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译”与“意译”孰优孰劣?这是每一位译者必须面对的问题,也是翻译界争论不休,且难以有结论的问题。当然,“直译”是一个理想的选择,因为它直接而简单,可以“原汁原味”地展现原文的面貌,是一种“照相”式的翻译方法,能够淋漓尽致地复制出原文面貌的每一个细节。但正因为它用的是“照相”手法,复制的是原文的面貌(即外表),便显得有点呆板或肤浅,无法反映原作的“精气神”。而“意译”则可以弥补此不足之处,因为它发掘和展现的是原文的内涵(即本质),是一种“绘画”式的翻译手法(但凡肖像绘画大师都是通过人物的外表反应其精神世界)——这种方法往往用于诗歌翻译,因为诗歌有的时候会“言在此而意在彼”(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执意用“直译”手法,一定会跟原文“貌合神离”,成了让人费解或不屑的“死译”)。作为一个翻译诗歌的译者必须有所取舍——你到底注重格式(即外表)还是内容(即神韵)?当然,“两全其美”最好,但遇到“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情况, 你会怎样?我国著名翻译理论家刘重德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用“意译”(即“绘画”式手法),他在《西方译论研究》一书中说道:“再以绘画作比。画的内容可以是匹战马。一个很有修养的画家把它画得两只眼睛炯炯有神,颈部隆起,鼻孔扩张,因为那位艺术家感觉到了战马的英勇精神,所以就把那种英勇精神在他的作品上复现出来了。一个不熟练的人却只给了我们四条腿、一个头和一个身躯。也许我们不能否认他画的也是一匹马,但肯定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战马的精神。同样,一个译者在复现原句意义的时候,也必须把原句所包含的情感和原句的伟大、美丽、细腻之处表达出来。译者的任务,就是把原作的力量移注到翻译中去。一篇译文少了这一点,便是失败,便不成其为翻译。”
好的译文应该注重外表,如若不然,内容就会失去理想的依托,无法表露自身的风采,但更应该注重内容,万万不可“徒有其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因而,在翻译诗歌时我们可以交替使用“直译”与“意译”的手法,但这种“直译”不是木乃伊式的“死译”,而“意译”也不是“无源之水”的“胡译”。
此处以翻译美国诗人朗费罗(Longfellow)的《人生颂》(A Psalm of Life)中的几个段落为例。头几段的原文是:
Tell me not in mournful numbers,
Life is but an empty dream!
For the soul is dead that slumbers,
And things are not what they seem.
Life is real! Life is earnest!
And the grave is not its goal;
Dust thou art, to dust returnest,
Was not spoken of the soul.
Not enjoyment, and not sorrow,
Is our destined end or way;
But to act, that each to-morrow
Find us farther than to-day.
用“直译”的手法可得译文:
不要用哀伤的诗句对我说,
人生不过是一场梦!
因为沉睡的灵魂是死的,
事情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
生活是真实的!生活是认真的!
坟墓不是它的目标;
你本是尘土,要归于尘土,
不是指灵魂。
不是快乐,也不是悲伤,
是我们注定的结局或道路;
而是行动起来,让每一个明天
发现我们比今天走得更远。
这样的译文多有可圈可点之处,因为它的确忠实地译出了原文的意思,犹如一只一根羽毛都不缺少的鸟儿,然而缺乏的则是“灵气”(或飞翔的力量),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只漂亮但不会飞的鸟儿。它没有表达出(或者说没有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朗费罗对人生的感悟 。
我翻译过《朗费罗诗集》,交替使用了“直译”与“意译”两种手法,意在对“形式”和“内容”双兼顾。下面是我对以上几个段落的译文:
不要把伤心的诗句吟唱,
人生本是空梦一场!
灵魂死亡,沉沦冥乡,
眼前的万物本非真相。
活着就要活得真实,活得正当!
坟墓并非人生的理想;
人生在世,终要归土,
精神却不该消亡。
人的命天注定,
不去追欢,也不必悲伤;
而是努力进取,
明日总比今日强。
总而言之,要想成为一名诗歌翻译的称职译者,不但需要精通外语,通过词句深刻了解诗人的情怀,还要能够熟练地用汉语加以表达,同时还需要懂得诗歌(最好有作诗的经历)——胸有锦绣,才可以驾轻就熟地运用“直译”与“意译”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