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柿子
在我站在柿子树下前
我走在去看柿子树的路上
而更早之前
我心里想着一颗甜柿子
在我想着一颗甜柿子之前
我刚吃过甜柿子
女儿咬过一口
剩下的塞到我手里
我吃女儿咬过的甜柿子
比吃过的其他任何柿子都要甜
是女儿而不是甜柿子
让我感到甜
枯黄才是秋天
这个秋天,我站在池塘边
榕树小小的叶片在水面漂浮
很难说这些叶片来自哪一棵树
它们并非枯黄才掉落
有些颜色还很绿也同样掉落
总之水面上落满了小小的叶片
当水纹波动,这些叶片
就被推到岸边,如果这时候
要我蹲下选择,我一定选择枯黄
因为闺女就站在我身边
指着落叶嗷嗷喊,在她的认知里
枯黄才是秋天,其他不是
雨天
整整一个下午
我都坐在桌前看一场雨
它们暴力、野蛮
不像我所认识的雨
整个下午,雨在外面下着
砸在汽车上,花坛上
一个行人的雨伞上
整个下午,我都很自由
坐在屋内,想着大海和雨林
它们离我很远,也离我很近
有感
路曲径通幽
带着我走向花园
这样的路我走过很多趟
花园里并没有新的花
来来回回就那几样
这样的失望我感受到多回
我之诗
一首关于我的诗
开头要写:我在走,在想
接下来我要退场
让那些隐蔽之物现身
走在最前,但也不要无限地走
中途要休息
拉我一把,听听我的声音
毕竟我才是主角
是吧,这时我要指路
要统领,要赞美
哪怕只有三言两语
关于我的一首诗
爱应该要占据大头
关于我走进雾中
在北方的秋天
我不确定我是否走进了雾中
只感觉一片白色包围我
在我还未走进雾中
只站在一棵梧桐树下时
我还很清晰,喜鹊能看到我
如果喜鹊在看着我
那么它们就真的看到我
消失在梧桐树下
我需要有人看我走进雾中
短暂的快乐
我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
握着它走了一小会儿
其间我把它当成一把砍刀
多次挥向路旁的海芋
它们总是拦腰截断
趴在草丛中
这是我童年时代的把戏
它并没有从我身上消失
女儿见状也跑了过来
抢过我手中的树枝
也要尝试挥向路旁的草丛
在短暂的散步途中
我和女儿在一根树枝上
寻得了快乐
但这些快乐在我身上
并不会持续很久
因为我懂了伤及无辜
第二天或者接下来几天
这些折断的海芋
会因为变黄和枯萎
而和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的喜鹊
这里的喜鹊大多站在电线上
但这里的喜鹊并不长久站在电线上
我看到喜鹊站在电线上
它们呆呆站着,也不鸣叫
我向喜鹊慢慢走去,来到电线底下
它们就迅速飞走
喜鹊没有飞远
它们飞到河边的栾树上
跳来跳去,毫不在意我再次走来
可当我真的走来,它们同样迅速飞走
这次喜鹊飞到灌水的稻田里
我无法踏足,只能驻足观看
这里的喜鹊不属于我
我也不属于它们,它们时刻警惕着我
我和喜鹊有着无法接近的距离
坐在夜晚的桂花树下
我的想法很简单
坐在夜晚的桂花树下
想一些愉快的事情
哪怕这天过得很沮丧
但当我坐在桂花树下
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只闻到空气中的桂花香
它们来自我坐的桂花树
我知道还有别的桂花树
它们同样挂满桂花
同样在夜晚弥漫着桂花香
我的想法真的很简单
只认眼前的这棵桂花树
别的桂花树不在我爱的范围
有时
有时我只是站在窗前
看一辆重型卡车
在爬坡,或是听它发动机
浑厚的声音
有时我在看着一辆重型卡车
没留意到它旁边的树上
也站着两只麻雀
也在看着那辆重型卡车
我不相信麻雀也喜欢重型卡车
至少不会像我爱看
卡车对它们来说过于坚硬
它们应该爱
柔软的树枝
秋日的水位已经下降
我走在水库边
雨没有因为我走在水库边
而下得更小或更大
雨下在水库边
水位也并不因此上升
反而秋日的水位已经下降
不信你看
一艘被系在岸边的木舟
正搁浅在草丛里
浅滩上几条已僵硬的罗非鱼
任雨水怎么拍打
也都不会再翻腾一下
但秋日我走在水库边
所见的一切
都不曾使我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