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琥珀湾
一种觉悟,摩擦由蔚蓝负责;
两次跳跃:波浪的反弹
湿透了我还能是谁?
以及你的呼吸已经开始
装饰我心中的宇宙;
三种幸福:开花的现场,
唯一的见证甚至能触碰到
依旧盎然在传说中的
海上生明月,就从我们
弯曲的影子竟然毫无保留地暴露
我们的行踪,灿烂的星空
看起来就像刚从手中滑落的
导游图。四种时间:自然的呢喃,
孤独怎么可能会没有结晶?
命运的伤口,不妨放上
一块黑色的火山石;以及
生命的发条上,你的指纹
是否依然清晰?或者,更低调的,
无关任性,我就睡在
鲸鱼的语言里,梦见大海
是最新的诱饵,但那放下的钓钩,
即使有动静,也无人能拉起。
燕窝岭简史
——赠熊原
从开阔到宽阔,大海的气息
不知不觉已将你我的呼吸
纳入神秘的浮力。更多的优惠——
如果绝壁不陡峭,渗透着
蔚蓝的风景,或许依然
不会成为最露骨的真相;
意思就是,全部的眺望
也可以从这里重新开始;
命运的克服固然会耗费心神,
但我们已尝试过这样的事情—一
只有吹拂过海风的槐花
才会洁白得像天使的点心,
颠颤在手心里的黑色礁岩
不必过于倾向主观,就可以替换
已掷出的上帝的骰子
而不殃及迟来很无辜。
眨眼之间,飞掠的黑燕
已为我们校正了世界的旅途。
石槽海景简史
从地形或恩赐
高度吻合的角度,
世界的分歧在此
已另有一套解决的方案;
迎着海风,迎着明亮的
深渊的诱惑,峭拔的虎纹
悬崖赤裸着一片原貌,
已率先做出了一个榜样;
好几个瞬间,内心的起伏
突然对应于无穷很忘我;
澎湃的波涛不停地
用海鸥的影子兑现人的解脱;
如果赶上阵雨,不妨顺势
用礁石的颜色对一下表;
这里,通过天国的窄门即便已全部关死,
也会有盛开的黄金菊为你重新开锁。
宽窄巷子,或成都日记
深陷在神魔之争中的人
用窄门来筛选你的
可能的觉悟;如果你
继续麻木,锋利的影子之刃
会将你刮成残渣,搅拌在
陌生的唾液中。而在这里,
那传说中的窄门
已被命运放倒,重新取材;
重新抛光;砖瓦的颜色
自雨水蒸发后,开始反衬
风俗的布局绝不只是
你习惯还是不习惯的事情。
无尽的跋涉,艰难的颠沛,
可以是抵达的前奏,
但不必夸大成幸运或对比;
重要的,不是你何时
才能真正走进它的秘密,
领略微醺中仙气从不逊于惊魂;
那忘我的置身,更突破了
人生的沉浮,再也不拘泥于
世界可大可小。一杯清茶见底时,
再也不会有任何一种宽窄
能羁绊你内心的从容。
锦里古街
木门推开时,春秋的大意里
有许多鲜花的影子涌向
鸟语的安静;角落里
沉积的偏爱突然变得激烈——
我只和自己争论为什么
一个人必须抽空才能坚决
一阵暧昧的闲暇,才能从铜锣
喧响的间歇,将刺绣和织锦裹进
风的肌肤。垂挂的红灯笼
尚未点亮,古都的颜色
已经勾魂;但没什么可羞愧的,
正因为有这样的诱惑,
生命的感觉才经得起
命运的淘洗。青石板路
永远不会出错,它会顺着
时间的纹理,固执于
人生难免有告别的遗憾;
窗花不必盛开,往日的烟火
已透过风俗的记忆
将我们招魂在一个俯瞰中。
花葱广场
北纬43度,高原上的花坡
如同展开的紫斑蝶翅膀,
将隐秘的飞翔与泥土的睡眠
缩影在一个例外里,但依然很风景,
依然难忘到始终很过目。
解开的鞋带表明,以避暑
为动机的,取巧自然的旅途
已抵达终点;即使显得有点迂回,
远离心灵的剧场,那块帷幕
也可以坦然落向更安静的内部。
而更激进的休息则可能刚刚开始;
如果你没见过倾斜的广场,
绽放的花葱会像美丽的精灵,将你抬进
它们的紫蓝色担架。啊,神秘的自愈
竟然是一个人必须首先越过自我。
人在太舞,或玉石梁简史
——赠李杨
如果你爬过水泉子长城,
漫山的唐松草会记得
你的每一次驻足,以及真正的
生命的喘息是如何渐渐
编织在高原草甸的气息中的;
蓝色的驴尾巴轻轻摆动时,
雪白的火炬云会派遣
一个通风的影子,将游人的假寐
笼罩在青绿的半山坡上,
不再受破产的时间的摆布;
那溢出的效果,甚至好到
会自动阻断命运的倾斜
对你的不良暗示。人的处境
如何安排?稍一遥想,
脱颖的视野就会被风景反弹到
自然的边界上;绵延的
燕山和阴山在此交会,试探出
荒野的底线。身边的菁华
俯拾皆是,就像土黄连其实
一点也不土气,更适合凉拌忏悔录。
接近山顶时,蝴蝶加紧示范
我们还可以怎样兜风世界的矛盾;
喜人的蒲公英,沿着冰雪黄金纬线,
丈量出你的脚尖比矮鹿的蹄印
更精准于大地的遗忘。
水泉子长城日记
燕山深处,明亮的斜坡
陈列着时光的逃逸;
所谓尽头,不过是多姿的白云
比妩媚的白象更接近
天平上的砝码刚好合适,
一点也没耽误蜿蜒的长城
在暧昧的遗址上暴晒
巨龙的骨骼;花影迷离时,
人的见证如何可靠?
牧歌多么浓郁,风景中
有一个东西,像兜不完的圈子。
所谓原始的眼光,不过是
在认出荒野之前,我们中有人
面带羞愧,从交错纵贯的铁丝网下
解救过一只兔子,或援助过
间接受到过杀虫剂影响的
一只狐狸;而想要迷途变归途,
为你指路的,最可信赖的,
最经得起正确的意外的,
只能是这些烂漫的胭脂花。
运河大鼓
微山湖以西,历史的回声
偏僻在它的韵腔深处;
激越时,铁马可以扬起五百里烟尘,
将徘徊的往事注销成
杨柳岸上的深呼吸
果然能令古老的惊心
慢慢收敛在游子的魂魄中;
高亢的瞬间,挥舞的金戈
甚至能晃瞎命运女神的眼睛。
不要低估它只偏爱
一个人的独角戏,
更不要小瞧那扁圆的大鼓
看上去太底层,一些污渍
已渗进光滑的鼓皮,怎么也去不掉;
而一旦被敲响,善恶之间,
就会有一种洁白的伶俐
始终服务于正义的牙齿。
淮河以北,它是手艺人的饭碗,
隐蔽的骄傲。我们的倾听
真的可以恢复到比台儿庄的
落日更血红吗?人的边缘,
运河的倒影仿佛可以终止
波浪的流浪;多少凄苦,
多少悲欢,多少无解,
多少不可救药,随手板的叩击,
都被它融会在风俗的吆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