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岩城市与电影文化的共生关系

2024-12-06 00:00:00苏紫云翁欣
艺术大观 2024年27期

摘 要:城市电影研究旨在探讨城市与电影的共生关系,每座城市的电影文化不仅与该城市发展息息相关,更会通过影像影响城市和人民。福建龙岩作为客家祖地,龙岩电影始终离不开这个关键因素,客家的“蓝”既是龙岩电影的显著特征,又推动着龙岩文化发展。在一线城市电影备受关注的背景下,像龙岩这样知名度不高但又独具特色的城市电影发展不容忽视。

关键词:龙岩;电影;城市性

中图分类号:J9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7357(2024)27-00-03

电影自诞生以来便带有明显的城市“光晕”,电影与城市的互动关系也因此备受学界关注。城市空间塑造电影空间,电影文化反作用于城市气氛。城市的规划布局、历史人文等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该地电影文化的发展,因此每个城市的电影文化都带有自身独特的烙印。在中国城市电影文化研究高歌猛进的今天,在一线城市备受关注的今天,不妨将研究目光投向那些鲜有人开垦的沃土。比如福建龙岩,“全中国唯一一个以‘龙’字开头的城市地名”的头衔并没有给它带来足够的电影资源。1997年撤地改市之后,龙岩的城市电影文化正式发展,但过程缓慢而艰难。有赖于政策的积极扶持,“古田会议”遗址、土楼建筑申遗惠利了旅游业的同时,也吸引了电影人的目光,龙岩电影(在龙岩拍的以及龙岩出品的)如久旱逢甘霖般生机了起来。在这个过程中,龙岩电影是怎样的一种发展态势?龙岩这个城市与本土电影的共生关系如何?带着这些问题,结合电影的“城市性”理论,本文试图剖析龙岩电影的发展概况,为中国城市电影文化研究蓝图补上不能少的一块。

一、城市境遇与电影命运

张经武认为,电影的“城市性”即电影从城市母体因袭的城市禀赋、城市韵味、城市影响、城市文化痕迹等多样化特征[1]。因此,城市境遇深刻影响电影命运,城市的人文地理、综合实力、历史事件尤其鲜明地影响了相关城市电影历史的形成和走向。龙岩市作为闽西的地级城市,东高西低、北高南低而形成多山且易守难攻的地势,使龙岩成为战乱时期南迁客家人的避风港,但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成为龙岩经济发展的劣势,从而影响了该城市电影的生存。为了探究龙岩电影与该城市的互动关系,在此先简述龙岩城市的历史境遇,关注龙岩电影文化在此背景下的发展历程及特点。

(一)龙岩电影文化的艰难成长

1.市区的电影院

龙岩市是福建省撤地改市较早的一批城市,1981年撤县改市(县级市)后,1997年才撤地改市(地级市)。因此,龙岩的电影文化受环境影响,发展较缓,首先体现在电影院的建造。设市之前,龙岩只有4个影剧院:最为“古老”的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建立的人民影院、1961年建成投用的大众影剧院、1961年启用的侨声影剧院、1983年启用的登高电影院——人称影院“四大花旦”。设市之后,由于设备落后,纷纷转型为电影院。但命运坎坷:人民影院已在80年代拆除并退出市场;大众影剧院2000年因市区道路改造而停业,并于2002年重建,后更名为大众影剧中心,定位为综合性文化艺术中心,电影部分已由民营影院经营;侨声影剧院在2011异地重建后,于2012年更名为侨声大剧院,变为适应多种演出需要的综合场所,目前处境不容乐观;登高电影院曾在全省电影院线中位居十强之列,是龙岩最后一家国有影院,也在2016年顺应潮流改造升级。承载一代人成长记忆的电影院纷纷落下帷幕,或退出市场,或转型升级,在与蓬勃兴起的民营影院的竞争中,唯有登高电影院成功升级并存活。但是,在龙岩市中心城区内,一直到2010年才有第一家民营影院进驻闽西交易城,至2016年登记注册的电影院共有9家①。2017年龙岩市响应国家实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电影产业促进法》,到2018年全市电影院增长到17家。新罗区占地面积小,民营影院的兴起给传统电影院带来极大的市场冲击,但同时也丰富了市民的电影文化生活。

电影院不仅是电影文化传播的中转站,作为一种现代生活方式,是社交的场所也是城市文化文本的象征,更是培养和形塑民众观影偏好、消费理念和日常生活方式的重要文化空间。龙岩电影院的缓慢成长正反映了市民娱乐生活形态和都市文化的缺乏,这不仅影响该城市电影文化的发展,反过来又影响对市民都市意识的培养。由于不能满足市民对“看电影”这一摩登生活方式的基本追求,也一定程度上成为龙岩城市设施不足、人才流失的部分原因。

2.农村的电影放映

龙岩市辖新罗区、永定区和长汀县、连城县、上杭县、武平县四县,代管漳平市。除新罗区外,其他地区发展水平较为落后。为了培养和增强农村居民对现代生活意识,在没有电影院的偏远山区,龙岩市文化局响应国家“2131”工程②,开展农村公益电影放映活动。自“2131”工程开办以来,新罗农村公益电影放映队从2008年开始,在新罗区282个行政村开展农村公益电影放映,仅在2015年就放映3000多场次,服务近30万人次。农村公益电影放映主要以农村喜剧片为主,此外还有戏曲节目。为了结合打好脱贫攻坚战役,放映队还开展扶贫电影放映工作,组织人员深入45个革命基点村放映电影。放映农村公益电影能让农民群众在家门口就能看电影,以此丰富其业余文化生活。

通过梳理龙岩电影文化的发展史可以看到,龙岩电影文化前期发展缓慢,但成长迅速。可由于山区面积大,仍有部分非市民群众未能享受到城市生活的便利,龙岩的城市电影文化属于少部分人。但是,正因为山区众多,龙岩才成为培育客家文化的摇篮。笔者通过实地考察发现,除系列博物馆、纪念馆外,龙岩市内广布着象征着家祖地的雕塑。在客属恳亲园立着一座“客家山水”浮雕,还有“采茶女”群雕。城市雕塑作为公共环境的造型艺术,是城市的特殊名片。龙岩市内的城雕向世人演绎着闽西龙岩的城市故事,不仅美化了城市,提升城市品位,更为城市魅力增光添彩。这也使得龙岩的本土电影带有两种特殊的印记。

(二)龙岩本土电影的蓝色印记

闽西是福建省客家人的主要聚集地,是客家民系形成的重要起点和重要聚集地。在漫长的客家人迁徙的历史上,汀州作为第一个府治行政机关而存在,所以被称为客家首府。客家人勤劳俭朴、踏实肯干的性格不仅体现在日常生活中,还以服饰为媒介,从视觉上增强感染力。客家服饰以蓝布衫为主,简单的服饰体现客家人低调沉稳、向往宁静生活的朴素性格。客家人谨慎的美德不仅决定了服装的简约风格,还影响了居住条件的呈现——土楼。作为“团结一致、共御外敌”的代表,土楼原生态的建筑风格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自然人文景观。特别是自2008年福建土楼申遗以来,龙岩大力发展土楼文化民俗村,建立福建旅游品牌。龙岩也因此吸引了更多电影人的目光,这种“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神话般的山区民居建筑模式”所孕育的客家人独特的人文风情成为电影人眼中神秘的存在,例如,《大鱼海棠》中掌管世界万物运行规律的大鱼住所便是土楼,为其增添了神秘色彩。在电影《土楼故里》中,土楼承载了寻祖认亲的思念之情,《云水谣》见证了陈秋水和王碧云的纯洁爱情,《一步之遥》片尾长达3分钟的汽车追逐戏在错落的土楼间展开。除此之外,客家女性贤良淑德、吃苦耐劳的品德衍生出了系列影视剧,如电影《衍香》讲述一位至刚至柔的客家母亲独自抚养三个儿女的艰辛故事。因此,笔者认为,龙岩作为客家祖地,蓝色的低调、静谧完美诠释了龙岩客家电影的风格。

客家人作为汉族中一个特殊的族群,在历史的迁徙征途中逐渐形成敢为天下先却又埋头苦干、低调处世的品性。在几次重大历史事件中,都有客家人的身影,如清朝的“湖广填四川”运动,粤东、闽西客家人再次离开得来不易的安稳生活,携妻带子、翻山越岭徒步至四川,为绵薄的土地繁衍人嗣。于是,客家文化中的家国情怀又蕴含客家精神特质,共同组成龙岩电影的文化印记。正由于客家精神印记的出彩,龙岩电影将重心放在了体现客家祖地上,影像中的乡村面貌多于城市面貌。

二、电影塑造城市

作为一种城市文化,电影依赖城市发展的同时,还会影响城市氛围、城市空间的塑造。龙岩是一个发展中城市,因此需大力扶持客家土楼生态旅游,依托影视资源的传播推动城市建设。即使影像中乡村样貌占比大,但仍能对城市产生影响。在这个过程中,银幕塑造城市的因素众多,本文主要从电影的广告效应、人的图像消费心理及电影人的城市意识三个方面分析龙岩电影对城市的构建作用。

(一)龙岩电影作为广告的“增魅”效应

张经武认为,城市变成电影影像,不管是商业广告植入还是情节场景需要,其实都意味着一种广告效应带来的“增魅传播”[2]。电影作为自身的媒介,能够提高电影本身的知名度,积累口碑扩大影响;电影作为他者的媒介,为影像世界里的一切做广告。这样既广告自己又广告他者就有赖于“增魅传播”。

龙岩电影便印证了电影“增魅”的广告效应。电影银幕不仅框取了龙岩,放大了城市细节,还放大了客家祖地的形象和影响力。不少观众受到《大鱼海棠》《一步之遥》的吸引,在龙岩永定土楼神秘、唯美的形象呈现在观众面前之后,这个古时用来抵御外敌、团结族人的居民建筑,如今因为影像的“赋魅”及“增魅”,摇身一变成为人们趋之若鹜、争相观赏的“令人叹为观止的世界民居奇葩”。因此,在这些电影自身获得成功的同时,“增魅传播”引领被影像魅力感染的观众到龙岩旅游。但是旅游消费的并不是城市实体,而是人们主观带有的对旅游地的游览欲望和期待。这种虚无缥缈的神秘感觉,是电影影像的象征意义,也是消费社会下人们对图像消费的追求。

(二)电影的图像消费心理

在当代消费社会,图像消费大行其道,生活中到处充斥着图像,甚至“图像过剩”[3]。张经武认为,电影既作为商品被消费,又作为图像被消费,电影图像消费成为“图像消费社会”的一种隐喻,它包含三种行为:电影图像的本体消费、电影图像的衍生消费和电影图像的迁移消费[4]。对于龙岩电影而言,除了观众对电影本身影像的消费外,土楼模型、挂件等装饰物便是电影最主要的图像衍生消费,而观众慕名到土楼、取景地旅游,便是对电影图像的迁移消费。人作为图像消费的主体,促成消费行为的主要是四种消费心理:图像偷窥心理、cosplay情节、图像占有心理、“秀癖”和“赞癖”——看电影时,观众是劳拉·穆尔维笔下的“偷窥者”,一个通过对电影图像的注视获得快感的集体;模仿电影角色、故事、饮食起居时,观众是对电影艺术进行模仿和扮演行为的“Cosplayer”;购买电影票、去取景地旅游时,观众是试图通过观看电影获得图像占有欲的炫耀者;利用社交平台分享图片、进行点赞交往时,观众是满足“秀癖”和“赞癖”的分享者[4]。

客家人在动乱时代身先士卒、和平年代隐世生活的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集体精神为研究学者所青睐,其居住的土楼、围屋更被世人好奇。在这个将文化视觉化的时代,龙岩市将土楼、客家影像化,大力开展旅游业的同时积极扶持影视剧组拍摄项目。当电影打着“探秘土楼”“走进客家”的宣传旗号并将其呈现在银幕上时,这一特殊又神秘的族群影像不仅吸引外地观众,更是再现或刷新了客家群众对自身的认识。看到土楼和客家文化在银幕上大获成功,为其自身获得更高的声望和更多的关注的同时,龙岩市更加积极地推进土楼旅游业建设,在土楼旁边建造“土楼旅馆”、服务区是环状的土楼样式,即使不是节日也在土楼挂上红灯笼,打造“大鱼海棠”电影感;电影《一步之遥》中剧组打造的粉色风车也被留下当作景点。不仅如此,龙岩学院教学楼以土楼为结构,并命名为“同心楼”。

(三)电影人的城市意识

电影作为一种由城市氛围培养出来的城市文化,电影人必然会在电影实践中流露出城市意识。当电影人以“他者”的身份来到龙岩时,对龙岩影像的塑造中必然带着一种城市意识。但对于龙岩电影而言,这种意识基本是“隐在”[1]电影中的,不是直接呈现城市的生活影像,而是将“城市光晕”[1],即城市意识、精神或气氛嵌套在对农村故事、人物或情节等的设计中。比如《衍香》,故事虽然发生在农村,但是城市因素隐于省城教师何菁菁身上,她带来了时髦的气质和先进的教学方式。何菁菁的出现破坏了魏天启和黄晓燕已定亲的爱情,成为宁静乡村生活的“搅局者”。城乡观念的冲突,直至最后城市观念的胜利,暗示了电影人所带有的对城市化社会进程的希冀。电影人渗透在作品中的城市意识,教化着观众、市民的文化意识,使龙岩人在电影中寻找和确认自我,助推龙岩城市外观的构建和城市氛围的营造。

三、结束语

龙岩电影的“城市性”特征并不是直接呈现城市外貌,而是像客家祖地之于龙岩市一样的“隐秘”。龙岩电影与城市交相辉映、彼此造就。但是,龙岩电影即使具有生机,但仍未达到蓬勃发展的程度。由于过多强调客家人隐忍能干的性格,不管是讲述年代战争还是描写客家生活,当电影人带着城市意识看待客家影像时,影片中的客家形象逐渐单一且类型化,大部分是以“植入”[5]的方式存在于电影中。龙岩本土电影始终受到外来电影的压迫。如何解决客家人在影片中的尴尬处境,如何壮大龙岩电影?这些问题亟待解决。

参考文献:

[1]张经武.电影的“城市性”:发生、存在与表征[J].学术界,2019(03):123-132+239.

[2]张经武.“增魅”传播:电影对于城市的广告效应[J].新闻界,2016(10):11-15.

[3]周宪.视觉文化的转向[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4]张经武.“图像消费社会”电影图像消费心理及其意义[J].当代电影,2017(08):154-156.

[5]张经武.介入与植入:城市在电影中的存在方式和意义[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9(02):22-29.

作者简介:苏紫云(1996-),女,福建龙岩人,硕士,助教,从事影视艺术研究;翁欣(1997-),女,福建漳州人,硕士,助教,从事电影评论、电影市场等研究。

① 资料来源于网页:http://www.mnw.cn/news/ly/1375006.html。

② “2131”工程是一项新世纪的电影工程和文化建设项目,是国家广电总局、文化部和国家发改委共同实施的一项农村电影工程和基层文化建设项目。“2131工程”原指在21世纪,广大农村每月每村至少放映一场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