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美学视野下中国陶瓷诗的意蕴研究

摘"要：陶瓷诗是陶瓷艺术和诗歌创作相互融合的产物，中国陶瓷诗具有深远的文化内涵和美学价值。通过文献分析和典型案例研究相结合的方式，从艺术美学的视角探讨陶瓷诗中的陶瓷之美、工艺之美和意境之美，从而深刻把握其中的美学意蕴。陶瓷艺术与诗歌相互借鉴，为当代艺术创作提供新启示，并共同推动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繁荣发展。

关键词：陶瓷诗；艺术美学；陶瓷之美；工艺之美；意境之美

随着陶瓷生产技术的不断提高，陶瓷的观赏性越来越强。为增强陶瓷的审美性，人们开始在陶瓷上题字、绘画、作诗，陶瓷文化便更加丰富。“所谓陶瓷诗，一是历代诗人文士吟咏陶瓷的诗；二是题写或刻画在陶瓷器物上的诗；三是关于陶瓷生产与贸易、陶瓷名家和陶瓷窑场的诗与民谣。”^[1]历代文人墨客以陶瓷为载体创作了大量的诗歌吟咏陶瓷的精美。如《诗经·何人斯》：“伯氏吹埙，仲氏吹篪。”陶瓷诗作为陶瓷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内容涉及多个学科领域，这为跨学科研究及深入探讨不同学科之间的内在联系和相互影响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案例。通过陶瓷诗的研究，可以更为全面地了解陶瓷文化的内涵和外延，有助于推动陶瓷文化的深入发展。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陶瓷诗作为一种特殊的诗歌类型具有一定的学术研究价值。本文主要从陶瓷诗中的陶瓷之美、工艺之美、意境之美等方面分析陶瓷诗中所体现的美学意蕴，以便为陶瓷及陶瓷诗的爱好者提供有益的欣赏。

1"陶瓷诗中的陶瓷之美

文人吟咏陶瓷的诗作由来已久，“值得注意的是，我国陶瓷诗创作始盛于唐，鼎盛于清，而我国陶瓷烧造从唐代开始进入历史发展的快车道、清代时走向历史巅峰。”^[2]陶瓷诗中所体现的陶瓷之美主要有颜色、纹饰、质地和造型等几个方面。如晚唐后期文学家徐寅在他的《贡余秘色茶盏》中对越窑瓷器的颜色赞美有加：

捩翠融青瑞色新，陶成先得贡吾君。

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

古镜破苔当席上，嫩荷含露别江喷。

中山竹叶醅初发，多病那堪中十分。^[3]5274

诗人用明月、春水、薄冰、绿云、古镜、破苔、绿荷、竹叶醅（竹叶酒）等意象形象生动地描绘出越窑瓷盏的“冰清玉洁”、釉色的精美及其莹润、通透、明净的特征。第一行诗句是说这种专门供奉国君享用的秘色瓷茶盏的色调是把青色与翠色糅合在一起，从而形成的一种祥瑞之色。第二行诗句形容秘色瓷茶盏色泽如明月般皎洁，又似春水般清澈，其质地如薄冰般透明，如同绿云在其中荡漾。第三行，诗人将其比作桌面上长满青苔的古镜，又像是刚从江边采摘来的鲜嫩荷叶，露珠在里面莹莹生辉。第四行，诗人笔锋一转，聊起了美酒，我这多病之身怎能忍受得了过量饮用中山国刚刚酿成的竹叶美酒？徐寅的这首诗不仅提供了欣赏秘色瓷的文学视角，也为了解唐代瓷器文化和审美观念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杜甫在其《又于韦处乞大邑瓷碗》一诗中，对一只瓷碗的质地、颜色、声响赞不绝口：

大邑烧瓷轻且坚，扣如哀玉锦城传。

君家白碗胜霜雪，急送茅斋也可怜。^[3]1640

第一句道出了邛州大邑瓷器轻盈而坚韧的质地，第二句是说这种瓷器敲击后发出凄清的玉石声响，第三句描绘出了瓷碗洁白如霜似雪的颜色，第四句描写诗人急切盼望友人将瓷碗送至自家茅舍一睹为快的迫切心情。诗人用寥寥数语把一个瓷碗描写成一个稀世珍宝，对其轻且坚的质地、扣如哀玉的声响、如霜似雪的颜色大加赞赏。瓷碗“扣如哀玉”和“白胜霜雪”分别给人以听觉及视觉上的冲击，给人以极大的美的享受。根据美学上的艺术分类理论，这属于视觉艺术和听觉艺术，诗人的艺术造诣从这里能见一斑。

另外，“许多诗人还善于抓住陶瓷在特定的环境下所呈现出来的异常形态和光彩， 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与感受，在作品中表现出色调鲜明的意境和色彩美。”^[4]例如，乾隆在《咏宣窑霁红瓶》一诗中对霁红瓶靓丽的颜色赞不绝口：

晕如雨后霁霞红，出火还加微炙工。

世上朱砂非所拟，西方宝石致难同。

插花应使花羞色，比画翻嗤画是空。^[5]2

彩晕如同雨过天晴后的虹霞，出火后还需轻微烘烤。世间朱砂难以比拟，西方宝石也和它不同。插花更使得花黯然失色，比尽所有一切，嘲笑画的虚空。在这里，乾隆用霁霞、朱砂、宝石和插花等词语来形容霁红瓶美丽的釉色。这种颜色在当时被称作郎红，即郎窑红，它是以成功烧制成红宝石色瓷器的督陶官郎廷极的姓氏命名的颜色，有着“千红之冠”的美称。郎红以铜为着色剂，窑内温度高达1 300 ℃，烧制一件成品异常困难^［6］。郎红酷似猩红的牛血，莹澈浓艳，光亮如镜，温润如玉，玻璃感十足，深得乾隆的喜爱，故作此诗以吟咏霁红瓶的釉色之美。

清代有着“壶公”之称的瞿应绍曾制作了一个“百果壶”，壶身上题有他亲自创作的一首铭文诗：

本是榴房结子多，菱腰藕口品如何，

堆成颗粒皆秋色，百果园中次第歌。^[7]

百果壶的壶身像石榴，壶盖像蘑菇，壶把像菱角，壶嘴像莲藕，三足像核桃、莲蓬、佛莲果，壶身上部塑有花生、瓜子、豇豆、扁豆、栗、枣、葵花籽等。整壶造型奇巧，纹饰妥帖，布局紧凑，妙趣横生。石榴里一个个石榴籽紧紧围抱在一起，有团团圆圆之寓意，也有多子多福、红红火火之意，又因石榴籽酷似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红宝石，所以又有热烈的爱情和纯真的感情之象征意义。“菱”和“灵”同音，有“心有灵犀”的意思，藕的“藕断丝连”特性象征着牢固持久的亲情、爱情和友情。诗人通过运用“石榴”“菱角”和“莲藕”等意象物，巧妙地将传统民俗文化与陶瓷工艺观赏集聚于一身。这样，诗的意蕴之美与壶的形态之美有机地结合起来，进一步加强了诗的美学意蕴这一主题。

2"陶瓷诗中的工艺之美

谈到陶瓷诗的美学意蕴，势必涉及到陶瓷诗中所反映的陶瓷制作技能问题，也就是陶瓷的工艺问题。关于这一点，诗中涉及面较为广泛，比如，陶瓷生产场所（作坊、窑房）的繁忙景象、陶瓷贸易盛况、陶瓷工的辛劳、陶瓷的制作过程等等，不一而足。例如，明代缪宗周在《咏景德镇兀然亭》中有对陶瓷作坊繁忙景象的描写：

陶舍重重倚岸开，舟帆日日蔽江来；

工人莫献天机巧，此器能输郡国材。^[5]1

沿着江岸，处处可见层层叠叠的陶瓷作坊，每天来来往往的送货船只遮蔽了整个江面。后两句是对工匠精神和陶瓷质量的赞美。清代郑凤仪在其《浮梁竹枝词》中也有这方面的描写：

碓厂和云舂绿野，贾船带雨泊乌蓬；

夜阑惊起还乡梦，窑火通明两岸红。^[5]8

碓厂里舂捣瓷土的声音响彻绿野，渡口泊满了南来北往的商船，深夜从睡梦中惊醒，放眼望去，窑火映红了昌江两岸。

陶瓷作坊的这种繁华景象令人叹为观止。就连美国19世纪著名诗人朗菲罗（Henry Wadsworth Longfellow）也曾作诗《景德镇》赞叹景德镇窑坊的火热场景：

偶作飞鸟来此地，景德镇上望无余。

俯看全境如焚火，三千炉灶一齐熏。

充满天际如浓雾，喷烟不断转如轮。

苍黄光彩凝画笔，朵朵花去作红云。^[8]170

关于陶瓷贸易盛况的描写，清代督陶官唐英在《重临镇厂感赋志事》中写道：

依然商贾千方集，仍见陶烟五色长。

童叟道旁争识认，须眉虽老未颓唐。^[8]96

商贾云集，陶烟袅袅，老少路旁争辩陶瓷优劣，须眉虽老但却老当益壮。这样，就把当时景德镇的繁华景象真实地再现了出来。

明末清初是陶瓷贸易最兴盛的时期，景德镇陶瓷不仅名扬域内，而且畅销海外，这一点有清代郑廷桂的《陶阳竹枝词》为证：

九域瓷商上镇来，牙行花色照单开。

要知至宝通洋外，国使安南答贡回。^[9]

陶瓷生意的兴旺离不开陶工们辛勤的付出，如宋代梅尧臣在他的《陶者》一诗中写道：

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

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10]

陶工们挖尽了门前土，可自家屋上却无片瓦遮身，那些达官贵人虽手不沾泥，但却住着铺满泥瓦的高大房屋。

清代龚鉽在他的《景德镇陶歌》中也有对陶工辛勤劳作的描写：

坯工并日作营生，午饭应迟到二更。

三五成群抨肉饭，怪他夜市禁非情。^[11]119

坯工们一天并作两天拼命劳作，午饭推迟到二更（夜里九点到十一点）才吃，成群结队去买肉饭，夜市宵禁太不合情理。此诗表达了诗人对陶工们的同情之心。

清代《民谣》中也有类似的诗句：

坯房佬，坯房佬，捣泥做坯双手搅，

弯腰驼背受压榨，死了不如一棵草。^[12]53-54

此民谣虽然作者不详，但却真实道出了做坯陶工们的辛酸生活。

在陶瓷制作过程中，曾涌现出无数技艺超群的能工巧匠，他们巧夺天工的陶瓷制作技艺蜚声海内外，赢得中外许多诗人的赞颂。陶民们的技艺并非一蹴而就，它是在岁月的磨砺中形成的。陶瓷工艺从宋、元的快速发展，到明、清的日臻完善，经过了一个较为漫长的发展阶段。陶瓷的制作工序较为复杂，一般包括练泥、拉坯、印坯、利坯、晒坯、刻花、施釉、烧窑、彩釉、纹饰等。但总的来说，陶瓷的制作包括“工”和“艺”两个大的方面，也就是陶瓷的制作和加工完善两个方面，“陶瓷的生产过程是工与艺的结合过程，成功的陶瓷制品，本身就是件艺术品，不仅具有很高的实用价值，而且具有很高的观赏价值，它往往能触发文人墨客的创作灵感 。”^[13]比如，乾隆就对陶瓷情有独钟，曾写过大量的陶瓷诗赞颂陶瓷的工艺之美，他在《白玉金边素瓷胎》一诗中写道：

白玉金边素瓷胎，雕龙描凤巧安排；

玲珑剔透万般好，静中见动青山来。^[12]38

白玉般的素色瓷坯，上面描龙画凤布局巧妙，器物精致通透，结构细巧，样样都好，静中有动宛如青山如约而至。前两句描写陶工巧夺天工的精湛技艺，后两句是对陶瓷完美程度的赞美。这首诗通过对一件精美瓷器的描绘，展现了中国传统工艺的精湛与高雅，它不仅赞美了瓷器的物质美，更通过富有哲理的诗句传达了一种超越物质的精神追求和审美境界。特别是最后一句“静中见动青山来” 富有哲理和意境，“静中见动”指的是通过图案或线条的巧妙运用，产生了一种动态的美感。“青山来”则是一种象征或隐喻，既指瓷器上的山水图案栩栩如生，仿佛青山真的跃然其上，也指通过欣赏这件瓷器，人们的心灵得到了净化，仿佛看到了自然界的青山绿水，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宁静与和谐。

龚鉽在《景德镇陶歌》中有对陶器制作过程的描写：

几家圆器上车盘，到手坯成宛转看；

坯堞循环随两指，都留长柄不雕镘。^[11]17

圆形器物放置于车盘（辘轳车），随转动的车盘看见手到坯成，坯堞随两指循环转动，留下坯柄暂不加雕饰。这种巧夺天工的“拉坯成型”属传统的手工技法，首先将瓷泥放置在转动的辘轳车的车盘上，然后手拿刮板把坯拉成一定的形状。这对陶工的手法要求很高，对动作的快慢、眼手的准稳、用力的松紧等要求非常严格。

下面是龚鉽《景德镇陶歌》中的另一段，写出了他对陶工技艺的由衷赞美：

白釉青花一火成，花从釉里吐分明；

可参造物先天妙，无极由来太极生。^[11]27

陶瓷是火的艺术，在钴料制成的白泥上涂上透明天青釉，并在其上刻花或印花之后，再经高温烧制，使色料完全渗透于坯釉之中，最后呈现出青翠欲滴的蓝色花纹。陶瓷制品的质量优劣与火候的操控密切相关，这对陶瓷技师的工艺提出了极高的要求。白釉和青花一火便烧制成功，且花和釉对比鲜明，显得幽倩美观、明净素雅，给白瓷增添秀美的光彩。在这里作者对陶师高超的技法给予了充分肯定。

著名法学家、社会活动家谢觉哉曾作诗《游景德镇》赞美陶工们的精湛技艺：

配料调色细且精，塑形绘影艺超群。

方知日用寻常品，曾费劳工无限心。^[12]55

配料需要精心挑选，调色则要细致入微。塑形与绘影都达到了较高的艺术水平。日常生活用品都蕴含着复杂工艺和陶工们的辛勤付出。这首诗还具有一定的哲理意义，它告诉我们许多看似平凡无奇的事物背后，往往隐藏着不平凡的故事和价值，这启示我们要学会感恩和珍惜那些生活中容易被忽视的美好事物。

3"陶瓷诗中的意境之美

陶瓷诗将陶瓷的工艺之美与诗的文学韵味巧妙地融为一体，展现出一种跨越物质与精神的意境之美。陶瓷诗的意境之美是陶瓷工艺与诗的完美结合，达到了精神与情感的共鸣。在陶瓷诗中我们不仅能欣赏到陶瓷的艺术之美，更能感受到诗所带来的情感共鸣与思想启迪，体验一场跨越时空的心灵之旅。

关于陶瓷诗中的意境之美，我们可以从乾隆题写在一个鸡缸杯上的《成窑鸡缸歌》这一首诗中能见一斑，瓷杯正面绘有蓝色的山石，有一个顽皮的男童在逗弄一只色彩鲜艳的大公鸡，杯子背面的上方题有一首黑彩御制诗，诗尾有“乾隆丙申御题”字样，并附有红彩印章，下方绘着一只胖胖的母鸡，紧随其后的是一白一黄两只雏鸡，周围衬以山石、兰草和牡丹（图1）。

牡丹丽日春风和， 牝鸡逐队雄鸡绚。

金尾铁距首昂藏，怒势如听贾昌唤。^[14]

牡丹花盛开在丽日和煦的春风里，母鸡雏鸡结队成群，公鸡色彩绚丽，尾色如金，爪坚似铁，鸡首高昂。公鸡怒势而立，好像听到了唐代斗鸡神童贾昌的召唤。瓷杯融诗、画于一体，以诗抒情，以画写意，诗情画意，珠联璧合，相得益彰。有景有情，情景交融，意境深邃。所谓意境就是生活图景与情感思想有机结合而成的艺术境界，“意境是由艺术形象的比喻、象征、暗示作用的充分发挥而造成的一种比艺术形象本身更加广阔深远的美学境界。”^[15]瓷杯壁面通过对丽日春风里牡丹的开放、母鸡率雏鸡于灵石花丛间悠然觅食、顽皮童子戏弄公鸡的描绘，呈现出了一幅栩栩如生的乾隆盛世太平、祥和、平静、温馨的生活图景，展现了古代诗画的韵味和意境之美，给人以美好生活的憧憬。

再如，晚唐诗人陆龟蒙的《秘色越器》也是一个绝佳的例子，这首诗不仅描绘了越窑秘色瓷的绝美，还通过诗歌的意象传达了陶瓷艺术的深邃内涵：

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

好向中宵盛沆瀣，共嵇中散斗遗杯。^[16]

“秘色”是对越窑瓷器釉色的赞美，在当时，这种釉色禁止百姓使用，只有皇室专享。前两句是作者远看越窑开窑时的壮观景象之后而引发的由衷感慨。深秋清晨风霜白露中，越州瓷窑打开了，一件件闪烁着翠绿色的越瓷精品尽收眼底。堆积如山的秘色瓷器与周围的群山融为一体，从而夺得万山千峰之翠色，给人以视觉的冲击和美的心理享受。诗人以“九秋”和“风露”为背景，描绘了一个秋高气爽、风露滋润的季节。一个“开”字，既指开窑的时刻，又指陶瓷艺术之门的开启，充满了期待与神秘。诗人以夸张的手法，将越窑秘色瓷的釉色比作千峰之上的翠色，形象地展现了秘色瓷釉色之美。后两句是作者借景抒怀，到了子夜时分，堆放有序的瓷器盛满了夜露，如同嵇中散斗酒时遗留下的酒杯。嵇中散即嵇康，魏晋时期的名士，因其性格刚正不阿，不愿趋炎附势，后被司马昭所杀。在这里陆龟蒙睹物感怀，暗表心机。这符合感性主义美学理论，即美是源于主观心理对客观事物的投射，注重人的情感和体验的表达。诗人想象着用这秘色瓷器盛满美酒，与嵇康这样的高人雅士共饮，斗酒赏月，这种超脱世俗、追求高雅生活的情感，使得诗歌的意境更加深远。总之，陆龟蒙的《秘色越器》通过精炼的语言和生动的意象，展现了陶瓷诗的意境之美。

乾隆曾被一只宣德宝石红釉碗深深吸引，遂作诗《题宣德宝石红釉碗》一首，夸赞该碗的釉色之美，他在诗中通过恰当运用意象表达自己的心理感受：

雨过脚云婪屋垂，夕阳孤鹜照飞时。

泥澄铁镞丹砂染，此碗陶成色肖之。^[12]38

雨后云层低垂，烟雾缭绕，仿佛与屋檐相接，营造出一种宁静而和谐的氛围。夕阳中落霞与孤鹜齐飞，夕阳与孤鹜的结合，既展现了自然之美，也表达了诗人对宁静与和谐生活的向往之情。诗人借助“雨”“云”“夕阳”“孤鹜”等意象物，一幅朦胧、静谧的自然美景呈现在人们眼前。诗人通过“泥澄”与“铁镞丹砂”的对比，形象地描绘了雨后泥土的清新与铁镞上丹砂的鲜艳色彩，这不仅展现了自然之美，也隐含了诗人对过往岁月的怀念与感慨。最后一句，诗人将陶碗的色泽与眼前的景象相联系，表达了对自然之美的感叹与领悟，仿佛将自然之美融入其中，让人在品味诗歌的同时，也能感受到一种深沉的情感与哲思。这首诗以其独特的意象、细腻的笔触和深邃的情感，展现了丰富的意境之美。

乾隆对均窑碗喜爱有加，曾创作一首诗《题均窑碗》，其中的寓意同样深刻：

均窑都出修内司，至今盘多碗艰致。

内府藏盘近数百， 碗则晨星见一二。

何物不可穷其理， 碗大难藏盘小易。

于斯亦当知惊哉， 愈大愈难守其器。^[17]

宋、元均窑出产的碗和盘，到乾隆时期，已是盘多碗少，正所谓“碗则晨星”，原因是“碗大难藏盘小易”。由此，乾隆大发感慨：“何物不可穷其理”，任何事物都可以如儒家所讲的“格物致知”，通过一事物去推知他事物运行的道理，进而生发“于斯亦当知惊哉，愈大愈难守其器”，意思是说对于这样的东西人们应当有敬畏之心，东西越大越“难守其器”。作为一国之君，乾隆要守正这个国之大器，这是何等艰难的事！这样，乾隆通过“碗大难藏，难守其器”传递出他的治国理念，富含人生哲理，其中的美学思想不可谓不深刻。

清代郑廷桂写的一首《陶阳竹枝词》，诗中描写的景德镇瓷器包装的规模之大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意境之美也使人印象深刻：

鹅颈滩头水一湾，驳船禾杆积如山。

瓷器茭成船载去，愿郎迟去莫迟还。^[5]12

在昌江河下游转弯处的鹅颈滩，岸边驳船禾杆堆积如山。装好的瓷器被船运送到四面八方，期待情郎迟去早归还。第一句以简洁的语言勾勒出一幅宁静的河滩景象。鹅颈的弯曲形态与水湾的柔美线条相呼应，营造出一种和谐而宁静的自然氛围。第二句道出了滩头的繁忙景象，增添了生活的忙碌与活力。前两句是后两句情感表达的场景铺垫，在这里，诗人通过“鹅颈滩”“水湾”“驳船”“禾杆”等意象构成了一幅典型的田园生活画面，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气息。第三句寄托了诗人对远方集市的期待，这种期待不仅关乎物质利益，更关乎对外部世界的向往和联系。此句不仅生动描绘了水上贸易的繁忙景象，也隐含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第四句是整首诗的情感高潮，也是意境之美的核心所在。诗人以深情的口吻，表达了对即将远行的爱人的不舍与期盼。这里的“迟去”与“莫迟还”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比，既希望爱人能多陪伴一会儿，又担心他归来太晚。诗人巧妙地传达出了女子内心的矛盾与挣扎，以及对爱情的忠贞和对爱人的依恋。这种复杂而细腻的情感，既体现了诗人对爱情的珍视，也展现了对人生离合的深刻感悟。总之，整首诗通过自然景致、生活场景和情感表达的有机结合，构建了一个既富有田园风情又蕴含深情厚意的意境之美。

4"结束语

综上所述，本文通过较为详实的案例从艺术美学的视角探讨了陶瓷诗中所体现的陶瓷之美、工艺之美和意境之美。具体来讲，文章从陶瓷诗中所体现出的造型美、色彩美、质地美、工艺美和意境美等角度，对陶瓷诗所具有的独特美学意蕴进行了深入分析。特别是通过分析陶瓷与诗歌两种艺术形式的完美结合，揭示了其背后深厚的文化内涵和独特的美学意蕴。陶瓷作为一种传统的工艺品，以其精湛的工艺和丰富的文化内涵著称，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审美价值。而诗歌以其凝练的语言和深邃的意境为人称道，二者的跨界融合拓宽了人们的欣赏视野。可以说，陶瓷诗的美学价值不仅在于其外在形式的精美绝伦，更在于其内在的文化内涵、情感寄托以及匠人精神的深刻体现。陶瓷诗，作为文学与工艺美术巧妙融合的典范，不仅展现了物质与精神的双重魅力，更在历史的长河中熠熠生辉。陶瓷诗让人们在欣赏其外在之美的同时，更能感受到那份深藏于釉色之下的文化底蕴与人文关怀，体验到一种超越时空的艺术共鸣。时代在变化，艺术创作理念也在不断更新与变化。但是，陶瓷诗作为一种独特的传统艺术形式，其美学意蕴与文化内涵仍将对未来的艺术创作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在今后的艺术创作中，我们应该继续深入挖掘陶瓷诗的美学意蕴与文化内涵，为大力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贡献应有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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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军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