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出土汉代实心砖分类赏析

摘要：许昌市博物馆在汉魏许都故城遗址及周边征集到汉代实心砖2000多块，基本上是墓室用砖，装饰手法多样，构图完整，主题突出，大致分为画像砖、纹样砖与文字砖三类，本文对每一分类撷取具有代表性的图像进行赏析。实心砖表达了汉人“视死如生”的愿望，其图像化的艺术表现形式，再现了东汉中晚期的社会生活习俗和意识形态，成为研究汉魏之际的社会状况、人文风貌、建筑艺术等方面的图像资料，具有补史或正史的作用。

关键词：实心砖；画像砖；建筑图案砖；纹样砖

东汉中晚期，实心砖因其形制小且制作工艺简便等特点，逐渐取代战国与西汉广泛流行的大型笨拙、工艺复杂的空心砖的主题地位，促使了汉砖艺术的发展，并达到了鼎盛时期。因汉代人认为“死人有知，与生人无以异”，仿照人间的住宅来建造墓室，对墓室用砖进行装饰，使砖面出现了不同的图像，成为一种独特的艺术形态。

许昌，东汉末年的帝都，魏国的五都之一，王侯将相云集许都，地上地下都有丰厚的遗迹。1985年以来，许昌博物馆在汉魏许都故城遗址及周边征集到汉实心砖2000多块，基本上是墓室用砖，多呈长方形，为企口砖，也就是砖的一端凸出，另一端凹陷，为榫卯结构，俗称子母砖，在砌筑时砖与砖相对接，增强其牢固性。图像采用模印法，木模为阴纹且较深，印出的图案凸显砖面之上，表现形式有阳线刻和阳线刻兼浅浮雕。一模压印出一幅主题画面，多为横列式，外有边框。这种一砖一模一画面一主题的装饰手法，构图完整，主题突出。

一直以来，都把有图案的汉实心砖统称为画像砖，其实汉实心砖有不同的形制与题材内容，可分为画像砖、纹样砖与文字砖三大类。下面结合馆藏的实心砖，对每一分类撷取具有代表性的图像进行赏析。

一、画像砖

东汉中晚期，豪强地主势力膨胀，权贵豪族大治宅第，生活奢侈腐化，受当时流行的谶纬学说、阴阳五行、神仙之术的影响，向往长生不老，祈望羽化升仙。于是，把现实生活中作为财富和权威象征的车马、建筑物等模印在墓砖上，得以继续享受生前乘车马、美宫室的富贵生活，达到求祥升仙的目的。这类画像砖所表现的内容，成为汉代社会生活形象化的史料。

图案多为正面，尺寸一般长41～50厘米，宽15～22厘米，厚为8厘米左右。构图以建筑物为主，用轺车、门吏、祥禽、常青树等不同物象配以几何纹来装饰，可谓异彩纷呈。其中对常青树的运用非常广泛，有一至五株不等，树上多有一瑞鸟，这是许昌画像砖最常用的艺术表现手法。

（一）轺车过阙

在汉代，“贵者乘车，贱者徒行”，所以车的形制与马匹的数量标志官位的高低。轺车是一马驾驶的小型轻便车，《说文》曰：“轺车，小车也。”《广志》曰：“阙，缺也，门两边缺然为道也。”从画像砖上的图像看，轺车一般疾驶于阙。阙，又称作观、象魏，是汉代特有的建筑形式，标志着建筑群的入口，显示威严并供守望之用，画像砖上的阙不仅是身份的体现，还是升仙路上的“天门”。

“上人马食大仓”画像砖（图一）：阳线刻兼浅浮雕，一置华盖的轺车上坐两人，御者执马缰向门阙奔去，上方榜题 “上人马食大仓”六字，门阙下站有一持戟门吏，后有一仓楼，一瑞鸟立于常青树上。持戟门吏为亭长，《后汉书·百官志》曰：“正门有亭长一人。”“大仓”即“太仓”，是朝廷管辖的粮仓，此铭文是祝愿乘者成为吃皇粮的上等人，反映人们既歆享今世的荣华富贵，也祈求来生的高官厚禄。

（二）轺车过阙画像砖

浅浮雕，图案立体感强。左侧有一置华盖的轺车，乘者形象高大，御者驱马奔向门阙，上方有两只相向飞翔的仙鹤，门阙下一持盾者正躬身迎候，常青树上站立一回首的瑞鸟。鹤是一种仙鸟，能载仙人飞行于天，汉代人把鹤视作引魂升天的神鸟。执盾者，应为亭长，《后汉书·百官志》云：“亭有亭长，以禁盗贼。”这里的执盾门吏，有恭候来者与护卫亡者之意。

（三）建筑图案砖

东汉中晚期，地主庄园式经济得到繁荣与发展，豪强地主“广起庐舍，高楼连阁”，《后汉书·黄昌传》曰：“陈相，县人彭氏旧豪纵，造起大舍，高楼临道。”巍然高耸的阙立于大门两旁，雄伟壮观。阙后来发展成为显门第、别尊卑、尚礼仪的装饰性建筑，因仙人好楼居，建造楼阁成为相互效仿的时代风尚。为死后能继续享受这一切，便把现实生活中标志身份与地位的阙、楼阁、仓楼、殿堂等建筑装饰在墓砖上，从而使阴间的生活理想化。从模印的多种建筑形式，即可窥其汉魏之际许都的城门、帝宫、殿堂及达官贵人府第的建筑气势和风貌。

（四）双阙人物画像砖

阳线刻，双阙用网状纹装饰，中间有一横握环首刀于腰部的亭长，阙上方各有对称的乳钉纹，其旁各有一株常青树置于高台上，左右及上边框用波折纹来装饰，增添了画面的动感。《后汉书·舆服志》曰：“公卿以下至县三百石长导从，置门下五吏、贼曹、督盗贼功曹，皆带剑。”图中亭长瞠目、怒发上翘，双臂高耸，表现出威武之势，足以吓跑鬼魅，护卫亡者，这种图案的画像砖很少见。凸出的乳钉纹，在汉代是子孙繁盛的象征。

1.双阙铺首画像砖

阳线刻，双阙与殿堂位于高台上，两旁各有一常青树，左侧树上有一奋力飞翔的瑞鸟。双阙用网状纹来装饰的，殿堂柱头饰斗拱，正面用拟人化的铺首装饰。铺首是古代器物与门上常见的附件，一般为兽面形，面目狰狞，是饕餮纹饰的变异与演续，用其头部形象作为铺首，除具有门户标志外，其强大的威慑力则起到镇鬼辟邪的作用。

2.阙铺首画像砖

阳线刻，中间模印一阙，用拟人化的铺首来装饰，形象可爱。阙两边的高台上各有一回字纹和常青树，阙檐两侧有两只背向而立的鹤，皆引颈高昂。《韵集》曰：“鹤，善鸣鸟。”鹤也是长寿的象征，《抱朴子·对俗》亦载：“知龟鹤之遐寿，故效其道引以增年。”这类画像砖比较多，线条粗壮、清晰。

（五）骑射武力

骑射狩猎图在画像砖上不断出现，展示了汉代人骑射的精彩技艺。东汉中晚期，豪强地主采用自给自足的田庄经营模式，为了护卫宅院，拥有私人武装，防止外来侵扰。画像砖上出现了执盾、持戟的门吏形象，也出现了持戟与斧钺的胡人形象。“胡”是对西域少数民族的称呼，张骞出使西域，加强了对西域的沟通，使胡人进入中原，从事商贸活动，部分胡人成为社会的最底层，为官宦人家守护门第。

1.骑射画像砖

浅浮雕，砖的一侧面方框内模印三个骑士，三骑士在马上搭箭持弓回身反射，显示出千钧一发之势。马的姿态各有千秋，生动传神。这种把姿态不同的三种图案连续模印在砖面上，形成群马奔驰、声势夺人的场景，展现了射猎时的威武与气势。

2.持戟握斧钺人物画像砖（图二）

阳线刻，正面模印有六个持戟握斧钺人物，为一模多印，皆高鼻深目、下巴突出、胡须下垂，从形态上看应为胡人，呈蹲式，一手持戟立于胸前，一手握斧钺置于右肩上。斧钺为礼仪之器，是一种象征威严的仪仗，这种反复模印手法，给人以连绵不息、威武雄壮之感。胡人形象的出现，印证了张骞出使西域这一重大活动。

二、纹样砖

纹样砖在实心砖中所占比例最大，多为长条形，尺寸一般长30～40厘米，宽在13厘米上下，厚为5厘米左右。图案装饰多在侧面，在端面的很少，画面多为横向，呈长条状，有云纹、宝相花纹鱼纹、波浪纹、双环纹、重环纹、三角纹、网格纹、斜线纹等几十种，以三角纹、菱形纹最多，有些属于变形、象征与抽象造型的范畴，展现了汉代人的丰富想象力。乳钉纹、波浪纹、菱形纹、三角纹、网格纹等在画像砖的正面图案中，多以辅助纹饰显示，而在此是作为主题纹饰出现，可见其运用的广泛性。正是如此，才显得实心砖艺术的审美层次丰富，增强了装饰效果和艺术价值。有些装饰纹样在今天的艺术设计中，还被人们反复借鉴和使用。

（一）云纹砖

一侧面两斜线中间饰变形云纹，斜线下与两端各饰半环和乳钉纹。流畅的云纹象征高升和如意，是一种吉祥纹饰。汉代人认为云气为祥瑞之物，《汉书·高帝纪》曰：“高祖隐于芒、砀山泽间，吕后与人俱求，常得之。……吕后曰：‘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

（二）双鱼纹砖

一侧面长方框用三条竖线间隔，每框内各模印一条鱼，两条鱼相对，鱼纹与鱼翅清晰。鱼，是吉祥物，在汉代又是书信的象征。因鱼多卵子，有旺盛的繁殖力，有多子多孙、人丁兴旺的吉祥寓意。同时，鱼为阴类，也用于代表阴间，象征地下世界。

（三）铜镜纹砖

两端面各模印两个铜镜纹饰，中心的乳钉较大，如镜钮，双环纹内饰有9个小乳钉纹。在汉代，用乳钉纹隐喻多子多孙，是对生殖理念的重视。

三、文字砖

文字砖虽然不多，但其装饰手法较多，有正面装饰、侧面装饰，还有在一端面或两端面装饰，也有模印在楔形砖端面的。因砖的形制不同，尺寸各异，所模印的文字多为吉祥语，也有纪年文字，字体有篆、隶等多种形式。吉祥文字直观地表达了内心美好的祈求，纪年文字为考古断代提供了实物例证。这些文字对研究汉代人的精神追求、书法艺术和吉祥文化等，有重要的史料与学术价值。

（一）“宜子孙”砖（图三）

呈方形，砖面正中有三排三行阳刻文字，自上而下、自右至左模印“宜子孙富番昌乐未英（央）”9个字，按九方格排列，四边饰菱形纹，四角用古钱纹来装饰。其文字古朴、浑厚，具有汉摹印篆之风格。文字内容直接表达了企盼世代富裕昌盛、快乐永恒的一种精神寄托。

（二）“万岁”砖

一端面呈梯形斜坡面，两方框内模印“万岁”二字，隶楷兼容，古朴凝重。此砖出土于汉魏许都故城遗址，印证了这里是东汉末年的帝都所在，抑或是许都宫殿所用之物。

此外，还有“大吉”“百天大吉”“王百元”等文字砖，皆有吉祥之意。

四、结语

许昌汉实心砖形制多样，构图上用平面展开式，即散点透视法，采用对称、均衡、穿插交错等手法，粗放遒劲中不失细腻，夸张奔放中颇具韵律。尤其对物象瞬间形态的刻画，表现出力量、运动、速度以及由此而形成的气势美，使画面形神兼备、刚柔相济，具有“动静互补，追求神韵”的艺术之美。其图像化的艺术表现形式，再现了东汉中晚期的社会生活习俗和意识形态，成为研究汉魏之际的社会状况、人文风貌、建筑艺术等方面的图像资料，具有补史或正史的作用。

作者简介

周杉杉，女，河南杞县人，馆员，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文博研究。

参考文献

[1]周到，吕品，汤文兴.河南汉画像砖的艺术风格与分期[J].中原文物，1980（3）：8-14.

[2]陈文利，李丽娜.许昌市博物馆藏汉画像砖[J].华夏考古，2009（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