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性别视角：对于“她综艺”的突围与再思考

随着女性形象呈现得日趋多元，网络与媒体、综艺节目等平台逐步成为提高性别意识、凸显女性主体价值、促成女性团结、呼吁两性平等的空间。本文以全女性真人秀《海妖的呼唤：火之岛生存战》为例，对其中女性形象的建构与表达、传统东亚文化下社会性别价值观的突破进行解读，为国内“她综艺”的未来发展方向提供参考。

近来，由流媒体平台网飞推出的一档全女性综艺《海妖的呼唤：火之岛生存战》（以下简称《海妖》）一经上线便大获好评。与此同时，中国正值“她综艺”创作热潮，其势头强劲的同时却仍很难脱离传统社会观念的束缚。此档韩国综艺《海妖》对于女性的困境并没有再去重复与强调，而是给出试图破解与自救的方法。这不仅是一次里程碑式的突围，更为中国“她综艺”的后续发展提供了可行性的指导方向。

“她综艺”的形成与发展

自20世纪60年代起，女性主义的滚滚浪潮逐步由西方推向世界。其中，女性主义作家波伏娃在其作品《第二性》中率先提出：“女性并不是生而为女性，而是被社会建构而成的。”其此类观点在后续女性主义研究历程中始终处于中心地位。随后，深受女性主义思想熏陶的受众逐步增多，并渗透多学科研究领域，各界创作者极力推崇凸显女性思想与力量的作品。

一、“她综艺”的形成

社会性别理论中指出，男权社会下，对于两性形象的建构往往存在性别差异，因此产生了“男主外，女主内”的角色分工。这种传统的两性形象，在当今社会的网络媒体平台被进一步固化。在此基础上，国内综艺行业衍发出一种全新的女性综艺，也就是先前提到的“她综艺”。学者安晓燕指出：“‘她综艺’是以女性群体为主要表现对象，热衷讲述当代女性生活、工作与情感状态等，着力探讨她们的生活方式与个人价值观，并将女性作为主要目标受众的节目。”

二、“她综艺”的发展历程

经研究得出，“她综艺”的发展先后历经三个阶段。在其发展的起步时期，国内电视平台首先出品了《美丽俏佳人》（2006）、《我是大美人》（2010）等美妆类女性综艺。尽管由此初步形成了制作女性电视节目的意识，但仅仅是展现了女性作为模特或“商品货架”的刻板印象。其次，《非诚勿扰》（2008）等婚恋类电视节目的产出，让女性作为被选择的形象出现，最终“获胜”的女性往往是最迎合男性嘉宾审美的那一个。

此时，“她综艺”的发展还处于起步阶段，其节目形式多以单一选秀类与时尚类节目为主，但收视率成绩斐然，使电视节目制作方看到了其节目背后潜在的商业价值，因此，这类节目的出现为“她综艺”后续在数量、收视率的发展与多元化创新方面奠定了基础，同时对于未来此类节目的创作中应具备的人文关怀与社会价值提供参考。

发展中期，“她综艺”在嘉宾的多样化选择、目标受众群体的纵向开拓与节目机制的多样化等方面均实现了自我突破。其中，制作方挖掘到中年女性群体具有很强的消费能力和欲望。因此，在其节目机制的设定上，制作方构建了一套完整的女性消费产业链。如东方卫视《女神的新衣》（2014），充分发挥嘉宾的主观审美与时尚设计能力，让她们参与从最初的设计构造阶段到最后的售卖全过程，使其带来节目效益的同时，突破了传统性别视角下女性“美丽花瓶”的固有认知。

发展后期至今，“她综艺”逐步走向成熟，其追随着网络视频平台与新媒体的发展脚步，打造出了一系列样式丰富、机制生动、社会意义深刻的女性综艺。其中，《女儿们的恋爱》（2019）、《我家那闺女》（2019）、《妻子的浪漫旅行》（2018）等类型综艺，将女性置于传统家庭中应扮演的母亲、女儿、妻子等角色，其嘉宾以明星为主，通过表达多元女性形象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激发观众对于公众人物生活方式与思想表达的好奇心，打破公众对于传统家庭与婚恋状态的想象。其次，2020年，《乘风破浪的姐姐》横空出世，以女性视角贯穿始终，为大龄女性摆脱内在焦虑与外在偏见提供了一个可行的切口。

三、一场全新的突围

尽管“她综艺”作为以女性为主体、展现现代社会多元化女性形象的电视节目，宣扬女性独立自主的口号，可由于其对于女性形象的标榜与推崇问题，“她综艺”陷入了打破刻板与重塑刻板的矛盾境地。

该如何冲破当今东亚社会对于女性形象的认知窠臼，制作出真正彰显女性价值的电视节目，成为当今电视节目制作方深刻探寻的方向。在这样的时代语境下，《海妖》的出现为接下来女性综艺节目的再创造提供了丰富的思想与方法指导。

《海妖》对于“她形象”的颠覆与再创造

若是单纯从“她综艺”的定义出发，《海妖》并不适合被归为“她综艺”范畴，因其节目宗旨是最大程度地弱化性别概念，随后再回到对于女性的描绘与思考。具体来讲，《海妖》在节目机制的设置中致力于激发女性“靠自己”的欲望，去实现创造性的快感，而不是在东亚传统社会观念对于女性的规训中打转。

一、全素人嘉宾阵容，回归“自然人”真实状态

《海妖》选取的参赛嘉宾均为素人，以职业分组，如消防员、警卫、军人等均为大众认知下以男性为统领的职业，而这些女性嘉宾们则均属于行业佼佼者。反观国内“她综艺”，其选取的嘉宾类型几乎均为明星或公众人物，但由于明星在社会地位与其所拥有的社会资本与普通人之间的巨大悬殊，容易加重观众对于自身的焦虑和当今社会与个体间的认知偏差。

纵观国内“她综艺”的价值体系，不难得出，在进行其嘉宾形象的塑造与表现方面，虽首先试图刻画出多样化的性格特征与独当一面的专业能力，但这一切的出发点仍基于营造“完美人设”。该如何摒弃这表层化“女性盛世”的浮华，《海妖》则率先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在《海妖》中，由于其比赛的结果关乎着嘉宾的职业信仰与自身荣誉感，比赛全程中每一个个体与团队的动力均被激发到顶点，从而构成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女性竞争。《海妖》中的嘉宾不会攀比美貌、身材，而是把每一个个体回归至自然人状态，去掉其女性化的一面。在这种状态里，她们为了自保与求胜所释放出的磅礴的女性力量，她们强硬、柔软、合作、背叛，一切都是一个真实的自然人身上所具备的特质。

二、赛制极简，并与职业特性高度契合

《海妖》的赛制十分简单，将上述提到各个职业组的女嘉宾放置荒岛，求生七天，分配根据地之后，每天进行一次阵地旗抢夺，被抢夺的职业组立即淘汰。大赛制的细分下，每天也会进行一些竞技比赛，其获胜队伍可以获得下一阶段赛程的便利条件。其竞技赛的设置则更通俗简单，比如穿过水泥地、生火、挖井等，大多是与嘉宾自身职业所吻合的竞赛。于是，她们会最大化发挥职业优势，比如消防员组在生火、灭火阶段展现出职业经验，赢得冠军；军人组会因其充沛的训练经验，对于敌组决定采取夜间作战满怀自信并暗喜。

在对于主要赛程的求胜进展中，每一个职业组的战略与作风均与其职业特点牢牢贴合。警察这一职业固然擅长线索侦查与团队围剿。但在现实中，警察在外出办案时往往是敌寡我众的状态，所以她们并不适应这种与其他组平等对抗的比赛机制，也就导致她们早早落败。再观军人组，从战略战术到侦察与反侦察，再到体能与意志都被高强度训练过，但是由于职业本身造就她们的防御心极强，不会与任何对手产生较为坚固的情感联结。反观消防组和运动选手组，则在节目最初便形成坚固联盟，当即展示诚意与野心，在一次次比赛中取得胜利，成为最终的冠、亚军。

三、去除冗杂表达，回归比赛本身

与“她综艺”的节目运作机制不同的是，《海妖》在比赛之外的休息时间里，最大限度地去除与比赛无关的感受与多余的表达，节目观赏后的回味之余，对于每一位节目嘉宾，观众不会为其带上“某某妻子”“某某母亲”的标签，只会深刻地感受到职业与野心带给一位女性个体的力量与光环。

在此般机制的设定与进展过程中，女性公平竞争，各界间坦荡地敬佩与学习。即使是本季最大的矛盾冲突组合，军人组和消防员组，在军人组被惩罚导致人员数量减少时，消防员组会讲，“大韩民国的军人没那么容易被打败”；灭火比拼时，军人组也丝毫不掩饰对于消防员的钦佩，并认真学习其灭火方法与角度。取胜固然重要，但胜也一定是君子之胜，是彼此尊重之胜。

从《海妖》出发，建构“她综艺”女性形象的优化策略

拉康认为：“在人类社会化的过程中，各种秩序规范会制约‘自我’，于是自我就丧失了主体性。”女性在落后的性别文化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不断进行自我约束、自我凝视。由此可见，在当今社会秩序框架与凝视桎梏中，制作出真正站在女性立场的“她综艺”并非易事。

一、规避凝视控制，明确情感劳动边界

波伏娃说过：“凝视也是一种统治与控制的力量。”现阶段，“她综艺”已逐步将女性内核融入节目叙事，但大多节目（如《乘风破浪的姐姐》《妻子的浪漫旅行》的后采与聊天环节等）依旧局限于女性对于容貌的保养，对于婚姻、家庭的经营等层面，也是通过反复赘述其如何冲破外界的压力与家庭的桎梏，从而来凸显“她形象”是如何在困境中炼造的。此般建构方式，使得“她综艺”中“她形象”的展现空间变得拥挤，也成为“她话语”的禁锢牢笼。

“女性主义的吸引力就在于它深深触及的需要、感受和情绪。”《海妖》中，因其将所有动作与思想指导的出发点并结为女性自身，从而激发观众观看节目时对于嘉宾的情感认同。这种情感认同将观众拉出每一日囿于厨房的思想框架中，寻求更为广阔与舒展的空间。反观我国“她综艺”，更重要的是消解观众对于荧幕上女性关于各领域、各年龄层的“凝视”。

二、摆脱固有明星圈层与台前表演

鲍德里亚曾提出“拟象”的概念来阐明媒介形象与社会现实之间拟真关系的建构。在“她综艺”的节目机制与文娱生态中，所选女性嘉宾作为女性美貌、地位与财富的代表，被构建成为女性的“传说性参照”。另一方面，由于资本对流量的追逐，女明星成为被选择的对象。以婚恋类综艺《怦然再心动》（2021）为例，其节目组在制作过程中向观众传递的婚恋价值观和择偶标准，并无法适用于大多数普通女性，反而容易让她们形成与现实脱轨的虚幻想象。因此，“她综艺”在后续发展过程中应尽力摆脱全明星阵容，将普通女性作为主要嘉宾，从而打造更纯粹的女性视角。

《海妖》中，嘉宾全部为素人，可以将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荧幕上。反观国内“她综艺”，一方面，节目组为了迎合明星嘉宾的“立人设”需求，另一方面，为了放大嘉宾间的矛盾冲突，使其可看性最大化，节目中存在诸多“表演”成分，无法展现女性真实的内在需求与情感变化。因此，“她综艺”在制作过程中应该尽量减少“表演”元素，深入挖掘当代女性主体价值，呈现更为真实、饱满的女性媒介形象。

随着“她经济”的发展与“她力量”的崛起，以女性为主体的“她综艺”应运而生，但其在女性形象刻画方法与方向上仍没有完全摆脱传统社会观念视角的框架约束。韩国真人秀《海妖》实现了一次对于女性综艺全新的突围，并为国内“她综艺”今后的制作与传递方向提供了丰富的参考。那么，今后“她综艺”应如何完成内容形态、形象塑造与话语传递的创新，如何实现与女性价值的深度嵌合、社会情感的深度贴合，还需在发展中蓄力下一个潮向。

作者简介：

万千赫，2004年生，女，辽宁沈阳人，本科，辽宁大学广播影视学院2021级本科生，研究方向：影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