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哲学家埃克哈特提出了一个“小我”的概念,意思是大脑创造的一个虚假的自我。这个“小我”不停地追求物质世界的满足,如财富、成功、名望、技能等,来弥补内在的空虚。它就像是一个无底洞,让人永远处在恐惧和缺乏的状态之中,而离真实的自己越来越远。
击溃“小我”的唯一力量就是当下,就是此刻。因为过去也好,未来也好,都是时间的“幻象”,而只有“当下”是真实存在的,是握在我们手中的。
当我们不再逃离当下,专注于手中在做的事情本身而不是它的结果时,在似乎浑然忘我的境界中,如孩童观察一只蚂蚁,如匠人专注于手中作品,我们便已破除了时间的迷雾,抵达了生命的真实与喜悦。而“小我”,也就不攻自破了。
如美国作家伊丽莎白·霍布斯的小诗《高速公路上的慢舞蹈》中所写的:
你在后面紧跟着我,
一千英里随我而动。
我按喇叭,你按回来。
我们将在下一个出口相会。
你递来飞吻,我递回去。
你发来唇语“我爱你”,映在我的后视镜里。
……
如果两个人只顾着开车到达终点,又怎么会有如此浪漫的互动呢?慢些走吧,美好就在此刻发生。
只是我们已经习惯沉溺于对过去的回忆、认同、悔恨,以及对未来的希望、憧憬、忧虑中,回到当下似乎显得困难重重。
如梭罗,是通过外在环境的仪式感有所领悟;而有的人是通过与手作物的漫长接触,让自己慢下来;也有的人是在蹦极、跳伞等极限运动中感受到生命一刻的真实;还有的人是在经历过濒死体验后,察觉到当下的意义;而乔布斯有一句座右铭,“把每一天都当成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你就会轻松自在”……
尽管所有的路都可以殊途同归,但“安住当下”在庞大的城市系统面前,似乎仍是一个单薄的假设,就像在车子倒下的瞬间,外卖小哥就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疼痛,而只担心那碗洒掉的汤汁;在项目完成的最后期限压到头顶的时候,依然有无数人在喝着枸杞熬最深的夜……
我们可以期待社会的发展,商业的向善,最后回归对人的关怀。但在此之前,逃离这个系统,回归山野,或许仍是最佳的选择。如果无法逃离,至少要有一些瞬间,让我们深入当下,而不至于离生命的本然太过遥远。
孟子说,“反求诸己”,改变的力量不在别处,只在我们自己身上。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开始思考:属于我们的当下,将在何处抵达呢?
不妨先来试一下吧,就在此刻,试着抛掉来来往往的杂念,感知存在的意义。
意林2024年1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