，张淼心如刀绞。他用手机录下女儿的声声呼唤，然后拿到医院放在妻子耳边，一遍一遍地重复播放。

没想到，听到女儿的声音，妻子竟有了反应。张淼激动非常，又趁着回家给女儿讲绘本的时候，让女儿复述绘本的故事，趁机录下来，带去医院放给妻子听。

终于，半个月后，妻子睁开了双眼。然而，刘甜乐虽然苏醒了，但出现了失语、左侧偏瘫的症状，她的智力也出现退化，如同一个三岁的孩童，不认识身边任何人。

可即便这样，张淼也觉得很欣慰。就算妻子退化成一个孩子，但只要有她，那这个家就是完整的。没人知道，在妻子昏睡不醒的那段日子，张淼的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惊涛骇浪，那时他就想，只要妻子能醒，他就心满意足了。而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定不能倒下。

在张淼的全力照顾下，刘甜乐获准出院。张淼也从一个意气风发的老板，熬成了胡子拉碴的邋遢大叔。

然而，苦日子还在后头。

当时，因为岳父岳母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张淼主动让他们回了老家，又忍着心疼将小米送到了爷爷奶奶家。他自己则为妻子请了一个护工，白天处理工作，夜里回来再和护工交班。

那些天，张淼严格遵医嘱，每天为妻子做被动关节活动训练和牵引训练，避免关节萎缩畸形。然而，一个月过去了，妻子的精神状态和身体各项指标没有任何提升。张淼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拼，妻子的病程却毫无进展。

她就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儿，吃喝都要人喂，情绪也很不稳定，不高兴了就摔东西，好几次将饭菜推到地上。亲戚朋友来家里看到刘甜乐这个样子，有人叹着气离开，也有人语重心长地劝张淼为自己打算。

张淼也感觉自己筋疲力尽。就在他垂头丧气、忍不住呜咽的时候，妻子竟用仅能动的右手摸了摸他的头，嘴里支支吾吾地说着什么，似乎在跟他认错……

那一刻，张淼似乎看到了女儿的样子。女儿从襁褓里就是他在照顾，起夜泡奶、换尿不湿，然后哄睡，睡不着还会哭闹，实在是娇气得很。每当这时，张淼也感觉很苦很累，但女儿总能给他热切的回应。每每看到女儿那张熟睡的脸，他的内心会感觉到一股治愈的力量。

如今的妻子，不正跟女儿一样，虽然穿衣吃饭都要人伺候，但只要她有丁点变化和进步，足以让张淼疲惫的心瞬间痊愈。

张淼告诉自己不要放弃，就当妻子跟女儿一样大吧。从前恋爱时，他就总说妻子太懂事，太成熟，令人心疼；如今，妻子一朝返童，她可以哭、可以闹、可以任性，多好啊！而他相信，妻子只是暂时需要他照顾，需要重新一点点学习生活技能。只要他坚持下去，妻子总有一天会长大。

这之后，张淼真的像照顾一个新生孩子一样去照顾妻子。因为是“二胎”，很多事情，张淼都做得得心应手。刘甜乐在他的照顾下，也渐渐会笑，还能坐立了。2024年初，刘甜乐左上臂的肌张力也恢复了，能够自己活动双手，还能咿咿呀呀发出声音……

那天，张淼在家跟女儿接视频。一旁的刘甜乐歪着头好奇地凑过去看，小米看到妈妈很激动，一直在喊妈妈。可刘甜乐却充耳不闻，似乎完全不记得小米是谁。

张淼心里咯噔一下，这可不是个好现象，思来想去，他决定将小米接回家，说不定小米能让妈妈恢复得更快。

深情：妻子和女儿一起长大

然而，让张淼始料未及的是，小米初回家时，刘甜乐竟表现出极大的抗拒。她不允许张淼抱眼前这个小人，也不愿意小米睡觉时躺在自己身边。常常在小米睡觉时故意弄出声响，或者是用脚去蹭她，想将她弄醒。

小米醒了会哭，张淼不得不抱起女儿哄。刘甜乐就气呼呼地瞪着他，颇有些争宠的意思，令张淼哭笑不得。

他不止一次地将小米抱到刘甜乐面前，跟她说：“这是小米，是你的女儿，是你千辛万苦生下的女儿，你最爱她了。”一开始，刘甜乐有些不理解他的意思，但时间一长，她也会跟着张淼重复道：“小米、女儿。”

有一次，刘甜乐想喝水，小米也嚷着想喝奶。刘甜乐竟然对张淼说：“我，等等，给小米。”张淼理解她的意思后，笑说：“你不吃醋了？”刘甜乐指了指小米，笃定说：“女儿。”

张淼调侃她：“现在知道是女儿了，也不知道之前是谁老是争宠，这么大的人了，说出去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刘甜乐语言能力不行，不知道怎么反驳。

谁料，小米气呼呼地跑过来，对爸爸说：“不许你这样说我妈妈，你说过，妈妈也是个孩子，我们要照顾好她。”张淼很欣慰，搂紧闺女，说：“对，妈妈也是个孩子，以后我们一起照顾她。”

有了小米的家是个充满快乐的乐园。她活泼好动，能言会道，带给夫妻俩很多笑点。小米也越来越喜欢找妈妈玩，她会拉着妈妈的手要玩躲猫猫。刘甜乐就钻进被子里，把头蒙住，小米去扯被子，母女俩常常笑作一团。

每次，她们表现好，作为家长的张淼就会奖励她们。吃饭时，两个“孩子”围上桌，张淼会先教她们如何用勺子，让她们比赛看谁先吃完。每当这时，母女俩都争先恐后。

张淼还学会了激励法，用女儿激励妻子：“你看，小米都会跑了，说话比你流利，你可不要让女儿比下去……”“小米可以上托班了，你什么时候升级啊？”

有一段时间，可能是因为看到妈妈经常在床上躺着，小米也喜欢躺着，不让她去床上，她就躺地上。刘甜乐看到后很着急，竟挣扎着站了起来。见到妈妈站立，小米也立马站了起来。张淼在她们身后，看得热泪盈眶。

还有一次，张淼去阳台上接电话。小米突发奇想要去拿柜子上的漂亮头花。她不声不响地搬了个小凳子，想要往上爬。看到这一幕，刘甜乐很着急，竟亦步亦趋走到小米身边，一只手护住小米，一只手帮小米拿东西……

打完电话的张淼进到房间，看到这一幕，激动地对妻子说：“小乐，你会走路了？”刘甜乐这才发现，自己竟从床边走到门口的柜子边。看到女儿在为自己鼓掌，刘甜乐笑出了声。张淼也笑出了眼泪。

刘甜乐成长得如此迅速，令张淼这个“老父亲”十分欣慰。他比从前更加勤奋地带刘甜乐做四肢康复训练、语言康复训练，跟她下围棋。刘甜乐从一开始被打得一败涂地，渐渐能赢几个子。张淼夸她脑子越来越灵活了，竟看不出她设的陷阱。

大多数时候，康复训练的日子还是很枯燥很辛苦，每当这时，张淼就会给妻子制造一点甜蜜。他知道妻子喜欢花，就在阳台养了很多绿植和花草。他把阳台打造成一个立体的花园，呼吸着花香，看着满眼的绿色，两人的心情都变得美好。

当身体康复到一定程度，刘甜乐沉浸在和女儿重新拥抱、互动的喜悦中，渐渐有所懈怠。每当这个时候，张淼就从“慈父”化身“严父”，着实让她吃了一番苦头。

一次，刘甜乐训练到一半就走不动了，嚷着要回家陪女儿玩。张淼却坚决不肯，强逼着她坚持下去，必须要做够医生要求的数量。刘甜乐受不了他的“冷酷”，哭着要赶他走，他也不肯放水。

2024年11月，张淼带着刘甜乐和小米一起去影楼拍了张全家福。照片里，小米被张淼高高举起，刘甜乐笑着依偎在他的怀里。夫妻俩将照片挂到了客厅正中心的墙上。

幸福，似乎也被他们定格在这一刻……

编辑/包奥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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