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思想对当代语文教育的启示

中国国学经典《庄子》，是战国时期庄子及其后学所著，阐述了庄子在哲学、艺术、美学、人生价值等多个方面的见解与观念，其中的许多思想也能够启发当下的语文教育教学。

随着近年来国学热潮的兴起，国学在中小学语文教育中的地位日益上升，如何把经典国学资源应用到语文教育中也成了关键问题。《庄子》以奇崛瑰丽的寓言故事打动人心，以深邃宏阔的思想与涵盖古今的哲理而源远流长，给予了中国历代思想家、文学家、教育家深远的影响。通过《庄子》这本包罗万象、价值无穷的国学经典，融合对接古代智慧与当代语文教育，将经典国学资源应用到语文教育中，通过《庄子》中寓言传“道”的形式对形象化教学的启示、合乎自然的哲学理念对个性化教学的启示，以及道技结合的观点对语文教学工具性与人文性关系的启发三个方面来具体阐述《庄子》思想对当下语文教育的启示与重要意义。

寓言传“道”——形象化教学

庄子处于百家争鸣的时代，各家百花齐放，思想碰撞的火花璀璨夺目，逻辑推理、思辨能力更是达到了极致，这从诸子尤其是孟子的雄辩之文中就可以看出。而在争鸣的“百家”之中，庄子依然能以其独有的风格与气质脱颖而出，这种风格便是通过独树一帜的寓言故事巧妙地传递自己的道理与主张。《庄子》中包含了大量形象生动的寓言故事，蕴含着丰富的想象力与创造力，让读者自由驰骋在庄子所构造的奇幻世界，通过寓言自行感受和领悟其中蕴藏的深刻哲理与无穷智慧。“寓言”是《庄子》全书有意使用的一种基本话语形式，即常以寓言代替哲学观点的阐述，用比喻、象征的手法代替逻辑推理的论述，较少直接发表自己的观点，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让读者从奇特荒诞、生动形象的寓言故事中，去体味、领悟其中的哲理。《庄子》也是先秦诸子中最富形象性和艺术创造性的一部著作。

中国的寓言产生于春秋末期，形成于战国初期，是从比喻发展演变而来的。这种古老而独特的文学形式，在先秦时期就已经繁荣，在先秦诸子、历史散文中，都可以找到寓言的踪迹。在庄子之前，墨子和孟子也善用寓言，但他们对寓言的运用停留在简单的工具层面，即运用寓言的目的仅仅是为使理论更浅显易懂。也就是说，寓言只是他们理论或思想的附庸品，是阐述说明自己理论或思想的简单工具，不具有自身价值与审美意义。庄子敏锐意识到了寓言的独特魅力与巨大价值，他更注重用寓言本身来说明问题，以独特的想象力建造出一个奇幻美妙的寓言世界，将自己的理论形象化、生动化，与寓言世界融为一体，让读者在这个世界自由地翱翔、探索，而非把寓言简单地作为理论阐述的纯粹工具来使用。《庄子》中的寓言都形象生动、极具感染力，同时又深入浅出易于让读者接受。

“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混沌。倏与忽时相遇于混沌之地，混沌待之甚善。倏与忽谋报混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当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混沌死。”这则短小精悍的寓言故事，通过虚构出南海之地倏、北海之地忽、中央之帝混沌几个神话人物，构建出一个与现实世界相似、却又显得奇幻有趣的神话世界。在倏与忽认真但可笑的“报恩”中，令人轻松地体会到尊重规律、依顺自然的道理，展现了人若只从主观想象和主观意愿出发，就会产生恶劣影响与严重后果，让难以言传的“道”在形象化思维与语言中变得清晰明了、让枯燥无味的警示警语变得独具魅力。

以古思今，《庄子》之目的在于传“道”，语文教育之目的不同样是“传道、授业、解惑”吗？若能将这种形象思维运用于语文教学中，无疑将大有裨益。中小学生正处于思维活跃、想象力丰富的阶段，倘若教师在语文教学中吸收《庄子》之智慧，善用形象思维，注重拓展想象力，便能最大程度避免繁琐枯燥的讲解，将道理形象生动地展示给学生，令学生在语文学习中更有乐趣和兴趣。同时，这样的方式无疑能开发学生的想象力，培养他们的创造力，令语文教育更好地实现人文素养目标。当下，多媒体技术的发展更是为语文的形象化教学提供了便利条件，大多教室都配备多媒体设备，利用其进行音像、视频的放映无疑使一些课文具备了新的呈现方式。如《城南旧事》《祝福》等经典电影，都以直观化、形象化的特征呈现出文学作品的画面与内蕴。通过有形、有声、有色的形象，使学生可视、可听、可闻，学生从而更容易接受并产生对文学作品的浓厚兴趣。这种形象化的教学方式无疑是教师在语文教育中可以适当采用、并不断深入探索的。

从《庄子》的经典寓言中，我们可以提取到巧妙的形象思维方式并在语文教学的运用中实现远古智慧与当下教育的对接。语文教师要真正在“吃透”课本、“读懂”学生的基础上，主动克服传统教学纯粹概念思维与理性模式的弊端，运用恰当的教学手段与教学方法，善于创新、积极探索，以形象思维的补充将抽象的知识化为具体的形象，将隐晦的内容化为生动的情境，有效激发学生的学习动机与求知欲望，令语文教学更具成效。

合乎自然——个性化教学

《庄子》中蕴含大量极具价值的哲学观点，其中之一便是要合乎自然，即要尊重自然本性、遵循自然规律。如在《马蹄》一篇中，马的本性是陆居则食草饮水，喜则交颈相糜，怒则分背相踢。若硬给他加上笼头、衔辔等阻碍视线的东西，他就会猛力抵突，不愿被驯服，这样人为地违反马之本性，只会令马失去活力，适得其反。在《至乐》一篇中，庄子谈到一个鲁侯养鸟的寓言，即从前在鲁国之郊落下了一只海鸟，鲁侯便把它迎进庙里，为其献酒奏乐，还摆上丰盛牛羊肉供它食用。然而不出三天，海鸟便死去了。庄子用这样的寓言传递出要以养鸟之道养鸟，而不能将人的习惯用于鸟身上，违反其本性的哲学观念。

这样的哲学观念无疑对语文教学有很大启发。庄子认为人的自然本性是美好的，人会出现问题和错误主要是由于不恰当的教育改变了人的自然本性使人性不断向恶发展。庄子所提出的教育是遵循人的本性，而不是试图改变本性，自然成长为无用之用的人。学生就如同马儿、海鸟一般，老师则扮演着驯马人、鲁侯的角色，对他们进行规训与引导。若教师不能认识到每个生命都具有不可替代的独特性，不能尊重每个学生的个性与天性，便无法发挥他们各自的潜力与天赋。其结果只是万马齐喑，令学生都失去了个性与活力，被培养成麻木的学习机器，无法获得人格的独立与精神的自由，更无法全面和谐的发展。

在语文教学中，首先要尊重孩子的天性，不能一味说教训斥、抹煞他们的青春活力。天真烂漫、爱玩爱动是孩童本性，教师便可以多借助“游戏”来活跃气氛、传递知识，达到寓教于乐的效果。如在教学时可采用对对联、成语接龙、作品角色扮演等小游戏，学生在这些游戏里可以开动脑筋自由思考，在对对联、接成语中的同时获得文字素养的培养，在对文学角色的扮演里更深入理解文学作品。在这样身心愉悦、天性释放的教学环境下，学生学习的效率与积极性无疑会大大提升。其次，还要尊重每个孩子的个性，不能以成年人认为合适的方法教育学生或是对所有学生采取完全一样的教育方式，而是要按照不同学生的特点安排学习内容与学习方法，在教育的全过程做到尊重本性、崇尚自然，注重张扬个性、全面发展。

当然，尊重天性与个性并不是放任自流、不管不顾，而是要挖掘长处、扬长避短。在《逍遥游》一篇中，惠子因魏王送他的大葫芦种子结出的葫芦无法盛水也无法为瓢而将其击碎，庄子听后叹息云：“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在庄子眼中，世上所有事物都有其独特用途，惠子认为大葫芦无用，是因为他没有发现大葫芦的长处，是“夫子固拙于用大矣。”物皆如此，人更亦然。每一个学生都有其独特的个性与长处，等待被发现被挖掘，只有在合适的引导下，才能迸发强大的生命能量。倘若教师能够细心观察，了解每个学生的个性特点，尊重学生的个性并将其长处挖掘出来，那将对学生的培养和发展起到不可估量的促进作用。

道技结合——人文性与工具性并重

对“道”“技”关系的探讨也是《庄子》中的一个重要命题，《庄子》呈现了众多拥有高超技艺的匠人形象，他们在生活中保有自己个性，全心全意钻研技艺，最终实现自我，逍遥于人世间。在练就技艺中不断精进技术，体会人与自然、人与世界的关系，将技艺上升为人生哲学层面，超脱于技艺本身，从而获得自由。尤其在《庖丁解牛》一篇中，庄子通过对庖丁神技般解牛技术的探讨与描绘，提出了“技进乎道”这一重要的哲学思想。庖丁之所以能使解牛这样一个杀戮血腥的场面变成一场艺术表演，经历了由“见全牛”到“不见全牛”、由“目视”到“神遇”、由“割”“折”到“游刃有余”这样一个转变过程。对所解对象的特点、规律，以及构成特征等各方面的详细了解与透彻掌握无疑是庖丁神技的重要支撑。“技进乎道”的同时，“道”与“技”也巧妙结合在了一起，令旁人并不觉得他在解牛，反而会有种“桑林之舞”“经首之会”的感觉，成为一种艺术般的审美活动。不像现代普遍观念将职业分出高低贵贱，如在当代杀牛往往被认为是低贱的行当，但在庄子看来，职业不过是用来谋生的手段。不仅如此，技艺甚至可以上升为艺术，如庖丁解牛中的匠人就是在技艺之中领悟到处世的道理，在解牛的过程中感受生命的奥妙。也就是说，庄子所想要达成的教育效果是超越传统价值观的，是人文性与工具性并重的。

语文教学中一直有工具性与人文性之争。有的教师过分强调工具性，从而导致学生思维固化，无法真正领略语文的魅力、受到语文教育的精神熏陶，这种过分强调工具性带来的弊端一直饱受社会批判。而有的教师则过于强调人文性，导致课堂上弥漫空泛的人文探讨，学生的基础知识与基本技能却分外薄弱。两方都走向了极端化与片面化的误区，其原因就在于对“技”与“道”的认识不够深刻准确，才会以一种观念覆盖另一种观念，以一种倾向消泯另一种倾向，这种单一倾向必然会导致极端化错误的发生。

在这方面，《庄子》所蕴含的丰富精神与深刻见解无疑能给予语文教学一些启发，为语文教育中的工具与人文之争提供一些借鉴。《庄子》所呈现的“道”与“技”兼容共存并彼此促进的状态，便适用于语文教育中工具性与人文性的存在状态，即两者并非是非此即彼、此消彼长的，永远是一个必须辩证论说的话题。这种思辨的技艺是技艺者人生价值、自我教育以及幸福观的体现。这对于我们的教育而言，需要在尊重学生个性的前提下，尊重培养孩子的思辨能力，学会在学习技艺的过程感受技艺的美与艺术，从中领悟人生处世之道和人生价值追求。教师必须将语文教学的人文性与工具性放在同样的位置，既要进行“道”的熏陶与感悟，也要重视“技”的训练与学习，实现“道”不离“技”，“技”不离“道”的巧妙融合。只有如此，方能使语文教育的人文性与工具性都得到充分发挥，培养出心性与能力两者皆优的高素质人才。

（作者单位：湖南信息职业技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