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一节一节地吐（外二首）

坐在六月的一节车厢里

我看到窗外成熟的麦子

把黄金高举过头顶

而我什么也给不了脚下的土地

我只有空空的肠子

和里面一些蠕动的黏液

只有，被时间否定的果实

和一副虚假的肢体

火车在一节一节地吐

身体、时光一点一点地沦陷

在砾石与玻璃沉重的内部

火车在一节一节地吐

吐出我皮包骨头的乡愁

吐出远方的雾气和灰色的太阳

两只眼睛

一只种满了葡萄

另一只长满了荆棘

种有葡萄的那只，是送给黑夜的

尽管她的头顶上总有那么多星光

但是她从来就没有真正亮过

长满荆棘的那只，是送给我的双脚的

它使我有太多的苦难疼爱着

就像风在遇到一堵墙后

从此懂得了如何宛转地行走

我们的两只眼睛里，亿万年来

流淌着黄河长江热血沸腾的初衷，甘甜温柔的乳汁

迁徙着大雁南来北往的运命

死亡和它嘹亮的歌谣

我们的两只眼睛里

开出的花是甜的，流出的泪是咸的

所看到的天是蓝的，地是黄的

而我们在天蓝地黄的本色中

再次被创造和诞生

站在夜空下

站在夜空下，

我喝了一杯又一杯流星斟满的酒

由此，我想：

“每一个星球都是一个有好酒的人。”

每一个星球，都是一朵桃花

它们是那样轻轻地开又静静地落

却和蜜蜂与爱情，快乐和忧伤

都没有关系

站在夜空下

我在想黑夜是我的亲人

他温暖的大手把整个星空擦得贼亮

把所有疲劳悲苦的心

都用子宫般舒适的丝绵裹起来

但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一个坏孩子

曾记得那晚，仅一巴掌下去

就把床上的月亮打回了乌云

那时，我曾听见一颗星星对我说：

“爱情只属于永恒的黑夜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