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余作

2024-12-03 00:00
当代作家 2024年7期

我家的“人世间”故事|老屋不老

作者/ 罗余作( 江西)

老屋累了, 父母也都累了。但是老屋不老, 它伴随着父母亲经受的风雨,让我们永远记下了父母亲的一生。老屋,虽说完成了它的使命,但父母亲的气息尚在。这给每逢归来的子孙总能找到回家的感觉。

老屋不老的时候,母亲给它拾掇得干净利落, 井井有条。一年四季,农家风景别致。春天,屋前院子里的桃树、石榴、枣子、桔橙、桑葚… …总会给老屋花香。燕子在厅堂喳喳喜闹,鸡鸭猫狗随我们走动。夏日的傍晚,灶屋里升起青色的炊烟,那些糙米皮谷、萝卜青菜,在母亲的侍弄下,总会飘逸出诱人的香味。秋天,清风在老屋的瓦楞上咝咝流唱,时时飘来院外的果香。冬天,一场雪,就把老屋飘进了一个童话的国。寒冷的晚上,一家人围在火炉边烤火聊天。父亲时儿教演算盘、吹吹喇叭(唢呐) 、拉拉二胡,时儿训练我们运用笙、钹、木鱼、锣、小鼓、碰钟乐器。

每逢夏日掌灯时分, 劳作了一天的家人聚在屋前院内一张小小的饭桌上享受着两三个乡间小菜。饭后, 父亲点上烟, 摇着蒲扇, 给我们讲那些永远动听的故事: 牛郎织女、嫦娥奔月、宝莲灯、共产党、红军、土改、抗美援朝、三年改造、人民公社,还有家乡那些坡池桥水等名字的由来。童年的心境,在夏日夜晚的院落里, 盛满了一湖如水的月华。闻着泥土的气息, 听着故事, 在这所贫寒而温馨的农家院落里, 我们日渐长大。

老屋成了我心目中的神殿。父母亲健在时,家境虽然贫寒,但充满快乐。后来,我们虽说跳出了农门,读了大学,在城里有了工作安了家,可总不忘回家看看。只要灶里还有闪烁火光,就是我们心灵最幸福的归所。

老屋与共和国同岁。1997年春天,母亲鼓起勇气说,老屋前后土墙快不行了。看得出,母亲透出多年的痛楚。父亲早在1985年就离开了我们。倘若父亲健在,他会对这等事深思熟虑实施周全。父亲是个能人, 从前, 无论社队里什么大事经他料理, 便会卓有成效。

听了母亲的话, 我这才关注老屋。老屋也似乎更显沉静, 前后土墙流离凹陷, 窗子像经久失眠老人深陷的眼睛。一件件漆色斑驳的古旧家具, 厅堂宝壁字画和东西满墙张贴的我们读书获得的奖状已黯然失色。此时,燕子回飞, 几只麻雀瑟瑟地站在屋顶上, 在斜阳里,无声眺望着这片令人心颤的殷红。我想, 倘若老屋拆除改新了, 这些麻雀, 还有明春归来的燕子,它们是否还能记忆曾经那个温暖不变的家呢?

我一寸一寸,苦苦寻觅……面对老屋旧墙、里屋和台上牌位, 又透思了好一阵。老屋墙上, 仍挂着一串红辣椒。窗台上, 还有几个干葫芦和丝瓜。这里是父母哺育我成长的地方,它曾经带给我们童年的梦幻和乐趣。

1999年,世纪轮回。春节提出改造老屋的设想在老母的再三催促下,终于在1 0 月底拉开了序幕。经过清基、建造、饰面、竣工, 历时4个月, 总算成就了这跨世纪的工程,满足了一家老小的一大心愿。

如今,面对父母基业上改建的新屋,老屋的影子还在我们的心头萦绕,因为它是我们生于斯长于斯的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