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出门
日本警备司令部里气氛凝重,清水一正、井上林义、伊藤和小野都笔直地站着。
川崎一郎耳朵上包着纱布,他走到清水一正面前,盯着他看了半天,又依次在每人面前看了看,绕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瞪着众人,几个人都没抬头看他。
川崎一郎怒道:“马震庭?游击队?死啦死啦地,好好的一个节目,被他们搅黄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给我查可疑的人,下一步,把山给我封了,我让他们谁也出不来。”他发完了火,井上林义刚要说什么,川崎一郎闭上了眼睛,朝他们挥挥手,几个人退了出去。
东树林后营,院子里站着马震庭的队伍、孙九的队伍、顾大风的队伍,拥挤不堪。
李光军看了大家一眼,道:“同志们,我要宣布一个鼓舞人心的消息,经省委批准,海城抗日义勇军今天正式成立了,团长由顾大风同志担任,副团长由顾东同志担任,从此以后山林队的人,你们就是有组织的团体,行动要听从指挥,我们的目标是将抗战进行到底,把鬼子赶出国门。”
众人兴高采烈,鼓掌叫好。
李光军接着道:“下面请顾团长给大家讲两句。”
众人鼓掌。
顾大风憨笑着,道:“同志们,兄弟们,我就是一个大老粗,也没念过什么书,但是,我知道,一尺一寸的国土都是咱们中国的,不容许他国践踏我们的国土,更不允许他们欺负我们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我对故乡的山河,万里阔野,高粱大豆充满了热爱之情,对那些浴血奋战的战士们满怀敬佩之情,至于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今天海城抗日义勇军正式成立,我就有一个决心:和日寇战斗到底,不赶走日寇绝不把家还!”
众人振臂高呼道:“战斗到底!战斗到底!”这声音响彻山林,树上的雪都落下来了。
街里日本人在挨家挨户搜查,葛西明在街上晃悠着,纪伟新道:“局长,咋不进去搜?”
葛西明道:“你懂个屁!我们要等机会,别做那出头的椽子,这都不懂。”
下雨了,两人进了茶楼。
雨水打在柳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柳枝已经冒出了嫩嫩的绿芽,在春风中摇曳着,小雨打湿了树叶,雨水顺着树叶滴到地上,像断了线的珠子。地里劳作的人们放下犁头,尽情地让雨水打在身上,那是久违了的春天来了。农民要耕种,需要种子,顾大风带着人正走在去小绥城的路上,在离小绥城不远的地方,他们发现有鬼子正在建炮楼,顾大风停下了脚步,薛洪福,说道:“团长,这可不能打,咱们此行的任务是把种子运回去。”筒子急道:“不打留着他们干啥?”薛洪福道:“我说筒子你长长脑子,要是打了,还怎么去运种子?团长,不如回来的时候,让一部分人先把种子运回去,咱们打一下。”顾大风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他们绕过敌人,去了小绥城。
伊藤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火车站,此时,会议室里聚集着工人们。
“嘿嘿!你们都别害怕!我这个人做事喜欢直来直去,相信大家也能猜到我此来的目的。”伊藤说完,朝后面两个日本兵一甩头,那两个日本兵把纸放到了桌子上。
“大家在新年夜都做了什么?只要你们如实地写下来就行了,我绝不会为难大家的!”伊藤慢条斯理地说道。
人群没有人动。
“你们的态度很让我为难!”话音刚落,门被踹开了,进来一群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气氛瞬间凝固了。
“伊藤队长,你这是干什么?”钟启明把大家拦在身后,说道。
“干什么?我今天就让你们明白明白我要干什么?”说完,他掏出枪朝墙上的作息时间表哐哐就放了两枪。
有人捂着耳朵大叫!
“都给我写!不——写的——死啦死啦地!”
“为什么要写!我们难道没有自由!过年是我们中国人的习惯,和你们日本人没有一点关系。”
钟启明话音一落,伊藤手里的那把枪就顶在他脑门上。
“你——找——死!”
钟启明盯着伊藤的双眼,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反倒是伊藤,下嘴唇咬的死死的,食指微微扣动着扳机。
砰!
门被踢开了,一个日本兵跑进来,一看这阵势,赶忙趴在伊藤的耳朵上低语了几句。
伊藤眯缝着眼睛瞄准着钟启明,冷不丁他收起了枪。
“滚滚滚!”
屋子里没人动,索性,他自己一耸一耸着肩膀出去了。
“我让你去干什么?”清水一正在办公室里怒目而视地盯着伊藤。
“我让你暗地里调查!没让你这么大张旗鼓地对付他们,怎么样?你除了惹怒了一群人还有什么收获?办事长点脑子好不好?”
伊藤听着大佐训话,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后来,日本人去过几次火车站,调查了一下除夕去过铁路俱乐部的人,钟启明和陈凡也不露声色掩饰过去了,算是平息了风波。这天上午,钟启明刚刚发走了一辆火车,他往回走着,路过货仓的时候,他看见清水一正和一个人在说话,他不禁朝那个人多看了两眼,这人有点面熟,他努力想着,在哪里见过来着。哎呀!真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人正是许云飞,他在和清水一正商量装货的问题,他现在可是东亚商行的总经理。
王大烟回了车站,他在给大伙讲述他在集团部落里的遭遇,道:“这帮狗日的真不是东西,那里就是囚禁中国人的监狱,啧啧啧,日本人在那啥都干呢,抓劳工、欺负女人、坑杀,捏死一个中国人就跟捏死一只小鸡崽子一样,拿咱真不当人,我想参加游击队,听说马震庭的部队也在海城,我要参加,打鬼子。”
钟启明和陈凡对视了一眼,钟启明道:“我看你把眼前的工作做好了也是为祖国做贡献,和鬼子作斗争的方式很多,游击队的人和鬼子真刀真枪打仗,可幕后的人可以给他们提供情报,也很重要。”
王大烟站着不说话了,张二黑道:“我就知道你们是干啥的,发的传单,小本子,为共产党干事的吧?等哪天我去告发你们。”
林大哥瞪着他,道:“你敢?你以为你是好人,钟启明来的时候你把人家的新工服换走了,还偷吃人家的麻花,你觉得自己干的天衣无缝是吧?”
张二黑羞红了脸,道:“你……你……你胡说!”他转身摔门而去。
陈凡看了看钟启明,钟启明道:“没事,他不敢。”
顾大风回到自己营地的时候,顾东也在,顾顺道:“哥,我们回来了,还顺带消灭了一些小鬼子。”
顾东看着顾大风,顾大风道:“种子拉回来了,在小绥城外,碰上了三木少佐带着一个小分队在修炮楼,顺手我就收拾了他们,缴获了一些武器,在外面,少佐也不扛打。”
顾东高兴道:“大哥就是厉害,顺子跟着你可有长进了。”
顾东回到家的时候,李光军、钟启明和孙九正在等他,林丽、曹丙辰和肖月也在。
李光军道:“今天把大家聚集起来主要是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马上就要到五四青年节了,我们准备发展一些团员,凡满十四周岁,思想积极进步,都可以发展,另一件事是今晚有一批传单要散发出去,向广大群众宣传日本人的恶行,使人们认清他们丑恶的嘴脸。”
顾东从炕洞里取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摆放整齐的传单,顾东拿出一沓递给曹丙辰,又发给肖月,林丽过来了,顾东看了她一眼,给她分了一沓,叮嘱道:“注意安全!”林丽答应一声,看大家都在,她没说什么。孙九看着肖月,道:“你在林主任那住的惯吗?”肖月低头,道:“多谢你把我介绍到他那,我跟着林姐姐学了好多文化呢,她没事的时候还教我认字呢。”
孙九笑道:“看来你是去对了。”
肖月抿嘴笑了笑,她取了东西就出去了,孙九上几步,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屋子里就剩下李光军、顾东、钟启明和孙九了,顾东从桌子底下拉出一个袋子,说道:“孙九,你把这些弹药先拿到游击队去。”
李光军惊讶道:“你哪来的这么多?”
顾东道:“这你别管,有,用就是了。”
钟启明道:“莫不是你又把自己家的地卖了?”
顾东没说话,李光军道:“没有弹药大家想办法,以后你别卖地了,一年还要给一大家子人留口粮呢。”
顾东道:“这事不用你们操心。”
第二天早上,街上的电线杆子,店铺门上,墙上多了许多传单,人们纷纷围观念着,还有讲日本人恶行的小册子,郭景山带着狗腿子在驱赶看传单的人,他还往下撕扯着贴在墙上的传单。
警备司令部里,川崎一郎坐在大桌子后面,道:“三木少佐被谁打死的?”
井上林义道:“被义勇军打死的,还拿走了许多弹药武器。”
川崎一郎道:“马震庭还没消灭,又来个义勇军,平贺旅团什么时候到?”
井上林义道:“关东军司令部发来的电报说下个月到。”
川崎一郎急了,道:“还有那么长时间?我上次和你说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井上林义道:“已经找好了人。”井上林义朝外面摆手,郭景山进来了,这个狗腿的新生开始了,他成为伪军的头目,日本人给他和他的狗腿子发了服装和枪弹,他正式升为自卫团团长。
东树林后营,马震庭、孙九、钟启明都在,马震庭获悉,鲁军长在呼城和鬼子交战好几天了,他想让钟启明带人接应一下,孙九的队伍参差不齐,没受过专业训练,不好去那么远。
钟启明道:“鲁军长我不认识,让韩副官和我一起去吧?”
马震庭思索了一下,同意了,钟启明化了妆带着任务出发了,有时候真没法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钟启明到了呼城才知道,鲁军长顶住敌人好几天了,程志远叛变了,跑的无影无踪,鲁文怒气冲冲说道:“程志远叛变,切断了呼海齐之间的联络,退到冰城的日寇调动了天野、平贺旅团、广濑师团和张海鹏的伪军,在飞机的配合下,发动了强大的攻势,这个程志远让我抓到他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韩副官道:“军长,这是海城火车站的钟启明同志,长官让他来接应你的。”
二人握手,互相问候,钟启明道:“鲁军长,我带了长官的一个连,你看是不是要投入战斗?”
鲁军长爽快道:“太好了,你要用人我在给你调配。”
正说着,老汤冲进来了,喊道:“军长,鬼子的飞机又来了。”
阵地上,鬼子的飞机正在上空盘旋着,找准了目标开始俯冲。鲁军长看着天,喊道:“隐蔽!隐蔽!”炸弹呼啸着落地,振耳发聩的声音响过后,土木飞溅,一个战士未来得及躲避,被炸飞了起来,衣角在空中飞舞。
钟启明问鲁军长,道:“鲁军长还有多少兵力?”
鲁军长道:“伤亡惨重,打了十多天了,能剩一半人就不错了,弹药也吃紧。”
韩副官道:“长官打算让你撤到海城去。”
鲁军长神色黯淡,道:“前有追兵后有堵截,能往哪里退?”
韩副官道:“军长,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保存实力要紧,和小鬼子硬拼吃亏的是我们。”
老汤喊道:“军长,小鬼子又上来了。”
钟启明道:“鲁军长,你们坚持到天黑,我去想想办法。”
鲁军长看着他,使劲点了点头。
钟启明穿过千疮百孔的城市,好不容易到了呼城火车站,他从培训班出来的时候,教官给过他一个秘密联络人,就是松浦呼海铁路机车库的老王,他必须去试试。他就在老地方等着,太阳已经升起来老高了,机车库不见人影,他焦急地在地上踱着步,城外的枪炮声不绝于耳,他马上要做出决断。这时,一个身影向他走来,他不敢断定就是老王,来人盯着他,道:“先生,借个火。”钟启明望着他,道:“这年头点烟还用借火,到处不都是火嘛。”老王呵呵笑着道:“我还以为我就是个弃子,终于有能使上劲的地方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钟启明开门见山,道:“马震庭的队伍在呼城遇到日本兵的袭击,伤亡惨重,前后都有日本兵,实在没办法,想请你帮个忙。”
老王抽了一口烟,道:“怎么帮?你有计划吗?”
钟启明凑近他,说着办法,老王听着点头表示同意。
阵地上,思贤大尉在硝烟中挥舞着军刀,大声用日语喊着进攻。鲁军长的阵地上出奇的静,本川少尉靠近思贤大尉小声道:“阵地上怎么这么静?”
话音刚落,只见战壕里伸出头,机枪手架起机枪朝日本鬼子哒哒哒开火了,一阵枪声齐响,压得思贤大尉的兵趴在原地一动不动。鬼子的子弹打在土丘上,发出啾啾啾的声音,溅起土沫飞扬。
一颗手榴弹落在鬼子阵地上,本川少尉拉着思贤大尉扑倒在沟边,手榴弹响过,一个日本兵的半截腿飞上了天,本川少尉扒拉着思贤大尉头上的土,喊道:“大尉,大尉……”
思贤大尉慢慢地抬起头,使劲摇晃掉土,气急败坏从地上跳起来,喊道:“进攻!”
傍晚的时候,阵地上寂静得很,双方都在休息,吃饭,受伤的战士匆匆撕下衣服包扎伤口,老汤靠到鲁军长身旁,道:“鲁军长,战士们伤亡太大了,再这样下去,我们的人……子弹也要打光了。你说那小子能帮咱们的忙吗?”
鲁军长镇定道:“不知道,实在没办法,就和日本人拼个你死我活,临死也要拉上几个日本兵垫背。”
老汤道:“妈的!小鬼子倚强凌弱算什么本事。”
两人正说着,就听得炮弹与空气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呼啸而至。
鲁军长把老汤一把按倒在战壕里。
轰!
那颗炮弹把战壕炸了个大坑,刚才还在吃干粮的战士血肉模糊。
“妈的!我要和小鬼子拼命!”大壮一看自己弟弟就在弹坑外只剩一条胳膊,脑门子青筋暴起,吼道。
说着,他冲出了战壕。
“老鲁!老鲁!”老汤喊着鲁军长。
鲁军长明明是趴在老汤后背上,这会老汤把他翻过身来,但见他脑袋上流着血。
在一阵呼喊声中,鲁军长慢慢地张开了眼睛,翕动干裂的嘴唇:“我——没——死!”
一阵枪声响起来,是大壮身后的战士,他们在掩护大壮。
“小鬼子又上来了!军长,怎么办?”
“放近了,打!人在——阵地在!”
一阵枪声响过,大壮腿受伤了,被两个战士背回了战壕。
阵地上又是一阵激烈的枪声响过,对面的日本兵倒的倒,趴在地上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僵持着,不知不觉天黑透了。。
阵地后面一阵骚动,鲁军长害怕腹背受敌,刚要调转枪口,定睛一看,是钟启明回来了。
夜来了,漆黑一片。
思贤大尉和本川少尉在指挥棚里筹措着,是马上进攻还是等夜深了进攻?本川少尉想趁热打铁马上进攻,思贤大尉想等夜深了进攻,二人意见不合,商量来商量去,已经很晚了,没办法,只有等夜深发起攻击。
鲁军长趴在土豪里观察着对面敌人的动静。
老汤跑过来道:“军长,不知道那小子从哪弄来的机车。”
鲁军长拿着望远镜,道:“看来长官让他来是有原因的。”
钟启明带着长官给他的一个连,上了阵地,点燃了战士架起来的火堆,就听得噼里啪啦的机枪朝火堆旁立着的木头一阵扫射。
钟启明对鲁军长说道:“鲁军长撤吧,韩副官已经在指挥先到的受伤战士们上车,从这到车站还有一段路要走。”
鲁军长笑道:“笑话,你不走,让我先走?要走一起走。”
黑暗中人影攒动,钟启明道:“不好,小鬼子偷袭了。”
战士的机枪朝对面的鬼子射过去,在黑暗里,火光交错,枪声震耳欲聋。成排的鬼子猫着腰,朝这边冲过来。手里端着枪朝阵地上射击。一个战士倒下了,另一个战士顶上去,钟启明喊道:“鲁军长,快走,在不走一会儿就真的走不了了。”
鲁军长的人朝敌人一阵猛烈的火力攻击,边打边向后撤,朝车站方向跑去,钟启明带着的人在后面阻击鬼子。
车站一片黑暗,只见韩副官在组织大家上车,受伤的战士有人搀扶着,走的较慢,枪声越来越近了,韩副官喊道:“快点,大家快上车。”
鬼子的子弹打在车厢上,擦出了火花,车已经缓缓启动,鲁军长带着人在后面追赶着火车,抓住了车门把手,老汤错过了一节车厢,他朝后面的鬼子射击,钟启明带着几个人朝后面的鬼子扔了一颗手榴弹,趁手榴弹爆炸的时间,他们奋力追赶着列车,列车加速了,钟启明推着几个人上了车,他自己在最后,车子速度越来越快,他奋力抓住列车尾部的横梁,列车拖着他向前开去,子弹打在他的头上,他闭着眼睛,费力地向上挪动着,脚后跟鞋都磨破了,一阵钻心的痛传遍全身,他顾不得疼,又往上蹭了蹭,终于不用车拖着走了,后面追赶的鬼子朝车射击,人影越来越小。
思贤大尉跑过来,喘着粗气,翻着白眼,气的他拔出军刀朝两旁的树木砍去,嘴里大叫着呀呀呀,本川少尉在后面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十六、中计
钟启明带着鲁军长到海城的时候,隔天思贤大尉也带着人到了,有人给他找了个翻译官——马连孙,一个头上戴着歪帽子,腰上跨着一根长腰带,腰带托着大肚子,腿有点“O”字型,走起路来总放横。
思贤大尉在自己屋里,问道:“翻译?马连孙?会日文?你给谁效力?”
马连孙点头哈腰道:“小的今后给大尉您效力。”他一笑,眼睛和眉毛挤到了一起,嘴巴咧的挺大,怎么看都不协调。
思贤大尉把匕首往桌子上一扔,马连孙哆嗦了一下,听大尉问道:“我问你我没来之前你给谁效力?”
马连孙恍然大悟道:“哦,给西凤林屯的日本警备队队长唐重当翻译了,前两天过来运送物资就被你们带到这来了。”
思贤大尉嘿嘿奸笑着,道:“哼!唐重!那可是个狠角色,你先回去吧,既然是有往来,以后还会见面。”
马连孙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出去了。
街上,人群围着马震庭,曹丙辰在人群后站着,就听见马震庭对群众说道:“乡亲们,我马震庭感谢大家对我们部队的热情接待,我对给大家带来的麻烦也深表歉意,我们这就要奔赴新的战场了,俗话说,忠臣谋国,百折不回,勇士赴难,万死不辞,我马某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恪尽军人守土御辱的天职。全体官兵兄弟们,军人报国就在今朝,我们军人报国的时候到了,现在日寇在我东三省土地上横行霸道,这是我们国家的耻辱,数千万同胞沦为亡国奴,日寇每到一处,毁我城市,杀我同胞,侮辱我们的姐妹,难道每个有良心的中国人能坐视旁观吗?”
众人激愤,喊道:“不能,不能!”
马震庭振臂,高声道:“不能!普通老百姓都说不能,何况我们军人,我们都是中国的军人,是有血性的男子汉,我们能咽下这口气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震撼山河的怒吼:“不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杀败日寇,还我河山!”
一个老者上前握住马震庭的手,热泪盈眶,马震庭握着老者的手,说道:“父老乡亲们,我马震庭还会回来的,我忘不了海城的乡亲们,只要日寇一天不滚出中国的土地,我马震庭一天不放下手里的枪。”
曹丙辰热烈地鼓掌,人群慢慢地散去,他追上马震庭,道:“长官我要跟你去打鬼子。”
马震庭看他一眼,道:“你不是已经入团了吗?以后会有机会打鬼子的,带着你们学生娃,我放不开手,不要跟着我,在游击队好好干。”
义勇军大营里,顾大风正在往枪里装着子弹,顾顺进来,道:“大哥,外面有两个人想见你,他们说是马震庭的副官。”
顾大风一挑眉毛,道:“副官?快请!
两个中年人进来了,一个张副官,一个李副官。
张副官道:“顾团长,你好,我是马震庭的副官,姓张,这位姓李。”
顾大风道:“二位请坐,不知道二位深夜找我何事?”
张副官笑着说道:“顾团长真是威名远扬啊,这十里八乡谁人不晓得。
李副官附和道:“正是,乡亲们都夸您呢。
顾大风不好意思道:“我是粘了兄弟们的光了,乡亲们夸我就是夸我的兄弟们呢。”
张副官道:“是啊,你的弟兄们个个也是能征善战,不知道顾团长是否需要弹药?”
顾大风一听,眉头一皱道:“噢?二位能弄到弹药?当然需要。
张副官笑:“我们也觉得你这能用上,顾团长有所不知,长官在我们家里存了大量的弹药,不知道顾团长有没有兴趣去取?”
顾大风站起来,道:“这是真的?只是这弹药不存在弹药库里怎么会存在你们家里?”
张副官道:“存弹药库多明显呢,我们家里房子大人少,不易被敌人发现,这部队一走,弹药太多了,我们没法都带走,你看……”
顾大风在地上踱着步,道:“那我今晚取怎么样?
张副官站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诶,今晚不行,要不这样,什么时间能取我们来通知你。”
日本警备司令部里,川崎一郎刚接到消息,他说道:“什么?马震庭离开海城了?”他在地上转着圈,抄起军刀一刀砍在桌子上,吼道:“饭桶!他马震庭只不过就是残兵败将,我动用了飞机大炮,骑兵、步兵将近一个团的兵力,对付这样一小撮敌人,到最后一无所获,在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军事史上,就是一个笑话。混蛋!”
清水一正和井上林义谁都不说话。
过了许久,川崎一郎道:“共产党、游击队、义勇军,给我把网大点撒着,小鱼我也要。还有,让那个郭景山给我去搜,发现可疑的人,统统抓起来。”
欧阳晨远的学校开学了,她的伤也好了,这天她又去了清水一正的家里,清水美惠子一个人在家,她见到欧阳老师很高兴,因为已经有两个月没见老师了,她自己感到非常寂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趁清水美惠子上厕所的空档,飘去了清水一正的书房,拉开桌子下的两个抽屉,一个偏匣,都上着锁,恰巧这时候外面的门响了一下,就听见清水一正的声音传过来,他在喊清水美惠子,让她给开下门,欧阳晨远在书房里听见清水美惠子路过书房的脚步声,她快步返回了她的房间。
清水一正看到门口有女人的鞋子就问道:“怎么?家里来客人了?
清水美惠子道:“是的,哥哥,是欧阳老师来了。”
清水一正换了鞋子,进了书房,他进屋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的摆设,一点没变。他又走到桌子旁,拉了下每个抽屉,他朝清水美惠子的房间走去。
清水一正推开门,欧阳晨远正拿着自己带来的那本《国文书法》看着,他说道:“欧阳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上次请你喝酒,我喝多了,你什么时候走的我都没有送送你。”
欧阳晨远微笑道:“清水先生太客气了,我能自己走夜路。”
清水一正指着桌子,说道:“你们这是上完课了,美惠子去哪了?”
欧阳晨远道:“哦,她去卫生间了,今天就到这吧,我这就告辞了。”她走出去的时候,书还在桌子上放着。
清水一正拿起那本书,翻了翻,道:“欧阳老师……你的书。”
欧阳晨远站住了,她没有马上回头,少卿,转身,看着清水一正的眼睛,清水一正也正看着她,她说道:“是我带来的书,我的。”她接过书,转身朝门口走去。
清水一正在后面一直望着她。
天黑了,顾东带着一袋子弹药去了义勇军大营,正好顾大风在,他把袋子放到地上,道:“大哥,这是最近攒的都给你拿来了。”
顾大风喊道:“顺子,顺子,把这些弹药拿下去。”顾顺跑进来,和顾东打声招呼就背下去了。
顾大风道:“弟,趁天黑,我想进城一趟。”
顾东道:“大哥,进城很危险。”
顾大风道:“我也知道,张副官说马震庭在他们家放了好多弹药,没法运走,他说我要是能运出来就归我。”
顾东道:“义勇军弹药紧缺这也是事实,可是,我还是担心……
顾大风拦住了他的话,道:“没事,我想试试,这也是没办法,我想办法把危险降到最低。”
顾东想说什么,他看顾大风坚决的样子就把话咽了下去。
夜里,顾大风派薛洪福去了城里,他自己在李栋屯接应。
薛洪福摸进了城里,战士们靠着墙角做遮挡,悄悄地靠近张副官的家。前面不远出现了一座高墙大院,薛洪福让筒子带几个人去敲门,筒子带着几个人靠近门,门没上栓,他轻轻地推开,朝里看了看,朝薛洪福招了招手,一行人进了大院,大院里摆着几个大箱子,兄弟们抬着要走,薛洪福拦住了,道:“撬开看看。”筒子拿出匕首撬开箱子,里边是一些衣物和较沉的物件。筒子喊道:“上当了。”门口放风的人低声道:“不好,有鬼子。”薛洪福朝众人按了按示意大家别动,众人猫腰藏进了院子里暗处。只见外面一伙值班的鬼子背着枪从门口走过。待鬼子走远了,薛洪福道:“撤。”
薛洪福带着人沿着城里暗的角落朝城外跑去。眼看要出城了,岗楼上的鬼子发现了他们,鬼子喊着:“站住!”薛洪福他们跑的更快了,后面的枪声响了起来。薛洪福朝后面追赶的鬼子射击,边打边跑,街上留下了几具鬼子的尸体,出了城,他们飞奔进了苞米地,苞米叶子划伤了脸也顾不上,后面的敌人呈“一”字型,朝苞米地推进。快出了苞米地,薛洪福看了一下前面的村庄,是洪家店的肖家大院,红色的砖墙若隐若现。
薛洪福对后面的人说道:“鬼子穷追不舍,咱们这么跑也不是个事,先去肖家大院,顺子,你去李栋屯给团长送信。”
洪家店的肖家大院一个老头在院子里洒扫,薛洪福他们冲进来,把他吓了一跳,脸色惨白,哆嗦着问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薛洪福道:“老人家,我们是顾大风的抗日义勇军,正被鬼子追赶,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老头点头,扔下扫帚哆嗦着奔进了屋里。
薛洪福指挥大家在院墙上架好枪,道:“鬼子上来就狠狠地打。筒子带两个人上后院,防止他们突袭。”
成田大尉到了村外,一个士兵递给他一张地图,他看了看,道:“洪家店,哟西!”他收起了地图递给士兵,继续说道:“把这个院子给我包围起来,哼!让他们插翅难飞。”
顾大风在李栋屯一间屋子里来回焦躁地走着,枪在桌子上放着,顾顺推门进来了,急道:“大哥,昨晚我们上当了,薛大哥……他们……被鬼子追到洪家店了。”
薛洪福和成田大尉的人交上火了,敌人的火力很猛,过了一会儿,筒子从后院跑过来,喊道:“福哥,鬼子往院子里扔火把,把柴火点着了。”
薛洪福打红了眼,头也不回,喊道:“灭火。”
筒子又跑走了,前面的鬼子进攻很猛,薛洪福举枪,瞅准了鬼子,一枪一个消灭了两个,他喊道:“筒子,筒子……”
筒子从后院冲过来,道:“福哥,咱们的弹药不够用,怎么办?”
薛洪福,道:“不能这么打,想办法突围,这样是等死。上后院看看。”
薛洪福来到后院,火已经被老头和两个战士一起浇灭了,柴火还冒着烟。他探出头朝墙外看着,对筒子说道:“看见没?西北角是不是有个洼子,估计敌人在那用的兵力很少,咱们就朝那突围。前面的敌人先给他点厉害,趁机就往那跑。”他说完,指了指西北角那,那有条小路通往李栋屯。
薛洪福朝正面的敌人投了几颗手榴弹,趁敌人蒙头转向的机会,他叫战士们撤,筒子把枪搭在墙上,薛洪福扭头一看是他,他怒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筒子边射击边喊道:“弟兄们都冲出去了,要走一块走。”
薛洪福骂道:“妈的!你个臭小子。走!”他拉起筒子朝后院跑去。
薛洪福带着人冲出了洪家店,朝李栋屯跑去,突然,前出现了一伙人,他喊道:“隐蔽!”
是顾大风带着人赶来了。两伙人相遇了,筒子道:“团长……”
顾大风道:“薛洪福呢。”
薛洪福从路旁闪出来,道:“团长,昨晚咱们被张副官骗了,他不过是想借我们的人给他搬家,哪里有什么弹药。”
顾大风道:“这个狗日的王八蛋!”
薛洪福道:“我们从肖家大院突出来了,还牺牲了一个兄弟。”
顾大风的眼里好像着了火,道:“走,回去收拾他们。
日本兵已经进了肖家大院,顾大风带着人在外边朝里边看着,他对薛洪福喊道:“老薛,你把后院给我守住了。”
薛洪福答应一声朝后院跑去。
顾大风抬手朝院子里开了一枪,趁着鬼子没回过神来,又是一枪,顾大风的人一齐打枪,院子里倒下了好几个鬼子。
成田一愣,他猫腰朝外看着喊道:“关上门!向城里求援,快。”
门开了,闪出了一匹快马,飞奔而去,顾顺道:“哥,跑了一个骑马的,好像去报信了。”
顾大风道:“没事,秦家岗他过不去。”
秦家岗村口的绊马线已经准备好,只见日本兵的飞马飞奔而来,突然,马身体向前跌倒,日本兵摔了个狗啃屎,没等他爬起来,一把红缨枪扎进了他的后胸。
成田大尉在院子里来回焦急地踱着步,他刚才和薛洪福交战了一阵,子弹用的差不多了,他能不着急嘛。
一颗子弹正中一个日本兵,日本兵倒下了,成田大尉更急了,他朝两个日本兵招手,拉他们进屋。不一会儿,肖家大院的大门开了,两女人从门缝里溜出去。
顾大风冷笑着,瞄准其中一个女人。成田大尉在墙上瞄准着义勇军战士,顾大风进入了他的眼帘……
“砰”的一声,一个女人中弹倒地,另一个加快了脚步跑着,顾大风瞄准着,突然,一颗子弹打进了他的胸口,鲜血直流,顾大风捂着胸口,筒子朝成田大尉猛烈射击,成田大尉脑门中弹,他赶忙扶着顾大风,喊道:“团长,团长,快,扶着团长。”上来两个战士,顾顺跑过来,喊道:“不好了,城里的鬼子出来了。”
筒子喊道:“快通知后院的薛洪福,团长受伤了,敌人的增援部队来了,撤!”
一行人用简易担架抬着顾大风朝秦家岗跑去,到了村口,正碰上拿着红缨枪的张清林。
张清林道:“老薛,你们可回来了。”
薛洪福道:“团长受伤了,秦家岗也不能久留,我们去六井子。”
张清林道:“好,你们先走,鬼子要是来了,我顶住。”
东树林后营孙九坐立不安,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顾东出现在门口,急道:“怎么回事?”
孙九道:“大哥受伤了,被抬去了六井子。”
顾东一拳砸在桌上,道:“都怪我,我要是拦着他就好了。”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弹药呢?”
孙九叹口气,道:“哪里有什么弹药,都是两个副官想让义勇军给他们搬家。”
顾东长叹一声,道:“大哥,怎么会这样?”
孙九给他派了两匹快马,送他去六井子。
川崎一郎的别墅里,留声机里放着轻缓的音乐,他给清水一正倒上一杯酒,道:“今天义勇军的团长顾大风被成田大尉打死了,你说以后我们的工作是不是就可以长驱直入了呢?”
清水一正道:“老师,是说我们可以顺着这根藤摸瓜?”
川崎一郎笑道:“不愧是我的学生,越来越懂我的心了,来,咱们庆祝一下,这是我们进海城以来,我最高兴的一天,但愿以后还会有更多地这样的日子。”
二人举杯,干杯,一饮而尽,屋子里气氛很融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