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佛教与庐山诗社

【摘要】佛教传入中国后，迅速开始流行，但主要集中于中原一带，后因社会动乱人口迁移，佛教也随之南渡。禅宗与江西庐山诗社也颇有渊源，具体来说：一是庐山本身的佛学渊源和庐山诗社结社的佛教因缘；二是在成员构成方面半僧半俗和多数成员的佛禅交游方面；三是诗社成员作品中体现出的佛禅内容，包括佛寺描写、佛禅意象的运用、佛禅典故的运用、佛道清远意境的表现以及佛禅理趣的抒写几个方面；四是庐山诗社与佛教的联系对庐山文人群体的影响。

【关键词】庐山诗社；佛禅；王铚；善权；祖可

江西诗派是宋代最有影响的诗歌流派，江西诗派的形成与当时的社团活动有极大的关系，这几个社团即是临川诗社、汪革文社、豫章诗社、庐山诗社，他们活动于大观、政和年间，彼此联系紧密，团结了江西诗派大部分成员。尤其是豫章诗社和庐山诗社的成员，两者相加占了江西宗派总数的三分之一。[1]

学界目前对于庐山诗社的具体结社时间和成员等的相关研究还不够准确细致。关于宋代诗社研究，欧阳光的《宋元诗社研究丛稿》（广东高等育出版社1996年版）和周扬波的《宋代士绅结社研究》（中华书局2008年版）都是重要的研究成果，但北宋大观年间王铚、祖可等人在庐山所结诗社在两书中均未记录。[2]

隋唐五代后的社会动乱时期，大批中原人口南迁，其中不乏一些僧侣学者，他们南渡来赣后纷纷著书立说、创立门户。佛门各宗中影响最大的净土宗，即东晋高僧慧远在庐山所创。典型的中国佛教禅宗，亦与江西颇有渊源。[3]

佛教在江西的发展一定程度上也影响到文人的思想倾向，在这种情况下，诗社作为众多文人集合体，一定程度上也会与佛教产生联系，使得庐山诗社成为一个僧俗结合的文人社团，具体体现在：庐山本身的佛学渊源和庐山诗社结社的佛教因缘；庐山诗社成员的构成以及与诗僧的交游；庐山诗社成员的诗歌作品中所涉及的佛教内容等方面。

一、庐山诗社结社的佛教因缘

庐山作为江西众诗僧的弘法之地，本就有较为深厚的佛教渊源。关于庐山诗僧，可追溯至东晋时期的高僧慧远。公元381年，高僧慧远抵达庐山，并决定栖居于庐山东林寺，在慧远及门人的精心建造下，庐山及其周围的寺庙开始兴盛起来。[4]

庐山诗社结社之初即与佛教结缘。目前学界对于庐山诗社结社的具体时间仍然存疑，但不论是周裕锴《宋僧惠洪行履著述编年总案》中推算的结社时间在崇宁元年（1102），还是罗宁《北宋庐山诗社小考》中推测的结社时间在大观元年秋，都源于王铚《顷在庐山，与故友可师为诗社，尝次韵和子诗云：“空中千尺堕柳絮，溪上一旗开茗芽。绝爱晴泥翻燕子，未须风雨落梨花。重江碧树远连雁，刺水绿蒲深映沙。想见方舟端取醉，酒酣风帽任欹斜。”[2]后三十年，避地剡溪山中，时可师委蜕亦二纪矣。灵隐明上人追和此为赠，感念存没，泪落衣巾，因用韵谢之》一诗，而“昔访庐山惠远家”一句，又点明其结社因缘是访问东晋慧远的莲社。东晋高僧慧远，在庐山创立了佛教中影响最大的净土宗，而创立净土宗的地点就是庐山。综合庐山诗社的结社时间，王铚必然是此时随父到江州后结识庐山诗僧祖可并组织诗社的。[2]王铚作为诗社的发起者，在访问高僧慧远的莲社后，与释祖可一同组织结社，因此庐山诗社的结社缘由和契机都与佛教密切相关，在此影响下，诗社成员的思想倾向和诗歌创作都必然与禅产生牵扯。

二、庐山诗社的成员构成和与诗僧的交游

唐宋时期，庐山的僧寺道院大大增加了，僧道们来这里修行、参禅、讲经，庐山也慢慢成了文人雅士的游览胜地，诗僧与士大夫交流越来越频繁。

《全宋诗》共有诗僧约300名，其中江西诗僧有近50名，而江西诗僧又主要集中于庐山。宋代庐山诗僧群体主要是指北宋庐山诗僧群体，主要由饶节、惠洪、祖可、善权、善机等诗僧组成，他们不仅热衷交游，还经常主动发起诗社。[4]

庐山诗社主要成员是王铚、祖可和善权。王铚，字性之，汝阴人，生于元祐初，大观中与祖可等交游。祖可，俗名苏序，字正平，人称癞可，丹阳人，自幼出家，长期居住于庐山，与善权均为当时庐山之著名诗人。善权，字巽中，号真隐，人称瘦权，俗姓高氏，洪州靖安（今江西靖安）人。这三个代表人物中，祖可和善权都是诗僧。[2]王铚、祖可等人在庐山的结社和酬唱活动，以及他们与豫章诗社部分成员的交往与唱和，与江西众多诗人的密切交往，对于豫章诗社的形成产生了重要影响。同时，这些交游和唱和活动在江西宗派形成史上的意义，是值得注意的。

王铚交游范围甚广，在他的所有诗歌中，与诗友交游酬唱诗占比最高，且晚年醉心佛道，常与僧侣道士赠诗唱和。除了与释祖可和善权两位庐山诗社内的诗僧唱和交游之外，北宋诗僧慧洪与王铚也有几首交游酬唱的诗。惠洪与王铚大约是大观元年相识的[5]。惠洪与王铚交游唱和诗有七首：《赠王性之》《次韵性之送其伯氏西上》《吴子副送性之诗有“老子只堪持蟹螯”之句因寄之》《次韵性之》《与性之》《谢性之惠茶》《会性之山中二首》。《与性之》一诗中有“好山终入手”之句，提到王铚到庐山之事。《次韵性之》末句云：“古人亦何远，安用社中名。”盖谓慧远等所结莲社年代久远，今王铚等人在此结社，有古人之风，自己有幸相交，何必入社。可见惠洪曾被王铚邀请加入庐山诗社，但可能因无法在当地久住而未入社。[2]

善机是否加入庐山诗社暂时还不能确定，但善机身为善权之三兄，与庐山诗社的建立也有联系，参与了庐山诗社的不少禅修活动。王铚也曾作诗提到善机，有《忆庐阜寄机上人》：“忆在东林学夜禅，月中清响听风泉。不须更作庐山梦，鱼鸟相忘二十年。”王铚在庐山期间结识了如善权、祖可、慧洪等不少名士高僧，诗酒唱和，展览书画。后来王铚有不少回忆庐山的诗歌作品，这首《忆庐阜寄机上人》只是其中之一。此外，王铚还有一首与诗僧唱和交游的诗《临海僧珂公出梅花诗和其韵》：“天公飞雪斗梅英，未有东风便有情。竹裹藏春春不觉，水边见月月羞明。神人自惜迷姑射，天女何妨伴净名。第一花中拈实相，谈禅说法大修行。”诗中所提到的“临海僧珂公”是哪位诗僧并不清楚，但是也可见王铚与其他诗僧的交游唱和。

善权、祖可同为庐山诗社的重要成员，也都长期居住于庐山，他们交往密切，同时作为庐山“土著”诗僧，他们经常发起诗僧、文士的唱和活动，吸引了一大批僧俗文人。王铚和诗僧慧洪也参与庐山诗僧唱和活动中，当时也有许多文士都把自己看成是“师从权、可二诗僧”[4]。王铚虽然交游甚广，但王铚在庐山停留的时间并不那么长，因此可以说庐山诗社内与社外诗僧的交往很大一部分都是由善权与祖可进行的。

善权身为江西诗社中最为重要的且影响最大的诗僧之一，他不仅与僧人群体有较多的联系，还带动了文人士子与诗僧群体的交流与唱和。诗僧惠洪经常参与庐山诗僧唱和活动，与善权结为了好友，寄赠或次韵善权的诗有十六首之多。慧洪曾在《石门文字禅·德效字序》中介绍好友善权：“高氏世为右姓，诗礼其家。有奇比丘出焉，石门权巽中是已，吾畏友也。以高才卓识振于丛林，一时贤士大夫加手足之敬。”慧洪对善权的诗歌评价也颇高，《石门文字禅》中惠洪多次肯定善权诗歌的雄奇，有“瘦权诗句挟风霜”“风雷为舌语惊人”“君才俊却海东青，鼻笑生华笔有灵”“巽中下笔，豪特之气凌跨前辈，有坡谷之渊源”之句。慧洪与善权的交游与唱和赠答颇多。如《石门文字禅·赠巽中》中写道：“道人少小来庐山，水光山色供盘餐。坐令山水秀杰气，缭绕胸中成块抟……作诗问君觅奇字，留待老年偎日看。”巽中即是善权，诗中慧洪对善权赞誉颇高。[6]又如《寄巽中》表达了对善权的思念：“念往造前席，初筮不我卜。别来空相思，徙倚苍山木。”惠洪与善权交往最为频繁，惠洪还有《寄权巽中》《寄巽中三首》《次韵巽中见寄四首》《次韵权巽中送太上人谒道乡居士》《次韵权巽中送太上人谒道乡居士题权巽中诗》等酬答诗为证。

善权被宋以后一些诗家认为善权与祖可和饶节是江西诗社的三僧，吕本中对江西诗社二十余人的排序问题历来都受到争议，但在《苕溪渔隐丛话》和《云麓曼钞》等书中，三僧里饶节的排序往往都是最靠前的。同为江西诗社的成员，饶节与善权也有诗文酬唱，饶节在《送善权归豫章》中称赞善权：“道人香火办寂寞，有脚不踏公侯地。”[7]

对善权赞誉有加的慧洪对祖可也大加褒扬，且愿意师之。慧洪在文章中回忆道：“余年十五六时，游北山。谒准禅师……而山川增胜，楼阁如幻出……而真隐方开石门道法于此，余乃服其老且衰矣！”[8]又如慧洪在《石门文字禅·赠癞可》一诗中赞美他的诗说：“可师有奇骨，吐语愕众口。秀如出盆丝，媚若春月柳……庐山久无僧，殿阁空华构。”[9]称赞祖可的诗平淡自然又呈现阴柔之美的特点。

庐山俗家弟子李彭是否为庐山诗社成员尚不清楚，但其也对祖可特别推崇，评其诗：“可师句句是庐山景物。”李彭的《奉赠正平上座》给予他很高评价：“若人韵凝远，天资复敦厖。萧然出尘表，幽寺听逢……禅余觅佳句，鼎笔能扛。”一部分学者认为李彭是庐山诗社的成员，目前这一点还存在争议，但显然李彭经常参与庐山诗社的禅修活动和唱和活动。从慧洪和李彭的评价来看，祖可的诗歌确实多写景物，清新自然。

三、诗社成员的诗歌作品中所涉及的佛禅内容

庐山诗社社员们受到佛禅的影响，这一点，在他们的诗歌作品中也能表现出来。其中，王铚的诗歌作品中表现得较为明显。具体可以从其诗歌中的佛寺描写、佛禅意象的运用、佛禅典故的运用、佛道清远意境的表现以及佛禅理趣的抒写几个方面来看。

其一，王铚诗歌作品中涉及了许多的寺庙，而且大多数在题名中就已经表现出来。如：《游鸿福寺和关子东》《明觉寺折梅》《寄题真州扃岫寺》《普惠寺》《游东阳涵碧亭刘梦得所赋诗也明日过中兴寺游览终日记所见》《系舟余杭门访西湖金轮寺参上人》《云门寺》《题惠安寺圣堂》等等。围绕着佛寺庙描写的诗歌内容大多涉及寺庙附近的山水风光，多是景物描写以及借景物描写表达一些佛禅意理。综合来看这些寺庙的地理位置，都位于江南一带。鸿福寺在今江西萍乡，明觉寺在浙江宁波，扃岫寺位于今江苏扬州，惠普寺位于今江西兴国，中兴寺在今浙江东阳，金轮寺在浙江杭州，云门寺位置尚存疑，可能是在浙江绍兴，惠安寺大约在浙江嵊州。但细看来说，最多的不是在江西地区，反而更多的是在今江浙一带，具体原因大约和王铚在江西停留时间不长有关。

其二，王铚诗歌受佛禅影响特别大，在语言的运用上经常不经意间使用“僧”“禅”“僧言”的字眼。如《早秋寄昔慧老且吊慈受老师之亡》：“昔日禅河早预流”；《游鸿福寺和关子东》：“选得僧坊共醉吟”；《古渔父词十二首》（其二）：“船子禅师意未平”；《定光镜》“去住优游僧自閒”；《姜山通阇黎真骨归塔以诗送之》：“空门龙象道高升，坐使山川胜气增……云深尚有游山客，烟冷空余礼塔僧”；《寄南岩悟禅师》：“琼瑶寒照寺楼明。遥知禅老开窗坐”；《游东阳涵碧亭刘梦得所赋诗也明日过中兴寺游览终日记所见》：“山僧引客游”；《幽居》：“幽居寂无事，晨起伴僧禅”；《明觉山中始见梅花戏呈妙明老》：“诗成火暖夜堂深，地炉细与山僧说”；《上巳日送韩简伯》：“渔艇我将还旧隐，僧窗谁与对清谈”等等。除去一些写寺庙的诗歌和与僧人唱和的诗歌，王铚的许多日常诗歌中都涉及“禅”“僧”“佛”，足见佛教对王铚诗歌创作的影响。

王铚的诗歌意象的选用方面也偏向佛禅意象。在选用意象时，王铚常用的佛禅意象包括“寺”“塔”“钟声”“香火”“红尘”“檀”“青灯”“太虚”“机缘”等等。其中出现最多的是以下六种佛禅意象：

（一）“寺”意象。《游鸿福寺和关子东》中有“刘家古寺城南曲”一句，《墨君十咏·忆昔》：“匡庐古寺暗松藤”；《明觉寺折梅》：“薄暮寺桥人独立”；《病中》：“古寺松篁瘦，山空雨雪深”； 《九月二十七日与客游龙山》：“暝云自与千峰合，送人归鞍寺寺钟”；《与郭寿翁俱客钱塘寿翁归吉州追饯至龙山白塔》：“江边孤寺旧曾经，重枉骊驹当短亭”；《晚意》：“山空寺古紫苔侵，更喜渔樵不见寻”等等。

（二）“塔”意象。有《登育王山示现塔赠乡琏与三上人》首句：“危岫戴宝塔”；《倚吟阁》：“贺家湖东剡溪曲，白塔幽林声断续”等等。

（三）“钟声”。《明觉寺折梅》：“薄暮寺桥人独立，一灯明灭数声钟”；《九月二十七日与客游龙山》：“暝云自与千峰合，送人归鞍寺寺钟”；《溪上观雪》：“山际疏钟烟际寺，林边微迳水边村”；《系舟余杭门访西湖金轮寺参上人》：“积阴迷晓昏，钟声报将夕”；《寄东山觉老》：“漫道山林无独往，那知笙磬有同音”等等。

（四）“香火”意象。《将卜山居寄怀》首句“山居香火伴残经，幽绝全家在画屏”；《和明上人见赠》有“香火旧缘生理足，烟霞新志著书成”；《普惠寺》：“心安便是毗卢界，尽日添香伴兀然”等等。

（五）“太虚”。《无题》：“神观洞太虚”；《巫山高》：“万里凭虚送飞步”等等。

（六）“机缘”。佛教人士往往信奉天机和机缘这些，这在王铚的诗中也有明显的表现。《定光镜》：“已熟机缘到真际，久将生死断人寰”；《八月十四日送叶子谦自会稽游江观湖归闽》：“山川妙意藏千古，天地神机在六经”；《系舟余杭门访西湖金轮寺参上人》：“百年熟机缘，还此共视寂”；《题惠安寺圣堂》：“心是华严境，圆机更善根”等等。

其三，佛禅典故的运用。除上面提过的“出尘”一词，王铚诗中佛禅典故的运用在《和明上人见赠》“此境只曾支遁赏，剡溪今始得汤休”一句中也有体现，讲述了东京高僧支遁往剡县的典故。此外还有《必明庵》一诗：

佛心犹日出，何曾碍须弥。散为普光明，合作四威仪。

万古止此日，群目尽见之。普现一切水，君自分渑淄。

高垂大圆镜，君自存妍媸。方寸无尽灯，何处存思惟。

高禅闻妙道，行作人天师。维摩开丈室，庵成更求诗。

众说列山岳，我以一理推。万方声一概，我初拙言词。

至现莫如心，举念周四维。必明乃本明，尽扫棘与茨。

岂知都用晦，隐显两不知。大千在毫发，圣言不吾欺。[10]

“维摩开丈室，庵成更求诗”一句中写到了王维，王维受到禅宗影响较大，他的诗超凡脱俗，具有空明的境界和宁静之美，往往能达到人与境合而为一的境界，显示出诗人心境的空明和寂静。这里王铚是借写王维，传达一种作诗追求“真情”的自然流露、追求抛开事物表象以达到内外洞达的境界的创作理念。

其四，王铚的诗歌中有一部分是传达了佛道清远意境的诗歌作品。如《句》中表现的澄澈的心境：“斯时咏君诗，心抱益澄沏”。又如《普惠寺》：“镜里形容水底天，定将何物喻真禅。心安便是毗卢界，尽日添香伴兀然”中抒发的宁静祥和的廓然心境。

最后，王铚诗歌的佛禅意趣的抒写在酬赠诗、写景诗和咏物诗中都有涉及。如《向伯恭芗林诗》末尾几句：“诸天众芗云，旃檀杂檐卜……虽非歌商颂，声亦出金石。”以“旃檀”“金石”来表现心境的澄澈，又如《墨君十咏·露叶》：“秀色娟娟自出尘，晓枝更带露华新。清风一至如相语，从此开帘来故人。”“出尘”是佛教语，脱离烦恼的尘垢，或指超出世俗。对“露叶”的称赞选用佛禅词语，在咏物诗中表现佛禅理趣。此外还有《上方》一诗：“松间清月佛前灯，庵在孤峰更上层。犬吠一声秋意静，敲门时有夜归僧。”青松、明月、佛灯、孤峰这四个意象的连缀已然烘托出一种宁静祥和的意境，犬吠和僧人夜归时清脆的叩门声，以动写静，更是将这种宁静之感推到了极致，塑造出远离尘嚣，翩然红尘之外的佛家之境。同样，《古渔父词十二首》（其十一）：“雨中渔艇一声歌，夹岸青林照碧波。跃马更谁思往事，红尘千丈奈人何。”也将佛禅中远离俗世喧嚣、注重内心的安宁平和的心态写得淋漓尽致。

善权存诗大多已轶。祖可虽然是诗僧，但他诗中所涉及的佛禅意象和佛理是非常少的，反而更多的是表现普通人的世俗生活和自己的闲情雅趣。如今祖可的诗中，有许多的写景诗，涉及佛禅的非常少，只有“此身未是寻真客，惭愧寻真观里人”一句和《天台山中偶题》：

伛步入萝径，绵延趣最深。僧居不知处，仿佛清磬音。

石梁邀屡度，始见青松林。谷口未斜日，数峰生夕阴。

凄风薄乔木，万窍作龙吟。摩挲绿苔石，书此慰幽寻。[11]

整首诗描写了诗人祖可在天台山所见的风景和独特的情绪。诗人弯着腰屈身行走在藤萝悬垂的绵延小径，越往深处走越发觉得有意趣。不知与世隔绝的僧人在空旷清冷的天台山何处，耳边似乎回荡着一声声的钟声。石梁是天台山的地名，诗人继续往前走了许久，才见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林。“谷口”一词有好几个典故，但这里应当是单纯指山谷入口之意。谷口处并未见斜阳照射进来，但数座山峰间已隐约可见傍晚阴晦的气象。空荡的山谷中寂静无比，谷风阵阵，呼啸在林间，有若虎啸龙吟。诗人摩挲着岩石上嫩绿的苔藓，感受渺小却勃勃生机的生命，诗人内心平和明静，写下了这首诗聊以慰藉自己在天台山的所遇。

四、庐山诗社与佛教的联系对庐山文人群体产生的影响

首先，庐山诗社的主要成员王铚、善权、祖可常常与庐山文人群体交游，甚至交游范围超过了庐山范围。随着王铚离开江州，庐山诗社宣告结束后，徐俯等人发起豫章诗社[2]。其中，有不少豫章诗社的成员也受到了庐山诗社的影响，主要包括徐俯和李彭等人。上面已经提过李彭与祖可的交游，徐俯深受祖可的影响，对祖可非常推崇。徐俯与祖可唱和，有《再次韵题于生画报二首》《次可师韵》《次韵可师题于逢辰画山水二手》三首唱和诗。其中，《次可师韵》对祖可诗作的清新和自然平淡的风格进行了颂扬：“五湖出画师手，一叶浮渔父家。风里芙蓉野色，雨中鸿雁汀沙。”宋人吴坰曾说过：“近时僧以诗自名者，如善权、惠洪，皆步步踏古人陈迹，独祖可语自胸中流出，得句律妙处，虽非衲子本事，亦可尚矣。”[6]道出了祖可诗歌的自然清新的特点，也体现了祖可在当时的影响力。也正因为祖可的诗歌在当时认可度较高，因此在文士群体的交游活动时，作为当时的著名诗人，祖可对其他文人的影响也较高。李彭和徐俯对于佛教的接受程度较高，频繁参与与禅师的唱和活动，他们对于佛禅的参悟研习与庐山诗社的两位重量级诗僧离不开关系。

其次，庐山诗社内以善权祖可为核心的文人唱和活动使得庐山地区的诗僧加剧了与文人名士的交游，既提高了诗僧群体的诗艺水平，也带动了庐山诗僧群体的世俗化倾向，形成了“禅儒交融，诗禅合一”的文化氛围。

最后，庐山诗社成员们带动文士与诗僧的交游，不少受到禅宗影响的文人萌发了一些结庐栖遁的思想，用平淡冲和的语言创作出一些翛然脱俗的隐逸诗，为中国古代隐逸文化添上宝贵的一笔。

参考文献：

[1]李小荣.庐山诗社与江西宗派关系略说[J].文学遗产，2013，（4）.

[2]罗宁.北宋庐山诗社小考[J].文学遗产，2012，（2）.

[3]童辰.江西古代佛教文化概说[J].江西社会科学，1996，（4）.

[4]赵斌.论唐宋庐山诗僧群体的发生、变迁[J].赣南师范大学学报，2023，（1）.

[5]周裕锴.宋僧惠洪行履著述编年总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

[6]张明华.“流风回雪”与“风雷为舌”——试论庐山僧人祖可与善权的诗[J].五台文苑，2016，（03）.

[7]全宋诗·卷一二八六[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14540.

[8]曾枣庄，刘琳.全宋文·第140册[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6.

[9]惠洪.石门文字禅[O].四部丛刊本卷三.

[10]全宋诗·第34册[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11]全宋诗·第22册[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