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级非遗方城石猴的可持续发展路径探索

摘要：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人民群众生活的见证，是联结民族情感的纽带，是人类文化多样性的体现，更是维护一个国家文化主权的依据，具有珍贵而独特的价值。由于文化生态环境的改变，非遗传承与保护面临着严峻的挑战。文章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方城石猴为例，从美学价值、工艺价值、药用价值、民俗价值等方面探讨其可持续发展的必要性，分析它的发展困境，并提出相应的发展路径。

关键词：方城石猴；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与保护；可持续发展

方城石猴从宋代流传至今，已有超过千年的历史，是河南省方城县独树镇砚山铺村的一种传统石雕手工艺品。它取材于当地石料，由本土艺人雕刻而成，造型多古朴，集雕刻、绘画、民俗等多种元素于一体，是展现中原地区乃至中华民族民俗文化的范本。2008年，经国务院批准，方城石猴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曾经，方城家家户户以雕刻石猴为生。现如今，传承人王国庆从父亲王忠义那里接过刻刀，担负起了传承这项手工艺的重任。手工艺类非遗在现代社会中遭遇的困境，主要是由外部文化生态系统改变造成的。[1]对于方城石猴来说，变化带来挑战与竞争，也提供巨大的发展空间。由于非遗是社会发展实践活动的一部分，其本身也面临如何存续、发展的问题，而可持续发展的理念恰恰也是实现非遗传承与保护的方式和目标。[2]保护非遗就是在维护人类文化的多样性，更是在维护人类文明的可持续发展。[3]

一、方城石猴可持续发展的必要性

（一）美学价值

1.色彩特征

方城石猴有彩色和素色两种，彩绘主要由红、黄、绿、黑、白组成，颜色的选择反映了中国传统色彩观的核心——“五色观”。赤色取自太阳，象征吉庆与活力；黄色诞生于日光，代表尊贵与威严；青色源于草木，代表万物生命的起点；而黑、白代表民众朴素的审美观。五色在其他民间手工艺品中也有体现，如端午节佩戴的五色丝、淮阳泥泥狗泥塑、朱仙镇木版年画等。

在装饰效果上，方城石猴运用明快、浓郁且具有强烈对比的颜色，给人以极强的视觉冲击力。作为承载这种色彩审美观念的实体，石猴蕴含着手艺人朴实、沉稳的性格以及丰富的精神世界，展现了热情奔放、不加修饰、原始的生命力，为其他地区民间美术，甚至是现代设计提供了灵感与源泉。[4]

2.造型特征

方城的手艺人选择猴子作为石刻的主要对象，与方城县的地理位置和自然条件有着密切的关系。方城县所在的伏牛山一带，山体宽阔、陡峻，山林茂密，悬崖峭壁间夹杂着河谷和溪流，自古以来是猕猴的栖息地。所以方城人敬猴、爱猴，自然也就将猴的形象融入民间美术工艺品的创作中，附近镇平县的玉雕作品中也常见猴的形象。

猴的形象至今仍经久不衰，与民众对猴的崇拜和信仰是分不开的。羌族、汉族早在几千年前就发展出以猕猴为主的图腾信仰。有学者曾根据有关记载推断，最早的日月神就是猴神。[5]不仅如此，当地庙宇中常有身披龙袍的猴王像；南阳新野县被称为“猴艺之乡”，从南北朝时期起就盛行猴戏；福建和台湾等地也有供奉齐天大圣的信俗，至今还保留一系列民俗活动。

虽然图腾信仰在现代社会有所冲淡，但以猴为代表的文化愈发世俗化，已演变为不畏艰险、洒脱自由的象征。猴作为祥瑞之兽，以其形象制作的玩具在民俗活动中十分常见。河南淮阳每年阴历二月初二的庙会上，就能见到带有猿猴图腾形象的“人祖猴”泥塑。

（二）工艺价值

1.原料

砚山铺村地势呈四周高、中间低，整体较为平坦，站在高处远眺颇像一方砚台。又因该村紧邻道教胜地黄石山，中国五大名砚之一的黄石砚即产于此，早在汉代就有雕刻砚台的传统，故取名为砚山铺村。

得天独厚的矿产资源给予方城县手艺人雕刻石猴的物质条件，方城县的滑石储量达8000万吨，是全国最大的滑石加工生产基地。滑石是已知矿物中最软的一种，质地绵软细腻，易于雕刻，一般以白色为主，有些略带青绿色，天然的浅色底色也便于手艺人后期给石猴上色。

2.制作技艺

方城石猴雕刻的过程十分繁琐。第一步是选石，手艺人要尽可能地多挑选一些形状大小各异的滑石备用。然后，用砍刀对石料进行大致的雕琢，根据石材的特征构思石猴的面部朝向、动作姿势。手艺人不依据任何图纸，也没有现成的样式可以临摹，而是凭借对猴子的观察与了解进行构思。正式雕刻时，手艺人用一把较小的錾子刻画石猴的面部五官、手脚和动态细节，让其更加生动形象。完成雕刻后，打磨棱角直至光滑。然后，将清洗好的石猴放入锅蒸，十到十五分钟后取出，趁热放进槐米水中泡五分钟。待彻底晾干之后，便可以上色，之后刷涂桐油。最后为石猴点睛，一只活灵活现的石猴就横空出世了。

整个雕刻的重点不在于“塑”，而在于“雕”。艺人在雕刻时主要做“减法”，坊间流传雕刻艺人只用八铲就可以将石猴雕得栩栩如生，所以方城石猴也被称为“八铲猴”。

（三）药用价值

方城石猴的原料——滑石，赋予其特殊的药用价值。从石猴身上刮下来的滑石粉，是一种天然中药材，将滑石粉撒在伤口处，可以在表面快速形成一层保护膜，促进皮肤结痂，起到收敛、止血、治疮以及杀菌的作用。在田间干活，划伤、磕碰是常有的事，所以村民们会将石猴钻眼穿绳，挂在脖子上、系在腰间，以备不时之需。

（四）民俗价值

石猴的“猴”取自谐音字“候”和“侯”。“候”本身就有时节的含义，方城人认为“买个好石猴，万事皆逢好时候”。每年阴历三月三庙会上，手艺人会出来售卖石猴，有时还会在石猴身上钻个小洞，穿上一根五彩绳或红绳。很多大人都愿意给孩子买上一个石猴，以求消灾辟邪、迎来“好时候”。

人们在逢年过节走亲戚时，也会互相赠送石猴，寓意“送好时候”。因“猴”又与“侯”谐音，所以又多了加官封侯的特殊含义。每种造型都有对应的象征义，如母猴驮小猴，意为“辈辈封侯”；一只单独的猴子造型则是猴神的代表，叫作“祖师封侯”；马背上驮着小猴子，称为“马上封侯”；猴子怀抱仙桃，称为“灵猴献瑞”或“灵猴捧桃”，代表事业有成、长命百岁的美好愿景。

二、方城石猴发展面临的困境

（一）功能性有所缺失

砚山铺村除了石猴，还有黄石砚，其原料采自黄石山，石质顺滑、花样各异，制成的砚台不易干墨，具有“石质如玉，其声如磬，其色多彩，发墨如脂”的特点，曾受到过宋代书法家黄庭坚和米芾的盛赞。黄石砚价格档次多样，根据石材种类、雕工和原石品相的不同区分，从几百元、几千元乃至上万元不等，一些收藏级别、重达几吨的巨型黄石砚摆件则高达百万元乃至千万元。砚山铺村的黄石砚生产史已超过千年，加工企业已发展至十几家，目前开发出近百种产品，每年精品砚的产量高达五万方。而一个小小的石猴却要花费半天，甚至一天的时间打磨、雕刻，最初却只能卖1到2元。早年由于人工、时间成本太高，而回报太少，手艺人入不敷出。近些年经过艺人钻研、创新，石猴造型丰富起来，每件石猴的价格也提升至20至50元不等，但仅凭雕刻石猴养家糊口还是比较困难的。

黄石砚与石猴同产自砚山铺村，但二者的价值却不尽相同。黄石砚既可作为贺礼，又常现身于拍卖界与文房收藏界，是日常创作书画时研墨的必备用具，它同时兼具收藏性、观赏性与实用性。得益于石料、品相和雕工，它可以带来较高的经济效益与回报。相比黄石砚的生产流程和成本，方城石猴突出的是其作为民俗手工艺品的美学价值及背后所蕴含的“猴文化”民俗观念，其装饰性、观赏性远大于其所创造的经济价值。在实用性和功能性方面，石猴与黄石砚相比，有所欠缺。

（二）民俗观念淡化导致受众减少

“人”在非遗的传承中属于核心的要素[6]，这里所说的“人”，除了传承人之外，还有作为传播者、参与者的普通民众。

非遗的存续与民众的观念紧密相连，现代社会与方城石猴诞生时的文化环境已截然不同，快节奏的生活方式冲淡了城市中的民俗文化氛围，石猴所承载的消灾祈福等民俗观念也随之受到冲击。部分人对“猴文化”的认同有所降低，石猴的文化内涵和价值也在被人们忽视和遗忘，这使得方城石猴的受众群体减少。失去部分民众和社会基础，也是导致方城石猴传承和发展面临困境的原因之一。

（三）销售方式局限

由于手工制作的原因，石猴的生产规模较小，想要实现批量生产是比较困难的。这一点也导致销售方式、平台过于单一，销售地点主要是实体店或当地的庙会、村民的流动摊位。如此朴素的销售方式受到时间、地域条件多方面的限制，无法辐射到更广泛的消费群体，尤其在移动终端如此发达的现代社会，有更多的消费者选择在网络上购物。如果非遗未能跟上这一趋势，可能会错失大量的潜在客户。而且，传统销售方式更像是买家向卖家的单向输出，缺乏同消费者进行有效互动。所以，想要在石猴与消费者之间建立更紧密的联系，了解他们的需求和反馈就尤为重要。

三、方城石猴的可持续发展路径

（一）使用场景细分，增强实用性

方城石猴可以细分使用场景，设计用于不同场合的产品，如商务伴手礼、旅游纪念品、家居装饰品等，也可以在保留原有形象的同时考虑开发不同风格的石猴形象，如卡通、抽象等风格，作为新系列进行售卖。

在保留传统样式的同时，生产更具功能性的产品。比如设置可旋转、拆卸的部分，做成手持风扇或手电筒，使石猴在观赏的同时也有更多的互动性和实用性。

（二）注重民俗文化培养，增强情感联结

方城石猴的诞生与当地的生态环境、民间信仰、生活方式等紧密相连，因此，深入理解并建立民俗观念，有助于传承和发扬非遗项目。可以在方城及周边地区的学校中融入民俗文化教育、建立传承人培养计划。按年龄段设计不同的实践活动，让学生了解当地的民俗，在教育活动中注重互动和体验，感受制作的乐趣。邀请石猴传承人进校园，与学生面对面交流，分享经验和技艺，既培养学生的文化认同感，也为石猴传承注入新的活力。

此外，许多非遗与当地的民俗活动、节日庆典联系紧密，这些活动为非遗传承提供了广阔的实践舞台。依靠节日庆典打造石猴体验活动，是增强社区凝聚力、民众情感联结的有效方式。过节期间舞龙舞狮、打鼓击锣、放烟火，节日氛围浓厚，人员相对密集，可以邀请民众参与制作，亲身感受民俗文化的魅力，还可以联合其他非遗或民间工艺品，建立民俗博物馆，定期举办民俗文化周展览，收藏和展示雕刻石猴的工具和成品，并通过纪录片的方式让人们了解“猴文化”的渊源和发展历程。

（三）结合新风口，拓宽销售方式与渠道

社会公众的参与度在某种程度上左右着非遗的发展前途[7]。随着购买渠道的多样化，传统工艺品理应紧跟时代发展，积极拓展电商销售平台。还可以通过联名的方式，创造出更具时代性和市场竞争力的产品[8]。

方城石猴作为独特的民间雕刻艺术品，代表着区域文化特色和历史风貌，承载着民众的日常生活与信仰风俗。不论是出于保护文化多样性，还是促进经济和社会发展，抑或是增强社会凝聚力和群体认同，都应在坚持石猴“本真性”的同时，寻求发展的平衡点。

参考文献：

[1]朱庆祥.基于文化生态学的传统手工艺类非遗可持续发展路径研究[J].北京文化创意，2022（05）：24-31.

[2]宋俊华.非遗保护的契约精神与可持续发展[J].文化遗产，2018（03）：1-7.

[3]宋俊华.关于非物质文化遗产数字化保护的几点思考[J].文化遗产，2015（02）：25-26.

[4]曾晓云.中国传统色彩观的传承与发展[J].包装工程，2005（04）：178-179+181.

[5]秦榕.猴祖崇拜之正面的猴神——中国猴文化研究之二[J].福建论坛（社科教育版），2007（S1）：74-76.

[6]张毅.非遗保护与传承的历史使命是推动其可持续发展[J].文化遗产，2016（05）：8-11.

[7]张夫也.对中国手工艺未来走向的思考[J].美术观察，2022（11）：5-7.

[8]曾昕.情感慰藉、柔性社交、价值变现：青年亚文化视域下的盲盒潮玩[J].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01）：133-141+171-172.

作者简介：

李一楠（1997—），女，汉族，河南南阳人。澳门城市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非遗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