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8月31日,山东省高密市大牟家镇大孙家村的孙高森收到了一件发自广州的快递,仔细拆开,里面是一张收藏证书,称“尊敬的孙高森先生(女士):您捐赠的第六届农讲所学员孙寅东用过的锡壶等藏品,共计7件/套为我馆收藏,特发证书以资留念,并表谢忱”,收藏单位为“毛泽东同志主办农民运动讲习所旧址纪念馆”,并加盖了公章。
孙寅东是孙高森的曾祖父,为大革命时期曾入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简称“广州农讲所”)学习的高密籍仅有的两名学员之一。
1926年4月,一身学生装束、时年17岁的孙寅东和比他大几岁的校友梁超,从高密赶到青岛。在青岛等了一天,他们才买上到广州的船票。为了省钱,他们买了一艘日本轮船的三等舱。上午七八点钟,他们随着拥挤的人群,从青岛码头登上客轮。“呜——”汽笛一声长鸣之后,轮船劈开万顷波涛,向着南方急速航行,青岛的教堂、洋楼、栈桥、信号山、弯曲的海岸线等景物渐渐模糊了,一群群白色的海鸥在船头竞相飞舞。从没有离开过高密的年轻的孙寅东和梁超扶着栏杆,站在船头的甲板上,望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像怀揣着一只小兔子,既兴奋异常,又不免有些忐忑。
当时,北洋军阀张宗昌仍统治着山东。在高密县中(县立初级中学)读书的孙寅56548e313080699cbe44cbf362ed1e2c东受倾向国民革命的校长齐杞南的引导,初步接受了大革命的主张,认识到要改变积贫积弱、任人宰割的中国的面貌,就必须打倒列强和军阀,实行国民革命,而农民运动是国民革命的重要内容。大约一个月前,国民党中央农民部发出广州农讲所(实际由共产党人主持工作)招考第六期学员的通知,要求各地党部抓紧时间推荐有志知识青年前往报考。经选拔推荐,高密籍的孙寅东和梁超被派赴广东,参加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组织的考试。
出发前,孙寅东没有跟家人说要去广州读书,当时的广州是革命策源地。如果孙寅东跟思想保守的父亲和祖父说了要去广州读书,肯定会遭到两位至亲的反对和阻拦,而且传扬出去,可能给家人带来危险。再者,孙寅东还有一层顾虑,他在高密县中苦读近三年,还有三个月毕业,此时辍学去广州,意味着自动放弃即将到手的中学毕业文凭,那么往后就很难找个有些体面的工作,譬如当个小学教员。经过痛苦的思索,孙寅东作出了赴广州投身革命的选择。他当时没有意识到,这一选择影响了他的一生。
为了避免横生枝节,孙寅东自高密县城返回大孙家村,跟父母谎称,快毕业了,为了便于夏天参加升学考试,应该到青岛实地了解那里开设高级中学的情况,所以他要跟一个同学向学校请假,去青岛一趟。父母也希望儿子能考上高一级的学校,图个更好的前程,就同意了,并且给了他一些盘缠。这些盘缠,只能供应孙寅东从大孙家村坐马车到高密县城,从高密县城坐火车到青岛,住两天宿,吃几顿饭。要从青岛再坐客轮到广州,所费甚大,幸亏高密知名人士牛抚霄捐资相助,他和梁超才得以成行。
经过约摸一周时间,在停靠了上海、香港等地的码头后,孙寅东和梁超终于在广州天字码头上了岸。两人顾不得停歇,叫了一辆黄包车坐上,七折八拐,终于找到了位于惠爱中路(今中山四路)的番禺学宫(即孔庙)。
番禺学宫是一座坐北朝南的宫殿式院落,有着高高的围墙和气派的牌坊。进到院来,迎面是一个月牙形的水池,上面横跨着一座汉白玉的石拱桥。他们过了石拱桥,向里走,便来到了大成门。大成门左右两侧分别用杉木板隔成教务部、值星室、庶务部,东耳房是曾为所长的毛泽东的办公室兼卧室,西耳房是图书室,大成殿是课堂,崇圣殿正间为膳堂,东面为军事训练部,前院两庑和后院两廊均是学员宿舍。
在由大成门走廊改建的第一排房子那里,孙寅东和梁超找到了值班室,说是山东学员来报到,并且交上了介绍信。这时,一个身材瘦削、脸上带有麻点、不时咳嗽、穿着竹布长衫的男子恰好从值班室的里间走了进来,听说他们是山东来的学员,便热情接待了他们。这人原来是有名的青年活动家、广州农讲所专任教员萧楚女。看着孙寅东和梁超登记完毕,萧楚女就领着他们到了宿舍,喊来总务处的一个同志领来了蚊帐,并且说:“广州不比你们山东,蚊子特别多,你们睡觉时一定要挂好蚊帐,不然,叫蚊子叮咬了,可能会闹病的。”老师这样关心学生,令远路迢迢、乍到广州的孙寅东和梁超身上涌过一股感动的暖流。
在宿舍里住下,孙寅东很快结识了早到的一些山东籍学员。后来的几天,陆续又有一些学员报到。几天后的一个上午,值班室的一位职员通知山东籍学员到大成殿,说考试委员会要在这里对学员进行复试。——这些学员都经过了地方党部的选拔推荐,他们能来到番禺学宫,说明已经通过了初试。
对广州农讲所成立的历史,孙寅东他们当时其实并不清楚。在共产党人彭湃等人倡议下,广州农讲创办于1924年7月,是一所培训农民运动干部的短期速成学校,是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的产物。从1924年7月至1926年9月,共举办六届,培养农运干部800多名。孙寅东他们参加的是第六届。彭湃曾任农讲所第一届和第五届主任,主持学校工作;第六届所长(相当于前五届的“主任”)由毛泽东担任。
孙寅东等人到了大成殿,看到墙上贴着4项入学条件:“1.决心于农民运动,并无他项异想;2.中学程度,文理通顺;3.年龄18岁以上,28岁以下,身体强健无疾病;4.富勇敢奋斗精神。”他们皆顺利通过了复试。
在广州农讲所,让孙寅东印象最深和最为骄傲的是,他和一些同学曾被毛泽东请去办公室开了一次座谈会。
这天,吃罢晚饭,孙寅东和同宿舍的人正在谈天说地,忽然,值班室的职员来到宿舍,向学员们说:“各位同学!毛所长说,请你们去他那里座谈。”所长就是校长,他请学生谈话,一个“请”字,让习惯了师道尊严、上学生涯中不知被老师打了多少次手板的同学们感到受了莫大的尊重。
路上,分别来自潍县和益都(青州)的两个国民革命活跃分子、似乎有些“赤色”背景(当时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的身份不公开)的学员边走边争相介绍,说毛所长本名毛泽东,字润之,湖南湘潭人,毕业于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在北京大学读过书(实际做北京大学图书馆助理员),当过小学教员、校长,是中国共产党第三届中央执行委员和中央局秘书,说毛所长写文章太厉害了,一支笔能顶十万军,说他还是全国排在头里的农民运动专家。言谈间,流露出对毛所长的崇敬之情。
孙寅东来自一户比较殷实的农家,虽然学习用功,考上了高密县立中学,在学校里受校长齐杞南和一些进步教员的影响,对国民党和“三民主义”有了一定的认识和认同,但对共产党却一点儿也不了解。学员们几天前参加复试,毛所长是考试委员会六位委员之一,毛所长在口试时询问过他们有关农村的一些情况,孙寅东对毛所长略有点儿印象,但仅此而已,所以,在听了两个同学对毛所长的经历和声名的介绍后,他不禁对自己的孤陋寡闻而有些惭愧。
毛所长住在萧楚女的办公室兼卧室的向里的一间耳房,原来是番禺学宫的更衣室,后来成了毛所长的办公室兼卧室。孙寅东这些山东籍学员还没有走到值班室,毛所长就已经迎在门口了。毛所长身材高大而瘦削,留着中分头,头发既黑又密,穿一身竹布长衫和一双布鞋。他一一跟同学们握手,把大家领进那间耳房里,让大家坐下,亲自给大家倒水,还拿出一盒香烟来,让会吸烟的同学们吸,然后自己点了一支烟,坐在办公桌后的木圈椅子上,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大家。孙寅东想,在自己的老家高密,不用说县长,就是一个区长、乡长,那架子、派头都端得像钦差大老爷似的,而眼前的这位大名鼎鼎的毛所长,却是那样的平易近人,这让他和同学们既讶异,又感动。
趁着毛所长和几位同学攀谈,孙寅东瞅了瞅狭小的耳房里的陈设,发现极其简朴,室内有两条长凳,上面架着拼在一起的几张木板,这就是用来睡觉的床,床上铺着一张草席和一张白色的被单,床头放着一个枕头,床上悬挂着蚊帐,因为室内只有几把椅子,为了让大家能够坐下,毛所长请几位同学坐到已把蚊帐挂起来的木板床上。床前放着一对方形篾篓,里面放着毛所长的几件衣物和一些报刊杂志,还有一张办公桌和一张长方桌,办公桌上有笔墨纸砚,一篇还没有改完的文稿。毛所长就是在这么一间简陋的房间里紧张地工作啊!
毛所长用较浓的湖南口音和几位同学攀谈时,坐在靠耳房门口位置、一向谨言慎行的孙寅东没有插一句话。
孙寅东只是静静地听着,听毛所长向同学们了解山东的一些情况,如农村各阶级的人口比例、占有土地比例、生活状况,张宗昌督鲁害民以及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等,听他号召大家认真学习,提高本领,回到山东后,要积极投身国民革命,尤其是农民运动,努力让劳苦大众过上好日子。孙寅东虽然对毛所长的一些湖南口音和方言听不懂,但整体意思听明白了,他感觉毛所长的话入情入理,是个替老百姓、尤其是广大农民着想的人,感觉毛所长身上有一股强大的气场,便暗下决心,珍惜在广州农讲所的时光,好好跟着毛所长和老师们学习,争取将来能有一番作为。
1926年5月3日,第六届广州农讲所举行了开学典礼。这天来了很多颇有名头的人物,主持开学典礼的是农民部长林伯渠。那时,孙寅东还不知他是共产党人,他带领大家肃立,向孙中山遗像、国旗、党旗三鞠躬,恭读了孙中山遗嘱,报告了农讲所开办的意义及前几届情况。毛泽东所长报告了第六届筹备及招生经过。其他来宾相继发表了演说。
典礼最后,所有与会者一起挥动拳头,高喊“组织全国农民参加国民革命!”“工农商学兵联合起来!”“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中国国民革命万岁!”等口号。孙寅东的嗓子几乎喊破了,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畅快。
孙寅东记得,在番禺学宫大成殿的讲台上立着一块大黑板,墙上挂着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等革命导师的画像,学员们坐在矮腿的长条凳上,没有课桌,就把膝盖当课桌,将笔记本摊开在并拢的膝盖上,边听教员的讲授,边作记录。
农讲所的主要老师是毛泽东和萧楚女,除此以外,瞿秋白、林伯渠、周恩来、彭湃、恽代英、李立三、阮啸仙等著名共产党人也来讲过课。第六届农讲所开设的课程十分丰富,共计25门,除了国民党史、农民问题、社会问题与社会主义、中国财政经济状况、苏俄状况、中国职工运动、海丰及东江农运、军事运动、各国革命史等历史、政治、经济课程外,还开设了统计学、农业常识、法律常识、地理、革命画、革命歌一些技术性和鼓动性课程。毛泽东除了担负所长的职责外,还亲自讲授了《中国农民问题》《农民教育》《地理》三门课程。
毛所长的讲课极受学员们欢迎。他语速不快,一句是一句,声音也不高,但坐在最后面的同学也能听清楚,为了加强语气,有时辅之以手势。在讲中国农民问题时,常常采用自己调查来的材料和通俗易懂的语言。
毛所长说:“大家都晓得,中国有人口四万万,农民占80%,当有三万万两千万以上,单单从人口的数量和比例来看,我们就不能否认农民问题在中国国民革命中的重要性。”他循循道来,受帝国主义压迫最惨的就是农民,自帝国主义的商品侵入农村后,农村产业破产,农民失业,所以现在的国民革命如果不要生产主力军——农民的参加,那是决不会成功的。辛亥革命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大多数生产主力军——农民没有帮助的缘故。他强调:“所以说,农民问题乃国民革命的中心问题,农民不起来参加并拥护国民革命,国民革命不会成功;农民运动不赶速地做起来,农民问题不会解决;农民问题不在现在的革命运动中得到相当的解决,农民不会拥护这个革命。”继而,他叹惜,这些道理,一直到现在,即使在革命党里面,还有许多人不明白。
讲到这里,毛所长暂时停了下来,拿眼光向四下里看了看,好像在询问大家听明白了没有。这时,有一个同学站了起来,发言道:“毛先生,您讲的农民革命的重要性,我听明白了。可是,中国的农民普遍没有文化,像一盘散沙,即使发动他们,能有多大力量?”
毛所长用手示意这位同学坐下,然后说:“你提出的这个问题很好!我们接着分析分析。有很多人怀疑农民在国民革命里面没有什么力量,他们说农民无知识,又不能集中。果真是这样吗?这个问题只要看看俄国革命史以及近来的广东农民运动的情形,就可以打破了。俄罗斯的工人很少,农民占全国的85%,如果不是他们设立农会,给农民分了土地,从而得到了农民的竭力拥护,那革命是不会成功的。再以广东为例,如果不是彭湃首先在海丰发动农民,建立了农会,让国民革命在东江地区得到了农民的拥护,我们的黄埔学生军能平定刘(刘振寰)杨(杨希闵)叛乱,打垮陈炯明吗?”这一番话,说得同学们频频点头。毛所长还说,他已经邀请广东“农民运动大王”彭湃先生担任农讲所的兼职教员,过些日子,他会来这里“现身说法”,讲一讲他在东江地区是怎样开展农民运动的。同学们听到这里,不禁为之拍手称快。
毛所长讲到农村各阶级的政治经济地位,运用了阶级分析的方法,重点描述了阶级压迫的情况。他把阶级压迫形象地比喻为一座多层的宝塔,一面讲,一面在黑板上画出来,然后指着宝塔,说:“你们看!最下层的是塔基,有工人、农民、小资产阶级,人数最多,最受压迫和剥削,生活最苦。压在他们头上的一层,有地主阶级、买办阶级,人数就少多喽。再上一层,有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人数就更少了。更高一层是军阀,塔顶是帝国主义。除了塔基的这一层,其他都是剥削阶级,虽然看起来很凶,了不得,但他们人数很少。只要大家齐心,团结紧,劳苦大众起来斗争,压在工农身上的几重大山就可以推翻。百姓齐,泰山移,何愁塔之不倒乎?”听了他这一番生动的、接地气的话,同学们会心地笑了起来。
随着听毛所长讲课次数的增多,孙寅东和很多北方来的同学,对他的湖南口音熟悉了,有些方言也能听懂了。毛所长上课,从不误课、迟到、早退,对工作十分投入,夜以继日,孜孜不倦,窗户上的灯光常常彻夜不熄。他除了给学员亲自上课,阅读并批改学员的答卷外,还经常外出作报告,编写《农民问题丛刊》系列图书,一有空余,就找学员交谈,了解各地情况。他有着甘当小学生的谦虚态度,一点儿也没有架子,所以学员们都愿意接近他。大家课后闲聊,一致认为,毛所长备课充分,讲课深入浅出,通俗易懂,重视课堂互动,善于引导大家联系实际思考问题,待人和蔼可亲,真是一位难得的好老师。
第六届广州农讲所特别重视引导学员参加社会活动,让学员从实践中接受国民革命的锻炼。孙寅东和同学们在广州农讲所只学习了4个多月的时间,但他们除了上课学习、接受严格的军事训练外,还积极参加了“五卅运动”一周年纪念会、马克思诞辰纪念大会、援助英国工人大罢工大会、纪念“六二三”沙基惨案一周年反帝示威游行、北伐誓师大会,到广东海丰县考察当地农民运动等社会活动。
1926年5月30日上午,农讲所召开了“五卅运动”一周年纪念大会。孙寅东记得,这天中午吃完午餐,师生们出发到广州东较场,列队示威游行,沿途群众踊跃参加,宛如一条游动的长龙。出发一个半小时后,突降滂沱大雨,师生们仍高呼各种革命口号,唱革命歌曲。回到农讲所,在学校的广场上,毛所长挥着手,不打伞,站在雨地里,冒雨演讲了十多分钟,师生们不时报以热烈的掌声,全场气氛热烈激昂,纪念活动达到高潮。孙寅东和学员们一个劲儿地拍手,把手掌都拍红了。
孙寅东参加的这届广州农讲所共培训全国各地农民运动骨干300余人。这些学员毕业后,像红花的种子一样散播到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为新中国的成立作出了应尽的贡献。
采访手记
笔者长居高密,业余爱好文史,对家乡的历史、尤其是新民主主义革命史颇感兴趣,当读到《高密县志》(1990年10月山东人民出版社第1版)等资料上有关大革命时期孙寅东和梁超赴广州农讲所学习的一语或数语的简要记载时,不禁脑子里一闪,想年代久远,两人恐连后人也没有,其人生轨迹大概无从打捞了。2023年8月的一天,一位文友忽然联系笔者,说孙寅东是大牟家镇大孙家村人,其曾孙孙高森与他认识,孙高森的父亲、三爷爷等老人健在,大孙家村现在也有老人对孙寅东及其家世知情。自那时起至今年春,我多次驱车前往胶莱河南岸的大孙家村采访孙寅东的后人和乡亲,于是,孙寅东的经历在我的心目中逐渐完整起来。
孙少勇(原名孙小钧)是孙寅东的三儿子。他告诉我,父亲孙寅东,1909年生,1926年到广州农讲所学习,一起去的还有梁超。他们从广州农讲所毕业回到高密后,组织成立农民协会,参与领导农运和兵运工作。
孙少勇回忆,听父亲讲,父亲的祖父是大孙家村一带有名的郎中(医生),不管病人有钱无钱,只要找到他,都给看病。父亲曾跟着爷爷学过医,懂一些医道,抗日战争爆发后,他跟着拉起了一支抗日游击队的高密乡绅蔡晋康干事,在蔡部当过军医。1958年,父亲因历史问题被从青岛遣返,回到大孙家村务农,得了肝病,1966年去世。1984年,黄埔军校一期生李仙洲打电话到高密,询问孙寅东的坟墓在哪里,有没有得到保护。他说,父亲多才多艺,会拉京胡,会唱京剧《四郎探母》《吴家坡》以及古代歌曲《苏武牧羊》等,识工尺谱。孙少勇称,20世纪70年代,在他的多方申诉下,经高密县和山东省有关部门批准,孙寅东得以恢复名誉。
孙喜春是孙寅东的长孙。他说:“爷爷是从青岛来家长住的,爷爷去世那阵儿,我七八岁,开始记事了,爷爷中等个子,待人和气。老人家得了肝硬化,没治了。”
通过孙喜春的介绍,我和远在美国的孙寅东长女孙少芳通了电话。孙少芳生于1940年,跟父亲共同生活过多年,父亲被遣返回到高密的前一年,她进青岛交通公司就了业。孙少芳说,全国解放后,父亲在青岛交通公司干过调度,当过站长,后来调到青岛市建设局工作,管过拆迁,是21级干部,每月发工资57.1元,因为要养活11口之家,负担太重,加上身体有病,经领导批准,每月再领取救济金24元。父亲曾讲,在广州农讲所时,毛主席问他多大年纪,他答“十八岁”(虚岁)。毛主席接着关心地问:“小鬼,你上课能跟得上吗?”他又答:“能跟上。”
大孙家村97岁的老人孙相久告诉笔者:“孙寅东打(从)青岛回来,在大队伙房帮着干些杂活。他跟我说过,他上过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毛主席是校长,他是学员。”
大孙家村88岁的老人孙明臻讲,孙寅东的父亲叫孙銮升,教了一辈子书,自己跟着孙銮升念过书,在大孙家村小学念的。那时候,大孙家村小学就孙銮升一个老师,教好几门课、好几个年级。孙銮升待学生极好,放了学,常常把他送回家。孙寅东的爷爷是医生,叔叔孙克升也是医生,他们家的堂号叫“德祥”。他还说,听村里老一辈人讲,孙寅东到广州上过学,常年在外面做事,先后娶过3个媳妇。年纪大了,从青岛回到老家。孙寅东戴一副眼镜,写一手好字,受大队干部支派,经常在村里大街的墙上写宣传标语。到了年底,邻亲百家要他写对子(春联),他免费给写,拿着毛笔,站着写,胳膊肘悬着,他三儿子孙少勇在一边拿对子,写得比拿得还快。
作者简介:
邱昭山,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教育学会会员。
责任编辑/董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