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执迷于黑色的事物
还未变白的黑发,还未入土的棺木
闭眼也能走回家的山路
半山腰只住着一户人家
注定一生牵挂
白昼结束后,陷入黑暗
白炽灯将煤油灯置换
灯下缝补衣衫的手不再摇晃
我成年、离家,少有重逢
祖母习惯在黑暗中
等待和失落
迎来她日渐瘦弱的晚年
制作虎头鞋的双手不再动弹
蜘蛛为孤独的拐棍吐出一层纱被
两层、三层……
那些黑色的还是未能避免
怕黑的祖母将永远沉睡
于一格黑暗
鞭炮炸出火花,四处跳动
山村披麻戴孝,这白纯净而哀伤
云彩飘过新坟,这白明亮而哀伤
等待未知
我从杭州捎走一段九月桂香
带回澳门。我预期
我们会在漫长的秋天见面
栾树上的粉红灯笼逐渐黯淡
被风吹落到我面前
美人树脸颊红如梦境
又如湖中晚霞
几场雨过,天气转凉
方正砖块上瘫着凋亡的花瓣
我梦见,我递给你桂花香——
熙攘中最皎洁的诗意
我们之间不再遥远
但此时已是寒冬,我们还未再见
救 生
凌晨,湖边站着一个我
一个橘黄救生圈
一攒冗余的暗绿棕榈叶
和一棵还未开花的洋红风铃木
风扑向湖面
月亮被棕榈叶梳成锯齿状
鬓角的发丝往前
推着我往前走,走到
救生圈旁
假如我的头与脚相连
连成一个空心圆
我将是第二个救生圈
可月亮是会游泳的
自如往返于水上、水面、水中
沉浸于巨大无边的液态蓝
不会溺水,不会醉酒
这一轮明月清醒了千百年
无需拯救。相反
在黑暗中,以光亮
填补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