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永远相信

2024-11-22 00:00:00仇士鹏
思维与智慧·上半月 2024年12期

我是在高二时听到苏打绿的《相信》,一晃,已经十年了。

我曾把它当作一束光,能把泪水化作羽毛。旋律响起,再激烈、沉郁或者锋利的情绪,都会归于平静,身体在一阵细长的吐气声后变得松软,手头被耽搁的事能继续做下去。

那年,我从市里的初中,考到县里的高中。没法成为凤尾,至少能当上鸡头吧,结果第一次摸底考,我连前一百都没进去。走在路上,踢着石子,扪心自问,中考时,我真的是发挥失常吗?望着校门外荒芜的草地,想到一株野草面黄肌瘦的未来,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

学校的广播台喜欢播放《追梦赤子心》和《我相信》,高音一层层地往上飙,但我的血液没有一点被加热的迹象。有一天,我听到了苏打绿的《相信》。“我会永远相信,最后一片落叶,无论什么世界,东风藏在眉心。”没有让窗户不寒而栗的鼓点,轻快明亮的歌声像阳光下一杯鲜艳的花茶。“这首歌适合一个人的时候听。”朋友点头应道:“让人很舒服。”“因为激烈而疲惫的人,会喜欢舒缓。”

朋友成绩和我差不多,是从农村考来的。他说,他家门前和学校一样,都是漫无边际的荒地,去最近的镇子要走五里路。我们曾约定要一起考入大学,当上大老板,富到能买下整个学校。可高二分班,他去了文科班后,排行榜上就再也看不见他的名字了。“努力的意义,就是发现自己并不是天才。”毕业那年,他这样跟我说,他的朋友圈也定格在了那年九月。后来,据说他回到了那个村子,娶了一个媳妇,过上泥土地里世世代代的生活。

“努力的意义,就是发现自己并不是天才,因此才更需要努力。”躺在床上,手机里播放着《相信》,我接出了他未曾想到的下半句。走读时,每天我都要骑半小时的电动车从学校回家。冬夜,冷风把手吹得臃肿,把耳朵吹出冻疮。而父亲总会在院子里等我,把门打开,坐在三轮车的车厢里,抽着烟。我曾以为他是满足烟瘾,后来明白他大概是为了提神。父亲不识字,所以从不对我的学习多说一句话,他只负责掏钱、做饭、守望。而每当我想懈怠时,总会感觉那烟头上的星火,透过夜色,点在我的后背,留下一阵疼痛。

“我会永远相信,不完美的完美,不管什么世界,距离不是距离。”曾有人说过,要感谢贫穷,因为它带给人奋发的力量。我虽然生不出感激的情绪,但确实在明事理后,就永远相信着,终有一天,我会摆脱贫穷。它像是真理,像是与生俱来的一道预言,深深地烙印在心上。所以求学时,我竭尽了全力,自信能与写下《送东阳马生序》的宋濂侃侃而谈“弗之怠”的种种体验。

说起来,从倾听的次数来看,《相信》算不上贯穿我高中时光的一首歌。但我却始终记得,第一次听见时的怦然心动,跟着哼唱时的安闲愉悦。走失在黑夜里的人,最向往的并不是刺眼的正午阳光,而是清晨明亮温润的微光。“剩下心和自己有时太安静,自己都不敢看自己。”比起呐喊与宣告,收留落魄与熨帖寂静,更适合羽毛变得坚韧。

其实,真正要感谢的,是自己,在最需要,也最应该相信的年纪,选择了相信。

就这样,一首歌,像一把钥匙,滑入了青春的床缝,而我并不想将它捡出来。十年,我走了很远的路,下一个十年,我又会在哪儿,沙滩上的海浪又带走了多少痕迹?但只要它的旋律响起,就会有一枚载着晴空的叶子,渡我过时光的河。

“我会永远相信,不完美的完美,不管什么世界,我们没有距离。”

(编辑 高倩)