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建筑不仅承载了不同时代的艺术风格与技艺,还蕴含丰富的历史和文化意义。随着土地资源日益稀缺、环保意识的增强,适应性再利用(Adaptive Reuse)逐渐成为建筑设计中的重要方法。它不仅赋予旧建筑新的功能与生命力,还保留了历史记忆,使其在现代城市生活中得以延续。适应性再利用要求在建筑改造和功能更新的同时,尊重其原有的文化价值和历史特质。通过融合保护、修复和创新设计,它使旧建筑在保留历史特质的同时,适应当代需求,成为连接过去与当下的重要纽带。
关键词:建筑艺术;适应性再利用;文化传承;美学意义
中图分类号:TU98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7357(2024)27-00-03
建筑历经数千年的演变,今天我们身处一个风格多样、功能繁复的时代。随着历史的推进,曾经前卫的建筑风格逐渐变得陈旧,无数曾经辉煌的建筑在岁月中被遗忘。然而,在当下全球土地资源日益稀缺的背景下,建筑师与设计师的目光愈加聚焦于对既有建筑的重新审视和利用。适应性再利用,作为一种有效的解决方案,逐渐成为当代建筑设计中不可忽视的重要趋势。这不仅是一种对资源的节约,更是一种对历史的尊重和创新的传承。
一、概述
适应性再利用(Adaptive Reuse)作为建筑设计中的重要理念,尽管在近代才被正式提出,但其实践源远流长。古代文明中,这一理念的萌芽往往出于实际的物质需求。古代社会对资源的高度珍视使得建筑的再利用成为常见现象——人们不仅拆卸和重新利用石料、砖块,还保留了许多老建筑的结构基础,在此之上构建新的功能空间。早期适应性再利用的形式更偏向纯粹的功能性,而非文化或设计上的创新。
中世纪时期,适应性再利用更多地体现在建筑改造和扩建上,特别是教堂、修道院和城堡等重要建筑。随着时代和宗教需求的不断变化,教堂和城堡的设计需要适应新的功能,这一时期的建筑再利用带有明显的功能转换需求,但在形式上往往依附于现有结构进行调整,而不是全面重建。这种设计方式不仅保护了建筑的基础结构,也为新的功能引入提供了便利,为后世适应性再利用的功能性奠定了基础。到了文艺复兴时期,建筑的再利用逐渐从单纯的实用性转向对历史建筑的文化价值和美学追求。建筑师开始借鉴古典建筑元素(如柱式、雕刻)并将其融入新设计中,古典主义的复兴推动了人们对历史建筑的保护和再利用兴趣。通过将古典元素与新设计结合,建筑师在形式和功能上都达到了高度统一。文艺复兴时期的适应性再利用在历史中首次超越了实用性,开始承担文化传承的重任,为后来的建筑保护理念奠定了文化基础。
19世纪,伴随工业革命而来的城市化发展使建筑的适应性再利用逐步系统化。大量的旧建筑(如工厂和仓库)因功能失去而废弃,但它们结构坚固、空间开阔,这使得许多建筑师开始探索如何在保留原有结构的基础上进行功能转换。法国建筑师Viollet-le-Duc是19世纪建筑修复的代表人物之一,他主张通过创新修复赋予建筑新的生命。他认为,修复不仅应恢复建筑的原有面貌,还应加入设计改进,使建筑达到其“未曾实现的理想状态”。他在巴黎圣母院的修复中重建了尖塔,并增添了哥特式雕塑,这种带有创新性、解释性的修复方法在19世纪建筑界产生了深远影响。与Viollet-le-Duc的理念相对,英国艺术评论家John Ruskin倡导的Preservation(保存)主张则强调对建筑原貌的忠实保留。他坚信建筑的历史性不可替代,反对人为改变建筑的风貌。他在《建筑的七盏明灯》[1]一书中写道:“一座古老的建筑一旦被修复,它就不再是古老的了。”建筑应随着时间自然老化,任何试图重塑或修复的行为都可能破坏其真实性。Ruskin的观点直接推动了保护建筑的自然价值,强调文化遗产的不可复制性。虽然这种思想在现代适应性再利用中不再是唯一参考,但它对建筑保护中“真实性”原则的确立有着深远影响。与此同时,意大利修复学者Camillo Boito在修复领域则采取了折中立场,他认为在保护历史建筑的同时也可以适度引入现代设计,以满足建筑的实际功能需求。Boito提出了在修复中区分新旧部分的“可辨认性”原则,即通过不同材料和设计语言区分新增部分,使后人能轻松辨别哪些是历史遗留,哪些是现代改造。他还提出了建筑纪念性与实用性兼顾的理念,既要维护建筑的文化价值,也要使其在现代社会中得以继续使用。Boito的折中方法兼具Ruskin的真实性原则与Viollet-le-Duc的创新性,使他成为现代适应性再利用理论的关键奠基人。
20世纪以来,适应性再利用逐渐发展为当代建筑设计中的主流策略。它不仅延续了建筑的历史价值,还能通过功能转换实现建筑的新生,满足现代功能需求。现代适应性再利用不仅是在保存历史记忆,还强调在建筑中引入创新设计,使其能够继续为当代社会服务。
在中国,适应性再利用的理念与丰富的历史文化和独特的建筑传统紧密相连。中国建筑文化讲究“天人合一”,这种观念影响了从古至今的建筑设计和布局形式。许多历史建筑不仅体现了传统的美学理念,也承载了特定的地域文化和社会价值,因此在进行适应性再利用时,需更加注重文化的保留与转化。以四合院、老茶馆和传统会馆为例,这些古老的建筑形式中蕴含着深厚的历史积淀和社会生活方式的印记。适应性再利用在此基础上不仅保留了建筑的原有结构和独特的装饰风格,更通过重新定义空间功能、引入现代设计元素,使其成为新时代的文化地标。今天,很多旧建筑经过改造,成为具有公共、商业或艺术功能的空间。与此同时,这些建筑的空间格局和传统工艺仍然得以保留,让参观者在现代化的空间中依然能够感受到厚重的历史氛围和浓厚的文化气息。这种适应性再利用方式既保留了中国建筑的传统符号,又创新了其现代用途,展示了传统文化在当代生活中的延续性与适应性。通过这种融合性的设计手法,中国的适应性再利用项目不仅成为历史与现代交汇的场所,更展现出中国建筑文化在当代多元化发展中所体现的开放性和创新力。
二、Adaptive Reuse的设计方法
(一)复制与改进
这一方法背离了对适应性再利用的现代概念的质疑,该概念基于这样一种信念,即为了尊重现有建筑的历史和建筑意义,在新旧之间进行明确的划分是必不可少的[2]。对此,国际教义文件也有支持。《威尼斯宪章》①中写道:修复的过程是一个高度专业化的操作。其目的是保护和揭示纪念碑的美学和历史价值并且是基于对原始材料和真实文件的尊重之上。它必须在猜想开始的地方停止,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必要的额外工作都必须与建筑组成区分开来,必须带有当代的印记。在任何情况下,修复工作之前和之后都必须对纪念碑进行考古和历史研究[3]。很多标志性的适应性再利用项目都遵从了这一点,如赫尔佐格和德梅隆设计的泰特现代美术馆,丹尼尔·利伯斯金设计的联邦国防军军事历史博物馆。这些项目都体现了新与旧的对比,并且保留了原始建筑的历史和建筑意义。
所谓复制,其实是模仿的另一种说法。在设计当中不单单是对原作的模仿,更是尝试在美学和功能上超越前作。这一理念并不与保护原有建筑历史价值所冲突,随着时代的发展,设计师在设计中会不断地满足新的社会需求。
(二)Facadism假立面保留
Facadism这一词通常用于城市保护的背景,用来描述保护历史建筑的表面及在其之后建造新建筑的做法,或者创建一个代表某一种历史风格的建筑的表面的复制品并在其后建造新的建筑。在《建筑遗产的适应性再利用》中写道:我们或许应该摆脱对“立面主义”的传统解读,即在历史性立面背后设计新的、功能性的内饰,而是以更广泛的意义使用这个术语:它描述的是那些不落入现代主义教条的建筑,即立面是建筑内部的直接表达,而是进一步建立在内部和外部的二分法之上,创造出一种不同层次发挥不同功能的重叠体[2]。“facadism”可被视为一种后现代建筑手法或一种“多层次表皮”(multi-layered envelope)设计策略,通过立面与内部功能的层叠关系来回应现代城市的复杂需求。这种方法也与解构主义建筑中的层级复杂性和分解性有所呼应,鼓励设计师探索多维的空间体验,而非仅仅关注单一外观与内部功能的一致性。这种创新应用更注重立面的叠加作用,使立面成为多功能表达的媒介,而非单纯的美学装饰。
(三)遗址
建筑遗址具有深刻的历史意义和文化价值,因为它们不仅是物理空间的遗存,更是承载了时代记忆、历史事件和人类情感的载体。在现代适应性再利用中,对于废墟的利用是一个具有挑战的设计思路与设计理念。在保留遗址的历史意义及历史价值的同时,通过设计赋予其新的功能以及活力,其核心在于展示遗址的“未完成”状态,突出其历史性与独特性,而非将其彻底翻新或修复至原有状态。这一策略不仅让建筑成为时间的纪念碑,使人们在破损的结构和风化的材料中感受到历史的流逝,还在旧与新之间建立对话,通过原始废墟与新结构的对比引发视觉和感知上的张力,成为现代性与历史之间的桥梁。废墟的未完成状态增强了空间体验,使人产生“探险”或“发现”的情感,而这种体验也赋予了空间情感价值。此外,通过在现有废墟的基础上进行再利用,避免了大规模的拆除和重建,这不仅节约资源,减少建筑垃圾,还符合可持续发展理念。废墟作为历史的象征,能够增强社区文化认同,使改造后的建筑成为重要的文化地标,从而帮助社区重拾集体记忆,激发对遗址的尊重和保护意识。
三、案例分析
案例1:北京751 D-Park
地点:中国北京
改造时间:2006—2007年
北京751 D-Park位于北京东北部的原煤气厂,建于20世纪并在2003年停产。煤气厂废弃后,厂房和机械设备得到了良好保留,2006年响应政府推动创意产业发展的政策,751厂开始转型为集文化、艺术、商业为一体的时尚设计广场。改造中,设计师保留了原有的工业风格,裸露的钢结构、红砖墙体和大型煤气罐设备成为设计广场的视觉核心。通过融入玻璃、现代照明等元素,设计师在保持工业遗产特征的同时,为建筑赋予了多功能空间的灵活性。如今,这里不仅拥有展览中心、艺术工作室、时尚店铺和餐厅等,还为文化活动提供了独特的工业背景,吸引了各类文化和商业活动的举办,成为北京创意产业发展的重要平台。751 D-Park展现了适应性再利用在工业遗产保护中的潜力,不仅延续了历史,还提升了地区的文化价值和经济活力。
案例2:泰特现代美术馆
地点:英国伦敦
改造时间:1995—2000年
泰特现代美术馆位于伦敦市中心泰晤士河畔,前身是建于1947年的巴克斯发电站。1981年发电站停用,发电厂结构得以保留。1995年,瑞士建筑事务所赫尔佐格与德梅隆受委托将其改造成美术馆。建筑师选择保留发电站标志性的高大烟囱和砖砌外墙,使建筑的历史特征得以完整呈现,同时增设现代的钢结构和玻璃幕墙,与原有粗犷的工业美学形成对比。发电站原本宽敞的涡轮大厅被改造成可容纳大型艺术装置和活动的空间,而更高的楼层则作为观景平台,引入外部景观,使建筑与周围环境互动。新旧结构的和谐共存为美术馆带来了独特的视觉效果,成为伦敦的标志性艺术空间。泰特现代美术馆通过适应性再利用让废弃的工业建筑在当代焕发活力,为城市生活注入新的文化功能,展示了历史与当代设计的共存,彰显了适应性再利用在文化传承和当代艺术中的广泛潜力。
四、结束语
建筑的适应性再利用(Adaptive Reuse)是一种旨在保留并重新激活历史建筑的方法,它不仅关注建筑物的物理形态和结构完整性,还强调其文化价值和历史意义在当代语境下的延续。通过在保留历史元素的基础上重新调整建筑功能,适应性再利用使老旧建筑能够与现代生活需求相适应,从而赋予老旧建筑新的生命力。它与传统的建筑保护方式不同,强调在保持历史真实感和文化认同的前提下进行现代化改造。这种设计方法不仅延长了建筑的物理寿命,还通过创新性地融入现代设计和技术,赋予建筑新的社会功能和美学价值,使其能够继续服务于社区和城市的发展需求。适应性再利用还通过新旧设计元素的有机融合,增强了建筑的视觉层次感,使人们能够在体验现代功能的同时,感知到历史的积淀。这一方法既顺应了当代建筑可持续发展的趋势,减少了新建带来的资源浪费和环境破坏,同时又保护了城市的历史景观,使建筑成为记录城市记忆和文化演变的“活态文物”。在适应性再利用的设计过程中,建筑师通过细致的改造和创新的设计手法,让不同历史时期的文化特质在一个空间中相互交融,为现代城市注入了深厚的历史感和文化内涵。这种既包含保护理念又富有创意更新的做法,不仅让历史建筑成为文化和艺术的交流媒介,还在一定程度上增进了人们的文化认同和归属感。因此,建筑的适应性再利用不仅是对历史的尊重与传承,更是一种通过设计让建筑跨越时间延续生命的有效途径,使其成为时代变迁中的重要文化载体。
参考文献:
[1]约翰·罗斯金,著.建筑的七盏明灯[M].石琪琪,译.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2.
[2]比·普莱沃茨,科恩拉德·范·克莱姆普尔.既有建筑遗产的适应性再利用:一门新兴学科的概念与案例[M].纽约:劳特利奇出版社,2021.
[3]比耶·普莱沃茨,李玲娇.遗产的适应性再利用:从佛兰德斯地区谈起[J].建筑师,2020(05):36-42.
作者简介:郭宜展(1997-),男,陕西咸阳人,硕士研究生,从事室内建筑艺术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