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选取武汉地区红色文化资源较为丰富的武汉革命博物馆为研究对象,运用爱德华·索亚的第三空间理论探析该博物馆在实体、虚拟与开放三个空间维度下红色文化传播策略。研究发现,实体空间中该博物馆通过大环境布局、小场景还原和文物陈列共塑红色文化;虚拟空间中博物馆致力打造数字展馆、创作沉浸演出、设置多媒体展屏增强游客的红色文化体验;开放空间中形成文化权力主客体互动、红色文创产品消费、全社会联动效应的红色血脉赓续空间。
【关键词】红色文化传播;空间理论;武汉革命博物馆;集体记忆
红色文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广大人民在革命斗争、参与建设和改革的历史活动中,所创造出的一系列有关物质和精神财富。[1]习近平总书记强调:“革命博物馆、纪念馆、党史馆、烈士陵园等是党和国家红色基因库。”[2]因此,对革命博物馆红色文化传播策略的探索意义非凡。武汉革命博物馆是武汉规模最大、热度最高的红色文化资源富集区,集中展示了农讲所旧址、毛泽东旧居、中共五大会址等中国共产党历史上有重要意义的革命旧址,形成了国内大城市中十分罕见的红色文化景观一条街。革命博物馆作为城市的重要公共空间之一,无论是其内部构造还是外部环境,都与空间存在紧密联系,因此本文从爱德华·索亚的空间理论视角切入,从实体、虚拟和开放三个空间维度探讨武汉革命博物馆红色文化传播情况。
一、实体空间:红色资源还原与呈现
爱德华·索亚的第一空间侧重物理意义上的空间。雷吉斯·德布雷认为将象征物质化并不是将象征性趋于平庸化或普通化,而是重新找回以前人类的生活轨迹。[3]武汉革命博物馆作为武汉市珍贵红色文化的重要载体,为红色文化的传播提供了实体维度中的展演空间。
(一)各馆衔接:整体环境共塑红色认同
武汉革命博物馆下辖的各场馆沿红巷和都府堤路排列样式呈“T”字形,不同于国内大多数将各文物集中于一个场馆的设计,该博物馆展线分布呈现出“分址不分家”的特点,于偌大的城市空间中打造了专属主题的红色革命文化传承空间。武汉革命博物馆各场馆集中展现了1927年中共中央迁至武汉后的革命历史,距离最远的两个场馆间不超过500米。从“武昌农讲所旧址”出来后走200米即到达“毛泽东旧居纪念馆”, 这里是毛泽东1927年主持农讲所工作并在武汉从事革命活动时的旧居。而旧居对面不远处是“中共五大会址纪念馆”,中共五大也是中国共产党1927年在武汉召开的一次重要会议。参观者漫步于各个场馆感受不同空间转换的同时,也能够建立起环环相扣的历史衔接性和认同感。
此外,场馆周边存在着居民楼、公园和学校等城市空间,这些场所虽然发挥着和博物馆不同的空间功能,但对这些生活于周边空间的居民来说,由于便利性,会把博物馆当作家庭成员日常出游的场所,进而在一次次参观的过程中加深对于红色文化的认同和传承。
(二)场景展演:馆内布局打造革命情境
将实体空间进一步缩小观察,在武汉革命博物馆内设有众多历史场景的还原布局,通过这种场景展演唤醒游客的红色历史记忆。以“中共五大会址纪念馆”为例,场馆内陈设有大量会议桌椅,桌上还摆放着参会人员的搪瓷杯和名牌,背景挂有中国共产党党旗,正上方悬挂写有“中国共产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大字的横幅,观众可以坐在会址内的长凳上,具身感受会议场景,使身体与历史时空相连,获得身临其境的沉浸式体验。此外还有“武昌农讲所”展出的常委办公室、教务处、总队部、大教堂、大操场等历史场景空间。“毛泽东旧居”内则展有毛泽东及其家人的卧室等复原陈列场景……博物馆在限定的空间范围内根据场馆的历史资料布局,并辅以文字、照片说明,形成一个个鲜活的历史场景,在此场景展演下,个人的历史记忆会被激活,更能深刻感受到红色文化的历史内涵,从而形成文化认同。
(三)实体陈列:物品展示唤醒历史感知
物理空间作为“客观实在的物质的有形实体的广延状态与伸张状态”是具体有形的,可被直接感知的。[4]在实体空间中,武汉革命博物馆在塑造整体环境和还原历史场所的同时,还通过所陈列的历史物品来传播红色文化。武汉革命博物馆下辖各场馆汇集了一系列革命时期所使用的设备、起草的文件原稿以及书籍复印件等物品,例如,床铺、桌椅、照片、书信、钢笔、打字机等历史物件的陈列,尽可能地通过物品原件展示再现历史。其中,不乏一些重要的历史物件,如“毛泽东旧居”纪念馆陈列的著名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参观者往往都是通过参观才了解其原来完成于武昌,游客对红色文化的认知在具体的物品陈列中得到提升。
然而在广阔的空间思维中,正如列斐伏尔所言:“空间就是社会的产品。”[5]“外在的”空间在伴随人类历史发展进程中往往暗含着社会性和历史性,因此第一空间作为思考的起点具有一定的片面性和局限性,需要突破表象藩篱寻求内部结构的深层建构。
二、虚拟空间:红色记忆演绎与浮现
爱德华·索亚指出:“在第二空间中,想象的地理总试图成为‘真实的’地理,图像和再现试图界定和安排现实”。[6]这里的第二空间是用精神、思维构想出来的抽象空间,是主观精神活动的产物。在武汉革命博物馆中,红色文化传播运用大量的数字虚拟技术,表现为云端再现、沉浸演绎及展屏互动三个方面。
(一)云端再现:数字技术打造云端新课堂
在数字化时代,观众接收信息的渠道和方式日益多元,各新媒体平台凭借其视听感官性、传播迅速性、反馈互动性逐渐成为博物馆宣传的重要阵地。武汉革命博物馆官方微信公众号设置有“中国共产党纪律建设历史陈列馆数字展馆”,展馆主要借助“三维激光扫描”“虚拟现实”等数字媒体技术,将展览中的文字、图片等大量信息进行数字化处理,最后实现全景展馆的呈现,让受众通过移动端实现线上“云逛展”。
此外,武汉革命博物馆积极利用线上平台开设“红色云课堂”并制作红色精品系列节目,隔屏传递红色力量。“红色云课堂”突破时空限制,老师云上讲授红色文化知识,在与学生“云互动”的过程中传播红色文化。疫情期间还推出《云游都府堤》《云讲国宝》等红色精品线上节目,利用视听媒介传播红色文化,观众可以跟随主持人的脚步“进入”各个场馆中,在主播专业的讲解中加深红色文化认知。
(二)沉浸演绎:历史剧作体验革命故事
在场感及沉浸感是唤起游客红色文化记忆的重要因素,身临其境带给了观众全新的红色文化体验。武汉革命博物馆打造的“沉浸式党课三部曲”:《历史的回望》《都府堤41号》《庄严的宣誓》,生动地再现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整部剧强调沉浸式“共情”体验,讲解员实地解读必要历史背景,话剧演员置身实体场景空间进行表演,观众似乎“穿越时空”,亲眼见证“毛泽东”“蔡和森”等历史人物探索革命实践的艰辛历程。[7]在《历史的回望》实景剧中,观众还可以化身成当年的“农讲所学员”“革命同志”来共同演绎,在全方位、立体式的表演中,身临其境地感受革命红色文化。
同时,武汉革命博物馆还创新性地使用地理信息技术、增强现实、智能硬件等技术手段,重点打造了AR实景游戏参观项目“请回答1927”。观众可通过手机开启任务,实地“穿越”到1927年成为一名农讲所学员,通过一系列沉浸式体验,让红色文化及红色记忆潜移默化地融入观众内心。
(三)展屏互动:多模态展示拉近与观众的距离
由于技术所限,以往传统的革命历史博物馆在进行展馆布置时通常采取“文物+文字”的单一叙述形式,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受众的体验感,进入全媒体时代,技术加持下记忆以声、光、电等多模态组合式效果呈现出来,为受众带来沉浸式全新体验。[8]武汉革命博物馆在过往“文物+文字”的基础叙述形式上,实现数字历史资料展示、数字互动等多媒体展示,极大地丰富了展陈内容,拉近与观众的距离。
以中共五大会址纪念馆为例,在介绍中共中央机关在武汉的分布情况时,采用示意图与互动式触屏相结合的方式呈现,武汉中共中央机关部署点以投影的方式在墙面地图上闪烁,观众可以边看地图边点击屏幕翻阅图片资料了解当时的历史,在此种交互中,完成对历史的回溯。此外,中共五大会址纪念馆还实现视听结合,在尾声部分,场馆制作一面曲面墙,由近到远,依次为“中共六大”“中共七大”“开国大典”的大字及铜雕雕像,最终一块播放视频的曲面LED大屏映入眼帘,视频记载了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的大事件,恢弘的画面辅以磅礴的音乐,在多模态的媒介传播中参观者感官上有了丰富体验。
三、开放空间:红色血脉赓续与传播
爱德华·索亚认为在第三空间中不仅包含着物质实体的第一实践空间,也贯穿着虚拟想象共生的第二空间,并且还具有与日常生活紧密相连的社会性特征,具有较强的开放性和包容性。
(一)权力场域:文化权力的主客体互动
“权力”在武汉革命博物馆传播与传承过程中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这里的权力指向文化权力)。文化权力是文化主体依靠文化资源,为实现利益而体现出对文化客体的制约能力。[9]文化主体包括博物馆组织者、管理者、讲解员等,文化客体则更多指向博物馆的参观者。在革命博物馆文化空间的权力场域中,文化权力主体与文化权力客体并不处于完全平等的关系。占据优势地位的文化权力主体会规定每日入场时间(9:00—16:30)、每周开放时间(周一闭馆)、每日入馆凭证(预约二维码),以及参观过程中不能越过围栏触碰展览物品等。但文化权力客体并不是完全被动的存在,仍具有较强的主观能动性,他们通过武汉革命博物馆志愿者管理平台深度参与馆内活动、现场讲解、新媒体运营等具体事务,表现优异者还能获得“十佳志愿者”“最美服务奖”等奖项。文化客体受传者实现了向文化主体传播者的转变,加强了红色文化的身份认同。另外,文化客体在参观过程中能够通过门口留言簿叙述自身感受并提出建设性意见,这些回馈会引发组织者、管理者、修缮者等文化主体的讨论与思考,从而更加重视文化客体的精神需求,形成一种正反馈的良性循环,推动革命博物馆红色文化传播发展。
(二)消费场域:文创产品的情感满足
鲍德里亚在阐释符号消费理论过程中认为,消费社会最显著的表征是消费者对物质的欲望转变为对符号所指意义的欲望。[10]情感消费是文化消费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指个体通过市场化的交换方式获得情感商品,从而使其获得情感满足与情感支持的消费行为。[11]武汉革命博物馆在消费文化浪潮影响下充分运用第二虚拟空间的想象能力和技术手段对第一实体空间具体物品进行复制、构思和改编,生产出一系列品质上乘的文创周边产品。这些文创周边产品构建出的消费空间诠释了革命博物馆的历史属性、文化属性、公益属性与衍生出的商业属性的共存形态,体现了第三空间的包容性。
革命博物馆文创产品的消费空间内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帆布袋、印有毛主席头像的老式搪瓷杯、革命伟人纪念徽章等各式各样的商品,其中最为醒目的是荣获“十佳推介文创产品”的武汉革命博物馆地图拼图。文创产品将红色历史文化与当代大众审美相结合,不断进行符号再利用和价值再创造,引发个体的消费行为,实现红色文化记忆朝具象化、生活化方向延展。
(三)社会场域:英雄城市的崭新风貌
上述第三空间的权力场域和消费场域更多集中在武汉革命博物馆内部和周边并进行呈现。为进一步传播传承红色文化,武汉革命博物馆也力求拓展自身社会空间边界,加强与社会生活的联系,不断延伸红色记忆的广度。
周海燕教授认为:“如果革命记忆和集体记忆缺少代际传承,国族认同将逐渐消弭。”[12]为巩固和深化红色血脉的代际传承,武汉革命博物馆非常重视与中小学、高校合作。武汉革命博物馆开设的品牌社教项目“红色课堂”和“红巷苗苗研学营”特色志愿服务项目帮助中小学生深刻感知红色文化。与此同时,为加快构建“大思政课”工作格局,武汉革命博物馆与高校成立了“武昌高校马克思主义学院联盟”和“大思政课”实践教学基地。此外,武汉革命博物馆也致力于吸引本地居民和外地游客参观打卡。白凯教授指出“新时代人民的情感记忆形成于其对红色历史的感性体验与理性反思过程中,倾向于通过旅游等形式加强自身的思想政治素养。”[13]武汉革命博物馆下辖的毛泽东旧居和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旧址纪念馆入选了“长江红色基因传承之旅”的国家级旅游线路,还有八名大学生金牌导游乘坐全国首辆自主研发、含有多项顶尖设计的红色巴士,带领市民深度游览农讲所、毛泽东故居、中共五大会址等红色景点,探寻首义之城的红色基因。武汉革命博物馆不断加强与学生、居民、游客的沟通与联系,实现全社会群体铭记红色历史、传承红色文化的联动效应,这种联动效应汇集成的巨大凝聚力为红色文化的传播与传承提供了无限可能。
四、结语
从第一空间到第三空间,武汉革命博物馆在红色文化传播中逐渐探索多元化传播路径,增强了红色文化的吸引力和影响力,但其在具体实践中也存在一定问题亟待优化。
一是实体空间中武汉革命博物馆下辖的几个场馆分散在街道两边,且场馆内部指引牌不够明显,游客在参观过程中容易迷路,未来武汉革命博物馆应该改进对实体空间的引导措施,如利用数字技术设置可触摸式大屏地图导引等。二是虚拟空间中武汉革命博物馆的实景演出较少,演出时间不固定且宣传效果一般,许多被访游客均不知道有实景表演,今后应该加强实景演出的管理和传播,设置固定的演出时间,并在官方媒体进行宣发,形成口碑传播的红色文化传播链。三是开放空间中武汉革命博物馆的红色文创产品同质化严重,种类单一,未突出该博物馆自身红色文化特色。文创产品的研发核心是设计,武汉革命博物馆要努力从馆藏物品中获得灵感,突出自身文化特性,创新研发差异性产品。[14]例如,利用实体空间中复原的众多场景以及陈列的许多历史物品为创作素材,设计具有武汉革命博物馆特色的红色文创,推动红色文化的传播与传承。
革命博物馆作为我国红色文化资源的富集地和红色文化传播的主阵地,如何深入挖掘其背后深邃的文化意涵、使其在新的时代语境下被受众理解、记忆并认同,是未来的思考重点和价值所在。
注释:
[1]渠长根.红色文化概论[M].北京:红旗出版社,2017.
[2]习近平.用好红色资源,传承好红色基因 把红色江山世世代代传下去[N].人民日报,2021-05-16(001).
[3]雷吉斯·德布雷.媒介学引论[M].刘文玲 译.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3:27.
[4]詹姆斯·罗尔.媒介、传播、文化——一个全球性的途径[M].董洪川 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15.
[5]Lefebvre,H.,The Production of Space,Trans.Donald Nicholson-Smith,Oxford:Blackwell,1991,p.30.
[6]爱德华·索亚.第三空间——去往洛杉矶和其他真实和想象地方的旅程[M].陆扬 等 译.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100.
[7]熊思宇.全媒体时代下讲好红色故事的新实践——以武汉革命博物馆为例[C]//:中国博物馆协会名人故居专业委员会.中国博物馆协会名人故居专业委员2020年年会论文集. 武汉革命博物馆,2020:10.
[8]王琦,杨磊鑫.空间视阈下革命历史博物馆红色文化传播路径探析[J].党史文苑,2021(12): 56-60.
[9]王乐.第三空间:城市文化空间的传播实践研究[D].西北大学,2018.
[10]让·鲍德里亚.物体系[M].林志明 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社,2001:223.
[11]朱容杞.粉丝媒介实践的情感消费研究[D].河南大学,2022.
[12]周海燕,吴晓宁.作为媒介的时光博物馆:“连接性转向”中的记忆代际传承[J].新闻界,2019(08):15-20.
[13]白凯,康晓媛,王博林.延安城市居民红色记忆的建构路径与代际差异[J].自然资源学报,2021,36(07):1640.
[14]曹慧娴.革命博物馆、纪念馆文创产业高质量发展之我见[J].中国纪念馆研究,2020(02):26-30.
(作者:蒋智涛,中南民族大学新闻与传播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媒介经营与管理;张新亮,中南民族大学新闻与传播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广播电视本体论;张子怡,中南民族大学新闻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城市传播;成佳铭,中南民族大学新闻与传播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媒介经营与管理)
责编: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