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高原上的巨湖谋杀事件

2024 年，在地球上最大的城市之一墨西哥城，人们发现家里的水龙头时不时就流不出自来水了。打开电视，新闻更是吓人：“零日即将到来！ 2100 万居民或用光最后一滴水！”

然而很多居民或许不知道，他们所在的这个干渴都市，其实是建立在一个巨大的湖上的。那么多水到哪里去了呢？原来，在几百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巨湖谋杀事件”……

美丽的墨西哥城，地球上的高原明珠，海拔2240 米，人口超过2000 万。它不但是美洲印第安文明的遗珠，是殖民时代欧洲文化的远迁，更是近现代人类大都市的样板。

大湖绕城：“美洲的威尼斯”

如果能够飞到高高的天上往下看，你们能看到地球上有一条长长的“竖线”，将南北美洲大陆的西线勾勒出来。那就是世界上最长的褶皱山系——科迪勒拉山系，最北端在阿拉斯加，最南到达了南美洲“尾巴尖儿”上的火地岛。绵延了1.5 万千米的高高隆起，成为太平洋东岸最壮观的“城墙”。

巨湖谋杀事件海拔两千多米的墨西哥高原便坐落于科迪勒拉山系中段。巨大的高原之上是高低起伏的盆地群，其间分布着无数湖泊，最大的一个叫作特克斯科湖。湖畔谷地气候稳定，水源丰沛，是动植物的人间天堂，一万年前便有人类活动的踪迹。

七百年前，阿兹特克人来到这里，从湖中的一个小岛开始，建立起伟大的“水系城市”特诺奇提特兰城——墨西哥城的前身。

拥有发达农业技术的阿兹特克人，因地制宜创造了水上农田系统：墨西哥架田。先在湖中合适的位置，固定好芦苇做成漂浮筏，再给这个芦苇筏子填上一层厚厚的湖泥混合物，使其整体沉入水中约1.5 米左右，便可以用来种植作物。这种架田一年可以收获5 季，人们在上面种植玉米、菜豆、南瓜、辣椒、薯类、番茄等作物。研究表明，一个阿兹特克农民能够养活11～15 人，13000 位阿兹特克农民一年能收获近3000 万公斤玉米，养活十几万人。架田在湖泊、沟渠之间，和自然环境一起和谐发展，是人类农田样式中的生态楷模，到今天依然被保留下来，是全球的重要农业文化遗产。

16 世纪初西班牙殖民者到来这里时，特诺奇提特兰城是当时的美洲第一大都市，核心城区有几十万人口，散布在整个湖区应有上百万。西班牙人惊呼发现了“美洲的威尼斯”：大湖围绕着一座城，以城为中心有水道纵横交错，独木舟载人、运货穿梭其间，几条石筑堤道通往湖岸，湖中人工湖田网状分布，种植的农作物葱葱郁郁。

水退人进：被“谋杀”的大湖

西班牙殖民者在枪炮和病毒的帮助下，占领了这座美丽的城市，并在废墟之上修建了最早的墨西哥城。是的，废墟，西班牙人几乎是拆掉了整座城。更疯狂的是，他们花了很长时间，去排干巨湖特克斯科的水！纵观人类历史，也不得不感叹，这绝对是能排进前十位的“人类最疯狂举动”。这个被西班牙人用“排水沟”来命名的工程，彻底改变了墨西哥城的地理、水文。无论在环境学还是历史学上，都常常被认为是“人类从根本上重塑环境”的极端例子。自此以后，特诺奇提特兰城消失，墨西哥城出现。

今天的历史学家试图分析当时西班牙人的心态：有人说，他们是习惯了干旱气候的民族，受不了湖区的潮湿和每年雨季的洪涝；也有人说，是因为占领之后几十年，殖民者的大量涌入，岛中城的土地已经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口。当时摆在西班牙殖民者面前，最大可能的选择是搬迁，然而他们选择了另一条路：排干特克斯科湖，获得新的陆地面积，扩张城市。他们用数百年的时间，在墨西哥高原的山区之间修建排水通道，将湖水引入潘努科河的上游地区，最后通过河道排进墨西哥湾。这个漫长的排水过程，一直持续到20 世纪初。数百年时间里，无论谁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水退人进”的政策被坚持了下来。据估计，几百年间共有百万吨级的水被陆续排掉，剩下的水域大部分被填土围堵，湖区、运河逐渐被广场、街道替换，墨西哥城的人们如愿在平整的、干涸的湖底陆地上，扩建出一座整整齐齐的城市。

巨湖就这样被“谋杀”了，大地目睹这场“谋杀”时沉默不语，一如既往地承载着人类在这座城市的欢庆和辉煌，却在几百年后召唤了干旱、热浪和龟裂，兵临城下。“排水要地”，造成整个城市所在的谷地逐渐丧失了天然的蓄水能力，墨西哥城像一只巨大的吸水怪兽，逐渐向外扩张开发、向地下索取，造成了整座城市严重缺水、快速下沉。有悲观的预测认为，墨西哥城未来终将回归成为高原季节性湖泊，伴随着干旱，短暂却暴烈的雨季洪水，破坏性会越来越大，墨西哥城的命运举世瞩目，终将在历史上留下深刻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